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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琼从床上起来,就感到两只胳膊又酸又痛,大概是昨天拎水拎伤了肌肉。
他昨天拎水都是半桶半桶拎的,竟然还把胳膊给拎伤了,这身体……
当然,他已经很满意了,在他上辈子,拎水这样的活儿他根本不能干。
穆琼有些无奈地起床,刚穿好衣服,门就被打开了,小他两岁的穆昌玉拎着满满一桶水从门外进来,瞧着一点都不吃力。
穆昌玉也看到了穆琼,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哥,水来了,洗个脸吧!”
她说着,就把水桶里的水倒在了一个木盆里,又拿了一块毛巾给穆琼。
“谢谢。”穆琼用冷水拧了毛巾擦脸,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而等他洗好脸,穆昌玉换了水,跟着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
早餐依旧是面糊糊,连点葱花都没有,毕竟葱花也是要钱的。
穆琼把自己那份吃得干干净净的,对朱婉婉道:“娘,我出去看看。”
“嗯。”朱婉婉应了,又拿出三枚铜元给穆琼:“琼儿,你要是饿了,就买点吃的。”
说完,她又有点愧疚地补充了一句:“前些日子拿来的衣服还没给人送去,娘最近没什么钱了……”
以前在苏州,她和女儿整天待在家里见不着钱,但儿子要出门,公公却总是会给钱的,给的还不少,她儿子那时候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从来不用担心钱。
但现在……他们如今连烧水的柴火都要花钱买不说,家里还缺很多东西……
她惦记着下个月的房租,还有过冬的衣服,哪敢乱花?
幸好儿子病好了,要不然……她之前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再嫁了。
穆琼略一思索,接过了钱。
家里这么个样子,这钱他是不会乱花的,但拿着以防万一也好。
民国各种商品的价值,跟现代大不相同,但勉强换算的话,这时一枚铜元的价值,大概相当于穆琼穿越前的三块钱。
以此换算,此时一块大洋的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他穿越前的四百元,当然,这是在上海北京天津这样的地方,在乡下,银元的购买力要强很多。
至于大家的收入……按照原主之前在北京的记忆来看,这时铺子里请个会写会算的掌柜,一个月的薪水在八块到十块之间,普通工人一个月就三四块,上海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这时的物价相对于大家的收入来说挺高的,但因为这时的人一般不会花钱享受,只买生活必需品,因此大城市里的普通家庭,不算房租,一个月开销两块钱已经能过得不错了。
朱婉婉给他三枚铜元,差不多就是给了十块钱,够他在外面吃顿好的了。
将三枚铜元放进口袋,穆琼走出了姚家的大门。
此时的上海还没建市,叫上海县,而姚家的宅子,在上海县城东南位置,靠近黄浦江,离着租界略远。
出门就是一条铺了青石板的弄堂,这会儿时间还早,很多人家洗过的马桶打开了盖子就放在门口,还有些孩子在弄堂里追逐打闹,显得乱糟糟的。
而从弄堂里出来,穆琼就看到了一条小河,还有沿着河修的路。
路并不宽,也是青石板铺成的,沿街还有些人家开了门卖些东西,但卖得很少,还多是针头线脑或者炒豆子茶叶这样的小东西,算不得铺子,肯定也不需要招工。
穆琼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往附近的码头走去。
那边有个沙船厂,据说还有个集市。
在这附近,沙船厂是最需要工人的地方,那里的工人工资也高,一个月四块钱起步不说,还包吃住。但沙船厂的工人干的都是体力活,他现在这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人家也不会要他,他也就不考虑了。
穆琼打算找个铺子干活。
他上辈子读书之余会练练书法,又有穆昌琼的记忆,这时候的字是全部认识也会写的,除此之外,简单的算数他都会,还会说英语和法语……
他懂不少东西,要找个工作应该不难。
码头附近确实有不少店铺,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非常热闹。
路边有人在吆喝着卖肉包子,也有人卖烧饼油条、酒酿圆子、馄饨、豆浆豆花等等,散发出阵阵香味。
穆琼一路走过去,只觉得这些他以前绝不会惦记的东西仿若绝顶美味,让他克制不住地分泌出口水来……
他多少分了些心思过去,也因此弄清楚了这些东西的价格。
大肉包一个铜元一个,馄饨一个铜元一碗,烧饼加个油条也是一个铜元,光买油条的话,一个铜元可以买三个。
这会儿不早了,但上海的有钱人起得都晚,因此依旧有不少下人或者家里的妇人来买早餐,油条摊子前,就站了好些等油条出锅的人。
穆琼咽了口口水,往旁边的一家酱园店走去,询问人家要不要招工。
那家酱园店的掌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穆琼又另找了几家铺子询问,不出意外都被拒绝了。
“穆家的小弟弟,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响起,穆琼转过头去,就看到了挎着个篮子的赵春娟正站在油条摊子前。
这年头的人大多瘦削,赵春娟丰满的体型挺惹眼的,虽说她长得一般,但来来往往的男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落。
“我出来找工作。”穆琼道。
赵春娟同情地看了穆琼一眼:“你要找工作啊!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这边的铺子就算缺人了,肯定也是找自家人顶上。至于那些工厂……那也不好进,你这么瘦人家肯定不要。”
“春娟姐,你知道哪里要招人吗?”穆琼问道,他对工作不挑,只希望能尽快找点事情做,让家里的情况快些好转。
至于以后……他还是打算写文投稿赚钱的。
当然了,他要写文赚钱,那肯定要先有钱买纸笔,买报纸什么的。
“我哪知道啊!”赵春娟道:“其实像你这样的,就算进了铺子去做工,也只能当个学徒……我弟弟在绸缎铺当学徒,不仅要管铺子里的事情,还要帮掌柜的家里干活,一个月才小洋两角,给他剃头的。”
一角钱约莫等于十一个铜元,一个月赚二十二个铜元,这绝不是穆琼想要的。
“我以前上过学,认字,还会一点英文。”穆琼加了一句。
赵春娟工作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因而她时常回家,对穆家三人的情况也就很了解。
她本以为穆家三人就是乡下来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的那种,没想到穆琼竟然认字……要知道,她可是不认字的,而她弟弟,也是去给人当学徒之后,才被掌柜这指点着认了几个字,又学了打算盘的。
赵春娟看穆琼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带上了些敬佩:“你竟然认字?还会英文?!”
“以前我爷爷送我去新式学堂读过书,我上到了中学。”穆琼道。
“真好!中学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十几块呢……”赵春娟有些感慨。她是来买油条的,两人正说着,已经轮到她了。
她转过头去,就对着卖烧饼的摊贩道:“一个铜元一个的梅干菜烧饼给我来五个,再来三个铜元的油条。老板,我我买这么多东西,你多送我一个油条吧!”
上海的烧饼,是用面团包上少许猪油,再放点梅干菜或者葱花,然后擀成面饼撒上芝麻,最后放到炉子里烤出来的,特别香,配上油条更是格外好吃。
赵春娟要的东西挺多,摊主朝她笑笑,果真送了她一个卖相不太好的油条。
油条是两根炸得松软的面棍儿拧一起的,赵春娟将送的油条撕开,一根面棍给了穆琼,一根塞进自己嘴里,道:“你懂这么多,最好去租界看看,那边才好找工作!”
“谢谢春娟姐。”穆琼道谢。其实看过这边的情况,他就知道自己在这边肯定找不到工作了,现在听赵春娟说起租界,他当即决定要去看看。
“不用谢。”赵春娟道:“我家先生太太快要起来了,那边炉子上还煮着粥,我先走了。”
赵春娟说完就走了,她给人做佣人也不容易,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当然,相比于别人,她过得已经非常不错,给主家买早饭,还能让摊贩送一个油条自己吃。
等赵春娟走了,穆琼拿着那半根油条,进了旁边的一家杂货铺。
这杂货铺卖的东西挺多,大多都是吃食,其中就有咸菜咸鱼咸肉之类。
“咸鱼怎么卖?”穆琼问道。
“广东来的小咸鱼两个铜元一斤,日本来的萨门鱼一个铜元一块,这个本地的腌草鱼最好吃,放了酒腌制的,五个铜元一条。”杂货铺的老板道。
所谓的广东来的小咸鱼,每条差不多手指大小,是腌制晒干的,一斤有很多条,至于那加了酒腌的草鱼,虽说最贵,但挺大一条,也确实最香。
至于日本来的萨门鱼……穆琼看着那红通通的鱼块,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三文鱼。
在现代,三文鱼挺贵的,但现在这用盐腌制好的三文鱼,一个铜元能买挺大一块……
穆琼花一个铜元买了一块日本来的萨门鱼,同时也算是明白穆昌玉为什么说她想吃咸鱼了——咸鱼绝对是这里最便宜的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