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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宫。
颜玥和殷桀被人用轿子一路抬过去,彼时帝后二人都还在那殿中坐立不安的等。
两人在凤鸣宫外下了轿子,梁嬷嬷就隐晦的先提醒了一句,“皇上,娘娘,长孙殿下来了。”
皇帝倒是还好,刘皇后则是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匆忙的往前迎了两步。
颜玥牵着殷桀的手从外面进来。
殷桀就很乖的先给皇帝和刘皇后跪下请安,“桀儿给皇祖母皇祖母叩头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刘皇后赶紧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悬了一个晚上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梁嬷嬷走过去,微笑道:“老天保佑,长孙殿下没事就好,皇上和娘娘终于可以放心了。”
刘皇后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先把殷桀交给了梁嬷嬷道:“这孩子必是受了惊吓的,你先带他下去洗洗,晚膳也没用吧,赶紧让御膳房给送来。”
“是。”梁嬷嬷应了,上前去牵殷桀的手。
殷桀下意思的缩了下手,扭头去看跪在他身后的颜玥。
当着皇帝的面,颜玥不好说什么,只冲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殷桀用力的抿抿唇,但是经过这一夜的变故之后,他像是突然长大了好多,就转身迈着小步子先跟着梁嬷嬷去了。
刘皇后转身重新坐回座位上,见到皇帝神色不定的盯着颜玥,就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一个人带着桀儿回来了?太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回禀皇上娘娘,婢妾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颜玥道,恭恭敬敬的给两人先磕了个头,“婢妾出宫之后,本来是要回府的,可是走到半路,突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婢妾心下好奇,就让车夫悄悄跟着了,后来却发现那人进了皇庙。因为皇庙是皇家的禁地,婢妾想着也不能有什么事,就想进去问问怎么回事,可是进去之后却发现那里面原来的禁军守卫额全都不知所踪,却意外在那里发现了长孙殿下的踪迹。”
她的这番说辞,怎么听都不可信。
皇帝听着,并不表态,只是将信将疑的垂眸抿了口茶。
“皇庙?你说你是从皇庙里把桀儿带出来的?”刘皇后此时的侧重点就只在那个斗胆劫持殷桀的人身上,拧眉质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这样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掳劫了堂堂皇长孙?”
“是——”颜玥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怯声道:“是——彭泽的太子殿下。”
“你说是谁?”刘皇后始料未及,刚刚端到手里的茶盏一晃,茶汤就洒了她满手。
“娘娘小心烫着。”旁边的婢女赶紧给她擦拭。
刘皇后却顾不得了,不耐烦的腿推开她的手,只盯着颜玥,确认道:“你说是谁做的?是谁要对桀儿不利?”
“婢妾虽然没有看到彭泽太子要对小殿下做什么,不敢妄言,但当时在那皇庙里的人的确是他还有他的侍卫。”颜玥道,低垂着眉眼,似是不敢去直视帝后二人的目光。
“即墨勋?”刘皇后一下子就泄了气,颓然靠回椅背上,随后回过神来,又一寸一寸的移开视线,看向了坐在旁边的皇帝道:“皇上——”
皇帝一直在垂眸拢茶叶,闻言也没多少反应,又过了一会儿,他方才缓缓抬眸看了眼颜玥,审视道:“既然那皇庙里都是即墨勋的人,你又是怎么带着桀儿逃出来的?”
“是有人相助。”颜玥道,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婢妾抢了小殿下出来,本来那些人是穷追不舍的,可是危急关头,有个黑衣的蒙面人突然现身,挡住了追兵,婢妾和小殿下也这才得以脱困的。”
她面上表情虽然还有些后怕,但是字字句句都逻辑清楚,并不像是随便编排出来的谎话。
皇帝抿抿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时没有表态。
颜玥硬着头皮,只遵循着礼仪规矩稍稍垂下了眼睛,不正面和他对视。
她这神态只见,虽然透着惶恐,但却不见心虚的成分。
整个殿中一时安静极了,刘皇后和皇帝夫妻多年,对他此时的想法自然心领神会,也没说什么,只悄然对身边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屈膝福了福,然后便悄然转身先退进了后殿。
颜玥是可以随便的编排谎话,可是还有殷桀呢。
甚至于,哪怕随后皇帝再去问,那个给她驾车的车夫和宝音也都是人证,这些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的说辞和其他人有出入——
皇帝都能对颜玥发难。
殿中气氛一时寂静,又过了不多时,那婢女就从后殿出来。
皇帝和刘皇后齐齐侧目看去,就见她谨慎的点了点头,示意殷桀的说法与这无异。
谁都可以编排谎言,但是殷桀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就算颜玥要叫他说谎,他也肯定要露出明显的破绽,不能尽善尽美的圆过去。而事实上,不仅仅是殷桀,就连当时给颜玥驾车的车夫,在对宋楚兮一事的认知上也不会和颜玥的说辞有什么出入。
宋楚兮蒙了面,没人看到她的脸,也就无从确认她的身份,再有她一直冷静自持,不仅从容的带了颜玥脱困,又随身带着暗器和武器,浑身上下,杀气凛然,任凭是谁骤然看去,也只会以为她是谁派去营救的死士的。
刘皇后得了那婢女的暗示,也这才放心,回头冲颜玥招招手道:“想必你也被惊吓的不轻,能顺利带了桀儿回来,是你的功劳一件,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至于彭泽太子——”
刘皇后说着,忽而沉吟一声,再次转向了皇帝道:“陛下,您看这——”
如果真是即墨勋掳劫走了殷桀,那么这个人就真是可恶,活该千刀万剐了他,但是他的身份特殊,要怎么处置,也只能是由皇帝来拿捏的。
皇帝略一思忖,颜玥忙道:“陛下,我们太子府和彭泽太子之间素无恩怨,而且婢妾也只是见到他在那皇庙里出没,毕竟事关两国,婢妾不敢轻言妄断,陛下是不是还是当面再向彭泽太子确认了他那边的说法再来论处此事的是非对错?”
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客观的陈述事实,没有下过任何的断言。
这是她的聪明之处,她是殷绍的侍妾,如果她说了什么,皇帝会怎么想?只会以为是殷绍授意的吧?就算皇帝不会追究她什么,回头殷绍知道了,恐怕才要怀疑她的用心和整个事情的始末的。
颜玥的话,句句中肯,绝不逾矩。
皇帝的目光却忍不住忽而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高金立见状,就轻声提醒道:“陛下,御林军来报,已经命人赶去皇庙那边确认消息了,如果彭泽太子还留在那里的话,应该很开就会被请进宫来了。”
即墨勋去而复返?这件事,已经触了皇帝的逆鳞。
可是现在南塘方面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如果贸然和彭泽这边就起了什么冲突的话——
区区一个彭泽,以北狄的国力,自是不会看在眼里,可一旦南塘方面趁火打劫的话,那就严重了。
皇帝的心中颇有顾虑,但是这些国事,他是不会和刘皇后之间来讨论计较的,于是就放下茶碗,起身道:“既然桀儿没事,那朕就先回去了,回头太子来了,把他叫过去见朕。”
“是!”刘皇后起身相送,一直将他送出了宫门,“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也没传步辇,直接徒步朝自己的寝宫行去。
刘皇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走的远了,才拢了拢衣领匆忙的又回了殿中。
彼时颜玥还跪在那里,刘皇后从她身边走过,一面招招手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娘娘。”颜玥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颜玥也是奇怪,她都带着殷桀进宫了,按理说殷绍那边也该很快得到消息赶来的。
“娘娘,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再传消息进宫吗?”想了想,颜玥忍不住的问道。
“是啊!”她这一说,刘皇后也是一愣,狐疑的抬头看向外面黑黢黢的夜色中。
“婢妾有些不放心,请娘娘容我告退,我还是亲自回府去把小殿下脱险的事情和殿下说一声吧。”颜玥道。
“也好。”刘皇后点头,顿了下,又看向后殿的方向,“桀儿怕是被惊吓的不轻,就不折腾他了,先让他留在本宫这里吧。”
“是,那就辛苦娘娘了,婢妾告退。”颜玥此时也着实没有多余的精力把殷桀带在身边,行了礼就匆忙出了凤鸣宫,乘坐轿子出宫。
宝琴等在宫门那里的城门楼底下,一面焦灼不安的踱着步子,一面不时地扯着脖子张望,见到那顶小轿出来,她就忙是快步迎上去,亲自接了颜玥下轿,“小姐,怎么是您一个人出来了?长孙殿下呢?”
“他今天留在宫里。”颜玥也不多言,宫门开启之后就带着她出了宫门。
等在外面的车夫赶紧从车辕上跳下来,颜玥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侍卫,这才神色肃然的对宝音两人道:“你们这边——”
宝音马上心领神会,“小姐和长孙殿下刚一进宫,宫里就有内侍过来问了,奴婢和朱六都是照小姐提前交代的说的,只说是彭泽太子的人所为,没有扯出怀王来。”
“这就好。”颜玥满意的点头,当着那车夫朱六的面解释了一句,“没有当场拿住人,如果我们非要咬出怀王来,反而会叫皇上疑心是太子殿下的用心不纯。这件事,怀王不会自找麻烦的自主往身上揽,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把口风咬的严实了,知道吗?”
“是,小的明白。”
“奴婢知道了。”
得了两人的保证,颜玥才踩着垫脚凳上了车。
宝音爬上车,扶着她坐下,待到朱六驾车启程了,她方才神色凝重的看向了颜玥道:“小姐,您要刻意将怀王在此事当中要担的干系撇清,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其实从颜玥的角度来讲,她完全可以实话实说,把殷梁也一起供出来的,横竖她一个深宅妇人,那会懂得其中的牵扯?实话实说而已,殷绍还能追究她不成?
只是到时候殷绍要针对殷梁,殷梁也势必全力反击,两相争斗下来,结局就不会太好看了。殷梁勾结他国太子,又挟持皇长孙,足够他死的了,但是绝境之下,他应该也不会叫殷绍好过,但却未必真能将殷绍怎样。
“如果我说出来,皇上会怀疑是太子指使的不假,但毕竟也是确有其事,太子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将怀王给踩下去的。”颜玥道,脸上表情突然就透出几分诡异的阴冷来,“损了太子的元气,却将他最大的对手梁王给彻底铲除了,此后这朝堂之中,就必定是台子一家独大了,至于他所孙氏的那点元气又算得了什么?要恢复,还不容易?到时候他没了后顾之忧,必定全力想办法打压南塘,姐姐她此时的处境已经相当不易了,有怀王在朝,继续和太子内斗,可以拖住太子,这样一来,就能为姐姐争取时间了。”
殷梁不能死!
最起码,在宋楚兮在南塘站稳脚跟之前,这个人的存在尤其会有这个必要。
宝音有所顿悟,但是看她脸上冷然之色,忽而便有些心惊,“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小姐不知道怎么样了,就算她顺利脱困了,应该也是一刻也不能再在这京城之地逗留了。小姐,那我们——”
“我——”颜玥的嘴唇动了动,苦涩的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几乎是不带犹豫的摇了摇头,“我不走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正色看向了宝音道:“宝音,这京城之地形势复杂,我不确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你和宝琴——”
“小姐!”宝音的心里一怒,立刻打断她的话,“您在哪里,奴婢和宝琴就在哪里,不管有什么事,奴婢都和您在一起承担,您千万别说要把奴婢送走的话。”
廖夫人的为人很好,颜玥之前的性子又单纯,对两个丫头的确是极好的。
宝音的意志如此坚决,颜玥就知自己劝她不住,叹了口气,就没再多言。
那车一路飞奔回了太子府,本以为应该空旷冷清的一座府邸,此时却的灯火通明,里外都炸开了锅。
颜玥下车,就被这诡异的气氛震住了。
宝音快步上前,对迎出来的门房婆子道:“府里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哄哄的?”
“承微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那婆子赶紧迎上来,竟然是看到救星了一样,眼圈通红的想哭。
殷绍虽然有几房姬妾,但是真正得宠的也只有安意茹和颜玥两个,其他人,也有和安意茹同一为份的,但却没多少存在感,根本就主不了事。
现在没了太子妃,安意茹和颜玥又都不在,这府里虽然有冯玉河震着,下人们也难免恐慌。
那婆子毕恭毕敬的迎了颜玥进去,一面道:“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前,蒋侍卫送了殿下回来,殿下好像受了伤,是昏迷不醒的被人抬着进了府的,承微娘娘快去看看吧。”
殷绍伤了?
如果是被人抬进来的,那就说明还伤的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
颜玥脚下步子骤然一顿,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宝音已经急躁道:“你说什么?太子殿下受伤了?谁伤了他的?”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冯管家不让多问,也不让下头的人胡乱传话,不过承微娘娘回来了就好,您快去看看吧。”那婆子苦着脸道。
“走!”颜玥回过神来,飞快的镇定心神,提着裙子就往后院快步行去。
殷绍不省人事的被横着抬回来,这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整个太子府都陷入一种恐慌又紧张的气氛当中。
颜玥一路快步行去,直奔了殷绍的住处,彼时那院子里灯火通明,整个院子都被侍卫森严的守卫住,是蒋成海亲自带人看着的。
“承微娘娘。”见到颜玥过来,蒋成海连忙先迎上来两步,阻断她的去路。
“听说殿下回来了?他人呢?我要见他。”颜玥说道,直接就要绕开他往院子里走。
“娘娘!”蒋成海却是不动如山的横臂将她一拦,“殿下此时有些不方便,而且现在也已经很晚了,承微娘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也等天亮之后再来和殿下说吧。”
颜玥皱了眉头,“我有急事,必须马上求见殿下。而且我听说殿下似是身体有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严重吗?”
“承微娘娘不必担心,殿下只是受了点轻伤,不妨事,太医和陈大夫都在,嘱咐了殿下要休息,所以为了殿下的身体考虑,承微娘娘还是请回吧。”蒋成海道,半分也不动摇。
殷绍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受伤,就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来看,颜玥虽然猜不到事情的始末,但心里却总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极有可能和宋楚兮有关。
蒋成海是殷绍的心腹,他的态度如此坚决,颜玥知道,她今天肯定是见不到殷绍人来当面确定他的伤势了,犹豫了一下就道:“那——冯管家是在里面吗?你叫他出来,我和他说两句话。”
她的面有忧色,蒋成海也只当她是真的担心殷绍有事,心中略一计较,就命人进去叫了冯玉河。
冯玉河倒是出来的很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匆忙的。
“承微娘娘!”他明显也是无暇多应付颜玥,直接就开门见山道:“长孙殿下脱险的事情,宫里娘娘派回来传的口信殿下已经知道了,辛苦娘娘了,不过殿下出了点意外,受了轻伤,这会儿怕是不方便见您,您——”
“确定殿下没有危险吗?”颜玥问道,并不强行往里闯。
“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只暂时需要休息。”冯玉河道:“承微娘娘明早过来吧。”
他既然给出了次日一早的承诺,那就说明殷绍是真的没什么大的关隘。
颜玥的心里不免失望,脸上却露出无比庆幸的神色,点头道:“那好,既然殿下身子不适,我就不扰他了,冯管家辛苦了。”
“都是属下应尽之责,娘娘折煞属下了。”冯玉河忙道,那态度却是应付的很,时时就拿眼角的余光回头去看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
颜玥看在眼睛里,也就不再拖延他,“那我就先回去了,小殿下无恙,今夜留宿在了皇后娘娘那里,冯管家和殿下都不必挂心。”
“是,属下会转告殿下知道。”冯玉河应了,颜玥刚一转身,他也就一撩袍角,急匆匆的又奔进了屋子里。
颜玥被宝音扶着慢慢的往回走,明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也装作并未在意。
主仆两个拐过小路的尽头,进了花园里,颜玥的脚下却突然就是一个踉跄,抬手一把扶住了前面一株老树的树干。
宝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小姐您还好吗?是崴了脚吗?”
颜玥的脸色发白,那苍白之中却带着更加冰寒彻骨的森森表情,咬着牙道:“宝音,他不是受伤了吗?你说——我有没有成算趁机杀了他?”
“小姐!”宝琴浑身上下的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确定左右无人了之后还是恐慌道:“您胡说什么呢?当心被人听了去。”
颜玥没动,佝偻着脊背站在那株大树的前面。
她闭上了眼,由心而发,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来。
宝音看的越发胆战心惊,见她的情绪其实还算冷静,就试探着一点一点把手掌从她唇上移开,“小姐?大小姐不是让您等着她的消息吗?今晚您已经是给她惹了麻烦,就算心里再急,也万不要轻举妄动了。”
“可是我忍不了了。”颜玥压抑的咬牙低吼,明明是暴怒的情绪下,但是为了怕人听见,她出口的声音却嘶哑的几乎不可察觉,“刚刚蒋成海的态度你看见了没有?见到我来,他居然都不问一问桀儿怎样了?就算前面有人回来报信了,可那毕竟是皇长孙啊,按照常理来讲,他怎么都该先跟我当面确认的,可是从头到尾,他只字未提。冯玉河是比他机警一些,却也根本就无需确认,就对桀儿那里的情况毫不担心?他们为什么都不担心?他们为什么就都那么有信心,那孩子一定没事?”
宝音被她这声声质问给问的愣住了。
然后颜玥就活的回转身来,义愤填膺道:“那是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了。”
宝音茫然的看着她。
“我带着桀儿从皇庙出来的时候,他们人就在那附近,从暗处看着我把那孩子完好无损的带出来了,因为亲眼看到了我们全身而退,所以他们才不需要多问。”颜玥也不等他接茬,就又兀自开口道:“起先我就奇怪,姐姐明明回去了,为什么又会孤身一人尾随我去了皇庙,如果是她不放心我,大可以叫别人盯着我的,却偏偏是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她孤身一人过去了,现在我才明白,她根本就不是尾随我去的,而是某些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将她引去的。殷绍要针对她,是殷绍要暗算她,”
那个男人,到底是拥有一种怎也难怪的心智,能叫他如此这般不择手段的对任何人出手?
颜玥虽然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但是想着他这连饭的算计就会觉得心里发寒。
宝音听的更是目瞪口呆,半晌还回不过神来,嘴唇痴痴地动了几次,终究都无言以对。
*
怀王府。
殷梁因为皇庙的事情败露,匆匆折返,彼时赶来报信的吉祥却因为对他的处境提心吊胆,就一直没有离去,被梅氏留在了怀王府里等消息。
“殿下回来了。”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梅氏马上起身迎过去。
她才从里面拉开了房门,外面面色阴沉的殷梁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梅氏一见他的这个脸色,心里就先冷了半截。
“奴婢给怀王殿下请安。”吉祥赶忙上前行礼。
殷梁将大氅一把扯下来扔掉,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不由的更是警觉,“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宫里——”
难道殷绍这一次是双管齐下?不会宫里的元贵妃也出事了吧?
殷梁的心里一惊,吉祥赶紧解释道:“贵妃娘娘无事,只是太子今夜有异动,娘娘察觉他是要针对殿下的,这才让奴婢连也出宫来给殿下提个醒儿。方才侧妃娘娘已经同奴婢说了,知道殿下是去了彭泽太子处,奴婢还真是捏了把冷汗,既然殿下已经平安归来了,奴婢也就放心了。”
殷梁明显的心情不好,梅氏已经倒了杯水递给他,“外面天冷,殿下喝被温水暖一暖吧。”
殷梁瞧见她绝美的一张脸,神色突然就缓和了些许,接过茶杯,直接牛饮而尽。
他平时是不会这么失态的,可见这一次是心里真的有事。
梅氏心里担忧,就温声问道:“彭泽太子那边怎么了?既然太子出手,肯定会见成效的,殿下没被他牵累吧?”
“暂时没事。”殷梁道,想着宋楚兮没能灭口,总归是心里不安生。
可即墨勋那色胚,他也着实无可奈何。
心思烦乱的想了一通,殷梁的目光不经意的微微一瞥,这才发现吉祥还在,就深吸一口气道:“本王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省的母妃担心。不过这件事上太子是下了血本的,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父皇和凤鸣宫那两方面的动静——你还是转告母妃,让她多费心,盯着点儿吧。”
“是!”吉祥应了,也是怕宫里元贵妃不安心,就一刻也不再迟疑,赶紧的回去复命。
梅氏将殷梁扶到旁边的榻上坐下,见他面上还是怒气难平,就忍不住担忧道:“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还是很棘手很难办吗?”
“谁知道即墨勋还会不会闯祸。”殷梁怒道,只要一想到即墨勋一意孤行的保住了宋楚兮,心里的火气就蹭蹭的往外冒。
他愤恨的一拳捣在榻上,那美人榻中间就被他打塌了一小块。
梅氏还是头次见他发这样大的火,愣了愣,然后就拉了他的手,给他揉着发红的指关节道:“这些年里,殿下身边发生的事情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当初您决定要和太子一较高下的时候,就已经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了,其中凶险,也早就都在意料之中。现在这样子,情况也还没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殿下先不要想的太多,也许——会没事呢?”
这天下的至尊之位只有一个,他殷梁既然不甘心居于人下,而殷绍又不会让步,那么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拼一拼了。
成王败寇这四个字说出来都不够分量,因为一旦走上来这一条路,那么就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君临天下,要么——
死!
殷梁不是不清楚这其中利害的,只是这一晚被殷绍算计的,他着实是心里气恼。
可是这样的处境之下,梅氏姑且都还能如此镇定的安慰他,想他堂堂一个男人大丈夫,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么?
“是啊,既然决定要走上这条路了,其中凶险,我自然就都承担得起,只是你——”殷梁道,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只这笑容,却又僵在了嘴边。
“我自然是跟着殿下的。”梅妃笑笑,靠在了他怀里,“成也好,败也罢,我既然是跟了殿下了,那就是一生一世,您的尊荣富贵,我感同身受,如果真是天不庇佑,要有什么事的话,我也是要跟着殿下的。”
这女子,聪慧灵秀,性子和脾气都好。不仅有眼光有见识,还有其他女子都很难企及的胆色,再加上倾城绝世的一张美人儿脸,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世人就只知道怀王这房侧妃的容貌生的好,却不知道殷梁会对她如此宠爱,将其他的女人全都视为无物,却也并不只因为她的这幅皮相。
都说是结发夫妻,可是这时间,多少女子就想着借势夫家,高门显贵,又有谁会是真的不惧生死的追随的?
殷梁抬手揽了她,心中更添怜爱,这时候,心浮气躁的心情反而是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道:“你放心,就算是只为了你,本王也不会就这么乱了分寸的,殷绍他够狠,这一次本王认栽了,但是这一局,我迟早会还给他。”
哪怕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也不能让这个女子白白的替他担惊受怕。
“嗯!”梅氏微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相依相靠,仿佛屋外的严寒都被驱散了开去。只是好景不长,只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外面梁刚就来敲门,“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殷梁心中也记挂着即墨勋那里事情的结果,就赶紧推开梅氏,走了出去。
“怎么样?”殷梁问道:“是即墨勋那里有消息了?”
“宫里和彭泽太子那里都有消息了。”梁刚道,面上神色凝重,“宫里颜氏直接带了皇长孙进宫,去了皇后那里,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但是皇上见了长孙殿下之后就离开了,什么旨意也没下,直接就回了他自己的寝宫,皇后那边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就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宫里的这个情况,的确是诡异的很。
“按理来说,颜氏应该会供出本王的,父皇就算不信,至少也要传召本王进宫去问话的。”殷梁道,也是百思不解。
颜玥去告状,皇帝虽然未必全信,但是绝对不可能不过问的。
“是啊,属下也想不明白,不过宫里那边,我留人继续再盯着了,一旦有什么动静,马上会有人来告诉殿下知道。”梁刚道,暂时抛开这件事情不提,紧跟着脸上的神色却更见凝重道:“还有彭泽太子那里,他那里出事了。”
“怎么?”殷梁一惊,也是思绪瞬间被打断,“他落在殷绍手里了?”
就算即墨勋落在了殷绍的手里,却也未必就会供出他来,但是这到底是件麻烦事,他和即墨勋毕竟是做一条船的,到时候为了表示诚意,就必须出手营救,殷绍肯定会等着再去拿他的把柄的。
殷梁这时候倒是有些后悔和即墨勋之间结盟了,因为这个人实在任性妄为又自大,太不靠谱了。
可是——
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太子的人埋伏在了他落脚的宅子外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对他动手。”梁刚道,这件事,他也一直想不清楚,“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宅子里就乱起来了,太子的人这才现身,宋家四小姐逃出来,他倒是出手阻拦了,当时场面很乱,那附近又被他的人全面控制住,我们的探子不能凑近了打探,具体的消息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宋四小姐被人救走了,太子也受了伤,好像是伤的不轻,被他府上的人给带着离开了,走的时候,好像已经昏迷。”
这倒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什么,殷绍伤着了?”殷梁心中不由的升起些快意。
殷绍伤的重不重?如果直接死了,那他就真的再无后顾之忧了。
“太子府那边请了太医,但是并没有乱起来,看样子似乎不像是有事的。”还不等殷梁将前一个消息消化掉,梁刚已经泼了冷水,话锋一转道:“不仅太子受伤了,就连彭泽太子也受伤了,被人割了脖子,险些丧命。”
梁刚自己说着,就先忧虑了起来,几乎不太敢去看殷梁的脸色,“他的侍卫当即找过来,属下已经安排人去请太医给他处理伤势了,可是殿下,他受了伤,不管这笔账他最后要跟谁来算,也一定要推一部分的责任到咱们身上的,必须得要想个法子安抚住他,否则的话——恐怕他要翻脸的。”
即墨勋险些丧命,足够逼疯他了,等缓过来,必定要殷梁来负责的。
殷梁的脸色,一瞬就黑成了锅底灰。
×
即墨勋之所以晕倒,其实不是因为失血,而是被逆光给打晕的,是以止血之后,他倒是很快苏醒。
丫鬟送了汤药进去,他看也不看的直接掀翻,怒骂道:“怀王呢?不是叫他来见本王了?你们全都滚出去,别再进来烦我。”
丫鬟连碗的碎片都不敢收拾,就转身出去了。
即墨勋黑着脸,脸上表情恶毒的你几乎要杀人,只低着头,咬牙切齿的想着要如何出这口气,然后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
“不是叫你们出去吗?”他怒声抬头,紧跟着又是一惊,“宋楚兮?”即墨勋一下子眼睛里有幽暗的风暴席卷。
宋楚兮反手关了门。
即墨勋见鬼一样的看着她。
他盯着宋楚兮,总觉得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这个女子,她是疯了吗?明知道他现在正在上天入地的找她,她居然是不怕死的主动找上门里了?
“你居然还敢出现?”即墨勋道,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楚兮款步走过去,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神色泰然的看向了他道:“我为什么不敢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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