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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安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文子欺跟于伯皆目瞪口呆。
叶长安浑身都不自在,对着满屋子张扬鲜艳的衣裳挑了半天,好容易挑了一套能勉强上身的,穿上的那一刻,自我感觉能与花公鸡比肩。
“花蚊子,我要不还是穿自己的衣裳去吧,大不了扮成你的侍从嘛,这样太别扭了呀!”
文子欺托着下巴打量她,啧啧道:“小媒官,你果然是比较适合当男人啊,就这么穿,爷很满意,你那身衣裳当侍从都瞎,趁早别想了,爷跟前随便一个侍从都比你穿的好。”
叶长安:“……”
于伯一直盯着她看,她出来的一瞬间,于伯眼中忽然就记起了一个人的影子,但是又并不分明,眨眨眼再看,叶长安还是叶长安的样子。
“叶娘子这样穿很好看。”于伯由衷的说道。
“是吗?难道不奇怪吗?”
叶长安找了一件中规中矩的对襟长衫,虽然没有半袖,也没有露锁骨,但还是感觉松松垮垮的不正经,不过好在她身量长,勉强能撑起文子欺的衣裳。她本身长得比一般姑娘英气些,头发束起来时眉飞入鬓,这么比较起来,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公子还更有男子气一些。
文子欺不由分说拉着她出了门,路上一直叮嘱她不要乱讲话给他丢人,叶长安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全当他放屁。
文子欺领她去的还是城西大市,叶长安这般改头换面,又有文大公子领着,走到哪都有人瞧,即便走达官贵人才能走的道也毫无违和感。
二人一路东拐西拐,最后却进了一条深巷,叶长安奇怪文子欺去的地方居然不是闹市,外头各大小酒肆无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莫非他要去的不是什么酒肆,他不会是去找姑娘吧!
叶长安立时就又些后悔跟他来,心说花蚊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文子欺来的这家倒确然是家酒肆,只不过跟别家不太一样,单看名字便知店家独到,名唤井香。
其实真正走进去便知此处并不冷清,在井香门外一侧就站了许多侍从,看见这些侍从的时候叶长安终于知道文子欺为何嫌弃她的衣裳,假如她当真穿着自己的衣裳来,估计门都进不去,不消说,这里定是达官贵人常来之所。
实则井香的确有不成文的规矩,从来侍从不给进门,也就是说只能主人自己进去,侍从皆要守在门外。
如此不禁让人好奇,此间掌柜到底是何许高人,连文子欺这样的公子都要顺着他的规矩来,而且据说并非随便什么有钱人都能进。
进来大门,先要过一条长廊,廊间香木细纱,清雅至极,一点多余的缀饰都无,可见此间虽为酒肆,实则是个文雅清净之地,也就不难理解进出有责这样看起来很苛刻的条件了。
过了长廊,进而是推门隔起的大小房间,虽为房间,但从外面都可见内中情景,或是博弈或是煮酒烹茶,都能看的清楚,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们一路走来,并不见有侍女指引,文子欺熟门熟路的直接上了二楼,那里传来舒缓的琴声,以及有随着节奏敲击的声响。
二楼没有间隔,四面无窗,像是望楼一样的结构,里头摆了几张矮机,零星的坐了几个公子,皆眯眼摇头晃脑,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节奏。
叶长安一眼就瞧见了以贺添为首的那几位浪荡公子,她正琢磨着如何找贺添聊聊说媳妇的事,如此遇上倒是正好。
只可惜文子欺朝着另一边而去,并不与他们为伍。
“呦,这不是文大公子吗!”
说话的正是那日细高的公子,叶长安记得他好像是叫齐梁,他这么一吆喝,原本沉浸在乐声中的人都大梦初醒,纷纷向文子欺看过来。
文子欺好似才看见他们一样,转身不悦地说道:“陌遥娘子奏琴的时候,不知道该仔细聆听吗?”
看来文大公子跟那几位关系不怎么好,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们没规矩了。
原本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从纱帘后面出来一个曼妙娘子,她身着汉服,头上并未梳髻,一头青丝轻束身后,看上去极为慵懒舒适。
她看向文子欺身后的叶长安,“子欺许久不来,一来就带了新客,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倒把你给比下去了。”
文子欺哼道:“陌遥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堪忧,什么人都允许往里进。”
这是把叶长安一块捎带进去了。
原本她还心有担忧,生怕这里头尽是郎君,被人认出来就不好看了,如今瞧瞧满堂的白脸公子,自觉比他们男人的多,顿时就有了自信。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陌遥好像对叶长安很有兴趣的样子。
“哎哎,陌遥娘子这样合适吗,这样快就喜新厌旧。”文子欺酸了吧唧的,“他是我远房表弟,你可别打他主意。”
叶长安背对着贺添几个,所以一时没人戳穿她,就顺着文子欺的话说,“在下姓叶。”
她这么一开口,陌遥立时就认出了声音,比方才更有兴趣的打量她,冲她含笑点头,心照不宣的回了一声“叶公子”。
这女子倒是通透,怪道这么多公子买她的账,看破不说破,正是为人的乐趣所在。
“文公子别不理人那!”齐梁不依不饶的,“听闻你前两日又去凉州立了功回来,官家没赏你个大将军吗?”
齐梁乃申县县伯齐敏之子,自来与文子欺不对付,以笑话文子欺去战场蹭军工,却连个将军没混到为日常,势要用这个梗笑话他一辈子。
而在文子欺眼中,这帮不务正业的废物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更别说与他们同坐一席。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搞笑,文子欺虽然自觉比他们高大上,但在世人眼中他们都是一类货色。洛阳城自来都有洛阳五公子一说,很不幸的是,文子欺便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他四个,贺添是其中一位,另有一个名叫沈珏的亦在他们当中。
文子欺由于喊了官家一身表舅,所以后台比较硬,理所应当的位列五公子之首,他自己不齿,但别家公子却是想进进不来,所以说起谁谁谁来,难免都要暗自比较一番,觉得不如自家却成了五公子的人,谁见了都想酸几句。
齐梁就是这般心里,在他眼里,文子欺这种连太学都没进去过的人,有甚资格位列五公子之首,不就是有个了不得的外祖母吗。
顺便提一句,以贺添为首的这五个,现如今皆是国子学门生,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自诩为国子学五公子,反正混不上洛阳城五公子,就非要弄一个别的五公子来过酸瘾。
而文大公子生来就跟酸文人八字不合,据说当年进了太学不到三天就跑了,文公因此险些没打死他,无奈有大长公主宠着,后来居然也由着他不念书。
肚里没读几本酸书的世家子,在士族阶层是要被人耻笑的,单从这点来看,文子欺被齐梁笑话倒也无可厚非。
后来叶长安听陌遥娘子说起洛阳城五公子的闲话来,觉得颇为可笑,据说条件还挺苛刻,什么家世,学问,长相,武艺皆要考究。然而再回想那五位公子,确定不是比谁脸更白更厚,谁更不务正业吗?
文子欺作天作地惯了,想不把谁放眼睛里就不拿正眼看他,他装模作样的回头看了眼齐梁,“呦,原来齐梁也在那,我方才没注意,净听陌遥娘子奏琴去了。”
敢情你方才骂了半天,都是对着墙骂的吗?
齐梁恨的咬牙切齿,他不敢当众拿文子欺如何,主意就打到了叶长安身上,齐梁举着酒樽走到前头来,故意走叶长安身边,打的主意是想给叶长安几句难堪,比如长相俊美,是不是跟你表哥有一腿之类的。
手正待拍她的肩膀,还没沾上身的,便被叶长安反手制住,一下就把齐梁给撂倒在地,摔的好不难看。
叶长安自己都愣住了,想说齐梁一个比她高许多的郎君,如何这般不中用,假如换成是秦未,她大概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原来洛阳城的公子们都是吃豆腐长大的吗!
“呀,爷的手要断了,快去喊人那,这是哪来的刁民,居然敢偷袭本公子!”
齐梁大呼小叫的直嚷嚷,只可惜侍从们都在外头,没人听见,陌遥娘子连屁股都没抬一抬,原本想过来助威的另外几位公子见状也跟着坐了回去,不想惹的场面难堪。
所以齐梁这般大呼小叫,就显得异常尴尬。
叶长安笑笑,过去蹲在齐梁身前,“齐公子,方才如何这般不小心那,走路都能摔倒,酒喝多了吧,要不我替您喊人来抬回府上歇一歇?”
齐梁当真没遇上过如此不长眼的,仔细一瞧,这不是官媒衙门里头那个小媒官吗?
“你你……”齐梁指着叶长安,一时没想起她叫什么,连断手的事都给忘了。
叶长安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了些力气,“齐公子还认得我?那正好,我正有话问贺公子,我扶你回去坐着。”
叶长安就这么直接把齐梁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他去了贺添一桌,贺添一见是她,惊的说不出话来。
陌遥冷眼旁观方才一场闹剧,心中对越长安越发好奇起来,心说洛阳城真的好久都不见这般有性格的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