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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似乎有那么一次成功收复嫁衣鬼,可其中过程却无人传下,早年间我二伯也是死在了这样的厉鬼手中,那也是爷爷唯一一次狠心没有派人相助,只说放任此事而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必这次我同他实话实说,他也能忍着不出手,就怕他年纪大了,甘愿对抗恶灵作出牺牲,就像当年白寂祖师爷那样……”
“嗯,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不过今日会提醒你这些事即将发生,也就表明了我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事态朝着最为极端的方向发展。若有可能,想必不止我会出手相助,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也会助你寂镇白家渡过难关。她是个热心肠的人,莫要浪费她一番好意,这里的事解决之后回去一定要好好准备,勤练驱魔术,一旦达到一定程度,无需旁人相助,凭你自身的力量也可保全整个寂镇白家。”
闻言,白桦重重点头。小时候虽然听爷爷白长清说起这本驱魔书的厉害之处,他在习练时也有所领悟,但尚且不能将其中力量发挥到最大。也许就像苏泽言所说那样,他需要五十年的时间才能领悟出其中绝妙。只是,他怎么总觉得……
“真是奇怪。”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一个想法,白桦想着想着就笑了,“总觉得苏贤王年纪不大,说话却跟家中长辈似的,该不会平日里时常这般教导府上的人吧?”
苏泽言脸色一僵,在柳暮雪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但她听见了白桦的笑声,轻松自在的传入耳畔:“看来这的确是个习惯,苏贤王似乎很担心这一点,会影响柳姑娘对你的印象是吗?其实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柳姑娘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像个男孩子似的洒脱自由,但骨子里还是很活泼可爱的。只要你亲口告诉她,你的来意和用心,她会和你做朋友的。”
苏泽言没有说话,指骨分明的手指依旧在桌面上敲打着。实际上柳暮雪抱着雪绒绒站在门外时,他就已经有所察觉。没有止住话题继续说下去也是希望她能够了解这些事,另一方面也是认定她现在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所有的事,会知道他的身份,清楚他是谁……
可每每想到这即将发生的事,心中便有彷徨和不安。
他知道柳暮雪想起所有事的后果是什么,也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与他产生间隙。只希望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们已经顺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不给她任何机会的将她强留身边。
只是,这样自私的做法会有用吗?
她会接受吗?
苏泽言缓缓起身,在柳暮雪还未来得及离开时,就已轻声无奈的开口:“这里的茶不错,你进来吧。”
柳暮雪抱着雪绒绒一愣,雪绒绒软绵绵的脑袋在她手掌下拱了拱,小声的抬眸对她说道:“娘娘,这里的茶好香,绒绒想喝。”
在听到这话后,柳暮雪几近僵硬的迈开了脚步,脑子一片空白的走了进去。她看见苏泽言正在沏茶,缓缓俯身的姿态,柔软的发丝顺着窄瘦的肩膀自然垂下,柔和了他被窗外光影照亮的五官,朦朦胧胧的只剩一道浅显的轮廓,勾勒着他清隽的容貌,像一幅静止的画,他是自画中水墨而出的人物,风姿非凡,气度卓然……
失神间,眼前有白光浮现。再次变成小姑娘的雪绒绒从她怀中跳了下去,小步跑到门口轻轻关上了茶室的房门,像巴结主人的小猫似的转身趴在了小几上,眼巴巴的盯着苏泽言手中泡着热茶的青瓷,嘟起了小嘴静静等候。
末了,苏泽言缓笑着将一杯热茶放在雪绒绒手边,还轻轻拂过她的额头,低声嘱咐道:“小心烫嘴。”
“哦……”
雪绒绒捧起青瓷,跑到了柳暮雪身后的木椅上入座,双腿摇摇晃晃,一边喝茶一边朝窗外打量。
那时屋内很静,静得让柳暮雪有些慌张。
她总觉得方才苏泽言泡茶的样子格外柔和好看,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似的乱蹦,脸颊也不由的发烫。
当苏泽言将第二杯泡好的茶递给她时,柳暮雪失神接过,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口问了一句:“雪绒绒为什么总是叫我娘娘。这个称呼,可是在说我长相比较高贵?”
她显然知道这是个不靠谱的答案,霎时便见苏泽言脸都僵了。
而正在喝茶的白桦也在这时不厚道的噗嗤一声,喷出一口茶水,狼狈的用衣袖擦拭着嘴角,哭笑不得的凑着柳暮雪。只有身后坐着的雪绒绒依旧震惊的说:“你是主人的,就是娘娘啊。”
雪绒绒口中的主人就是苏泽言,这一点柳暮雪是清楚的。可说她是苏泽言的,柳暮雪却有些不明白,脸颊越发烫了,尴尬的垂下头去:“我倒没听过这样的称呼。即便以后真的成婚了,也该是王妃之尊,娘娘这个称呼似乎是宫里才有的……”
她也是实话实说,没料到苏泽言脸色一僵,眼中有惊诧流露。
实然她说这话也是合理的分析,根本不知道在苏泽言和白桦听来,她是有答应这门婚事的意思。
眼下尴尬的便不止柳暮雪一人了,喜悦和复杂的心情在苏泽言心底交织。也只有雪绒绒依旧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贤王府啊,是界殿的娘娘。唔,很威风的。”
界殿?
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词,似乎苏泽言方才也有提及。
柳暮雪眼眸一转,看着苏泽言缓缓入座,沉默的脸上神情难测,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但他对雪绒绒的说法没有任何辩解,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柳暮雪也不清楚情况,倒是白桦先一步打破了僵局:“咱们还是来说说该如何对付可能会跟踪我们而来的魑灵吧。”
终于,沉默的苏泽言也渐渐回神,淡然冷静的开口:“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她已经来了,就在木屋外。”
柳暮雪不知道苏泽言通过什么方法断定了这件事,当她惊讶的将眸光投向窗外时,并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出现,不过远远瞧着也瞧出了沙漠之上热气的变化。可这也让她不得不承认苏泽言的观察力比他们敏锐许多。
而观察到这些后,柳暮雪再次对韩无情和凨天齐的安全产生了担忧,便立即放下了手中茶杯,离开了茶室,看着雪绒绒匆匆忙忙的追出来,拉住她的衣袖道:“娘娘,这里很安全的。”
像是知晓她的心事,雪绒绒看着她,平静的重复方才的话:“真的,这里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恶灵赶来滋扰。哦对了,我们离开时主人还放出了驭甲人偶。虽然主人不会法术,但驭甲术却是一绝。只要让沾染他灵气的驭甲人偶走遍赵家各个角落,就能消除赵家所有游魂,也会迫使魑灵离开赵家。”
“可之前不是也说,魑灵一旦离开会危及到更多的人吗?”
雪绒绒点点头:“是,但魑灵怨气极大,我们破坏了她的计划,她一定会追随我们。否则,她不会杀掉袁如梦,会直接选择附身。”
是了,柳暮雪倒是忘记了这一点,魑灵没有选择袁如梦,终究还是冲着她来了。看着雪绒绒明亮的眼睛,柳暮雪很确信这一点,如同她毫无缘由的信任苏泽言一样……
“我想出去看看,你能告诉我那个魑灵藏在哪儿吗?”
雪绒绒站在二楼的窗户前,伸手指向沙漠中:“那儿。她不敢靠近。魑灵属于妖族,幽冥神宫会要了她的命,魔族更加容不得她,而这里,有她无法靠近的阵法,她只能在那儿,距离三方最远的地方。”
“那你知道这间木屋属于谁吗?”
“朋友。最好的朋友。”雪绒绒垂下头去,仿佛又要哭的样子,“她说九重天不再安全,让我和主人在一起……我很想她,感觉她就在附近……”
虽然你不知道雪绒绒说的是谁,但柳暮雪察觉到伤心的意味。她牵着她的手下了楼,站在木屋的围栏前朝外望去。门外传来的风极冷,但天色未暗,即便是可以在江州呼风唤雨的魑灵来到这里之后,也无法阻挡天空洒落的光明。
可如今该如何对付她呢?柳暮雪将目光投向了雪绒绒:“我感觉内心有一种使命,尤其是见到你们之后。就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必须这样做,必须去驱魔。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才两天时间,她感应到的事比一生的经历还多,仿佛有许许多多的真相即将呼之欲出,而唯一能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恐怕只有苏泽言和雪绒绒。
在雪绒绒狐疑的注视下,她担心她不明白她的话,握着雪绒绒的肩膀再次解释:“就像我见到你,你是一片云朵,是不可能存在的生灵,至少在我生活的环境中是如此。但你出现了,在我眼前变身,我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好像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可以变成人,可以说话一样。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雪绒绒依旧呆呆的看着她:“可这不可能啊。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不,是我见过你,你没有见过我。我离开时你还在天河,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见过天星,即便我们一直在看护你们,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真的见过。”
她本来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并非见过雪绒绒,或是之前就已经认识她。柳暮雪想要表达的是,她印象中见过和雪绒绒一样会变身、会说话的生灵。
但雪绒绒的话提供了更多的信息,什么天河,还有天星,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她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又像是从来未曾听闻。
柳暮雪一时恍惚,雪绒绒却在这时继续说道:“但你应该记得朝阳,朝阳回归九重天后你一直跟着她,虽然关系不似亲姐妹那般亲近,但你一直很崇拜她的。”
朝阳?
那个传说中的神仙?
柳暮雪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见雪绒绒皱着眉问她:“唔,你连这件事也不记得了?那怎么办啊,主人是因为你才来这里历劫的,是你说想像朝阳那样创建、改良一门新的法术,主人才花了五千年的时间研究出了封灵印,他是为了你才研究出了可以与鬼术较量的封灵术,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鬼术?
封灵术?
柳暮雪脑子里乱糟糟的,握着雪绒绒肩膀的手也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她不但不知道她所说的事,对眼前的情况也甚是迷糊。苏泽言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份才能用五千年研制一门法术?难道,他也是神仙?
她皱眉伫立,无意间瞥见青色的衣摆在木屋门前拂动。意外出现的苏泽言依旧风轻云淡的看着她,这两天在他眼中见过太多和缓清浅的笑,唯独这次露出了难以琢磨的沉默之色。
他迈步,缓缓走近,清瘦的身形显得有些萧条,不着痕迹的伸手握住了雪绒绒娇小的肩膀,将她带至身后,没有抬眸的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沉静的对柳暮雪说:“不要多想。”
什么叫不要多想?
他的意思是,雪绒绒说的话都是真的?
柳暮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接受些什么。
雪绒绒所说的话只是一些概括的陈述,没有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她却能理解其中某些部分,只是俨然无法相信那位被神话了的颜氏公主朝阳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的确是神仙,的确是曾经出现在虎头山朝阳宫的神灵……
“这才是出手相助的原因吗?”柳暮雪不解好奇的看着苏泽言追问,“我一直觉得白家从白寂开始便格外幸运,即便琦年华功引发天下格局巨变,但白寂的后人却得以分布天下,朝阳宫、百药谷、寂镇白家一直守望相助,可真正帮助他们强大起来的人是你们对吗?是你们在左右这一切是吗?”
她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但苏泽言在听到她的说法之后却露出了一种难以琢磨的神色,用颇为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只是忘了才会对整件事有所猜忌,朝阳当年赠予白寂鬼术驻颜术也的确引发了不少事,但出面解决此事的人并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插手此事,帮助朝阳收拾烂摊子的是幽冥神宫,是君邪派出了九名女子,更改了她们的命数,让她们成为烟云十三国诸国帝后稳定天下大局。当然,看着你和朝阳他们一块长大的天星也不会坐视不理,每次有神灵下界历劫,她都会隐身跟随。你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她就在这里,我也是因你而来。”
柳暮雪愣了愣,脑中杂乱到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先想清哪一个问题,只能听苏泽言依旧认真的对她说:“但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是你的劫难,是我的,懂吗?”
她不懂,许多事都不明白,尽管苏泽言说完这话后就犹豫隐忍的离开了,但他的话却始终困扰着她,直到深夜依旧无法平静。
“娘娘,你这样心事重重的,就快变得和天星一样了。”在柳暮雪坐在木屋的椅子上发呆一下午后,雪绒绒如是说着,手里还捧着刚刚熬出来的玉米粥,皱着眉头继续说下去,“我好久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柳暮雪没有说话,只是颇为好奇的看着雪绒绒,想要再追问一些有关她内心的猜测,但她问不出口。
就在这时,她看见雪绒绒缓缓一怔,放下了说中玉米粥,转动眼眸走到门口,似乎急着出去。但她意识到柳暮雪跟着起身后,雪绒绒转身犹豫的问她:“天星来了,娘娘要去见见吗?她极少现身的,而且,天父也不许她和你们上古龙神相见……”
天父、上古龙神……
一个个熟悉的字眼涌出脑海,唯独天星的名字是陌生的。
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跟着雪绒绒走了出去,依旧在二楼茶室听见了声响,听见苏泽言用极其感慨的声音对谁说这话:“这几天估计会一直留在这里,打扰了。”
“没关系,正好佛祖和清渺那边也需要我去看护。”柳暮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低低柔柔的说,“不过,那个魑灵依旧附身赵婉怡的尸体,或许会等到七月十四阴气最重时再出手,即便她无法得逞,但冥皇的意思是,只能按您的意思留下韩无情的性命,其余该死之人仍是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嗯,我明白,凨天齐终究是要死的,只是没想到这话会由你传达。你,从来不杀人的,这一点做得比我们任何人都好。”
而后,茶室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站在门外的柳暮雪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雪绒绒却在这时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袖,没有开口说话,却有声音传入她耳畔:“无论我们是否施法隐藏身形,都会被天星发现。她应该是意识到我们在这里,才没有继续和主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