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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再次到来后, 得到短暂休息的新生依然感觉压力巨大。
这次不是一起来就训练了, 而是大早起床,长跑,然后吃早饭, 再开始训练。
新生休息的这一天,操场上一些简易设施也搭建好了, 匍匐前进用的标尺,各种障碍, 各种栏杆, 学生们刚看看新奇,可是一想到这些东西带来了什么,又都苦了脸。
清晨跑好四圈, 即使是慢跑依然瘫了一堆的人, 众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吃完早饭,又要在渐渐升起的烈日下开始站军姿, 时间长短依情况而定, 但是绝对不会少于一小时。
教官们在自己负责的排前班后巡逻着,相互之间开开无声的玩笑,学生虽然站着,眼珠却总在滴溜溜转。
张教官,宣墨所在班的教官, 偷偷把站在最后的宣墨提溜出来,指指草场主席台正下方一排遮阳棚道:“去那,我们团长找你。”说吧还拍拍宣墨的肩膀:“我也是有命令, 你别怨我啊。”
教官脸黑黑的看不出真实情绪,但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小心翼翼。
宣墨没什么反应,噔噔噔从边缘绕上去,一直跑道遮阳棚下。
即使这样,一个学生跑向遮阳棚依然突兀落入了正对遮阳棚的那几个队列新生眼中。
团长有张圆圆的脸,颇有点显胖,但其实是壮而不肥,他看着宣墨跑过来,立正,敬礼,便起身回了个礼道:“照理说,要赔礼,也该我亲自上门赔礼,但是呢,你出尔反尔也有错,我们扯平怎么样?”
“……行。”宣墨本来就不差这么一句道歉,顿了顿道,“就这样了?”
“哎小姑娘过来。”团长越看宣墨周身那兵范儿就喜欢,招手让她走到遮阳棚下,“你,有没有兴趣当兵啊?”
要是以前,或者不久前,如果被问到这个问题,宣墨肯定立刻就答有,而且相当兴奋,但是此刻她却沉默了。
她本心还是想说有,但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她不禁有些迷茫,怎么回事,来到蓝星后诸多分析,即使是七区这种秘密部门都无法满足自己,除了重归沙场她不可能找到这一辈子活着的意义,现在又为什么犹豫了呢?
看宣墨沉默的样子,团长倒是很好理解,本来参军这种事情对女孩子来说就很难决定,更何况她报考了中防大学这种军校,其实已经是志向和特长结合了,同样是为军队服务嘛。
他笑了笑:“哎不要这么纠结嘛,有什么想法就说。”
“我,想当兵,很想。”宣墨斩钉截铁,“但是,不想当这种兵。”
“哦?”团长有些意外,“这种兵,哪种?”
宣墨琢磨了很久词汇,才找到一个略微符合的:“太平兵。”
“哈哈,天下太平,不当太平兵,当什么兵?”团长半真半假的道。
“我知道现在的高层军官哪里来的,可能一生都不可能打中一个满贯,却凭着资历慢慢的往上爬。”宣墨摇头,“不经过淬炼的,就不是兵。”
“那是什么?”
“学徒。”嘲讽的语气。
“……”团长沉默了一会,他身在军队,看到的想过的听到的自然更多,宣墨的言论表面上有些新奇,可内里也没有逃脱很多人的想法,但是……“社会现实如此,你又想怎么样?”
“那我问你,你看中我哪点?”宣墨反问,“高一军训的表现?现在表现出的体力?或者说什么命令都没有二话的素质?”
“哈哈,你倒是对自己很清楚嘛。”
“这样的我进入普通的队伍,只能是上级用来争功的一个棋子。”宣墨说话毫不留情,“没有真刀真枪,那就只剩下各种比赛,各种评比,各种考察,于是我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宣墨盯着团长的眼睛,“可能你的本意是好的,你只是想为军队招揽所谓人才,但是这人才,又真正为军队和国家做了什么?”
团长深吸一口气:“……你,倒是看的很透。”
宣墨微笑。
“其实你说了那么多,我算懂了,你想为国家做实事,想真正经历淬炼,是吧。”
宣墨耸耸肩,不置可否,其实她完全没想为这个国家做什么贡献,目前所见所闻完全没法让她对着国家产生强烈的归属感和荣誉感,这样就连战斗的激情都没有……她单纯的在讽刺而已。
“或者更直接点说,你想进特殊部队?”
或许这句话在宣墨听来却是很有诱惑,她本来也这么以为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设想自己加入什么特殊部队时,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宣妈。
就连来首都求学她都不舍得,进了那种一年回不了一次家的工作场所,不知道她还会什么反应……那个宣妈,可不是老家那个几十年见一回一见能大战三百回合犹自生龙活虎的亲妈,打不得,骂不得,更离不得。
宣墨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她猛然发现,或许对这个国家她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却是有这么一些人,正在影响自己。
不再和团长有什么有意义的对话,宣墨浑浑噩噩的回到班里,继续站军姿……
她觉得她需要好好想想了,自己是不是太被动了?
不得不说一高的军训水平相当的高,至少让宣墨应对现在大一的军训游刃有余,这些玩具一样的东西看着简单,却在无形中疯狂的剥夺着新生的体力,一天下来,众人几乎是爬回去的。
一天又一天,教官们变着花样训练众人,一直到一个月后,离结束还有十五天时,开始准备军训大阅兵,开始排练护旗手,擒敌拳和军体拳表演,排字表演等等……
而同时,也要以排为单位出军训小报,几个女生因此得以偷懒休息,虽说排小字报需要才艺,比如绘画和书法还有文采,但是最终还是要教官点头,否则现在社会谁都有那么点本事,一个班四十个人就有二十多个说自己有类似能力和经验,谁都行岂不是半个班都空了。
张教官详细询问了几个,结合平时表现批准了三个,还剩下两个名额他犯了难,刚才的女生说三个人足够完成小报,剩下两个名额可以随便来,于是张教官手攥着这么点小特权心思有点活络。
休息时间他找到宣墨问:“宣墨,你会书法吗?或者写文章,画画。”
宣墨知道她的画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书法这些么……她老实的摇摇头。
张教官有些急:“哎,会一点点就行,刚才去的那三个都说没问题,你可以去打打下手。”
宣墨眉头一跳,打下手那就更不干了,摇头摇的更果断。
“哎你这小姑娘……”张教官左右看看,挠挠头,“你看啊,虽然我是得了命令的,但是前阵子却是训你训的狠了,这么好的休息机会,就当我给你赔个罪,成不?”
“不是你的错。”宣墨严肃的表示理解,“上面下命令,你服从上级,我服从你,是天职,我没意见。”
要是是纯洁的革命时代张教官听这话还真信了,但是他自己也是差一脚就跨进九零后的人,以平时所见度量眼前着上下左右看都娇滴滴的小姑娘,心下就犯了嘀咕,觉得她真不好弄,见宣墨依然一本正经的样子,颇为苦恼。
又说了两句,还是没啥收获,教官撇撇嘴,剩下俩名额干脆当没这回事了。
这下又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为什么其他排都有五个名额,自己这儿却要空俩。
但她们没一个人说,就等着有人出头,结果一直到小报都有雏形了,还没人出头,这件事就此搁下,但张教官找宣墨却是落入很多人眼中的,女生们一边觉得宣墨这么拒绝了很老实,但又有人觉得她装,甚至有人全然忘了她曾经受的多倍训练,跟别人嘀咕着这几天来宣墨所受到的优待。
这些当然逃不过宣墨的耳朵,她已经懒得去困惑了,如果出色是一种罪……那她真的没话好说。
排练后并不是直接表演,最后还给安排了三天的野外拉练,地点是市郊外的青云山,一天过去准备,一天拉练,再一天回来休息,最后阅兵,表演,结束。
拉练出发前一天新兵们虽然认真的听了一些野外生存的要领,但是没有实战演练根本就不得要领,教官也知道这一点,也做好了实时教导的准备,便不再多说,打发众人回去准备便解散了。
在寝室里收拾衣物时,虽然教官的意思带点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就行,草席什么的那边也有,晚上睡觉也不至于要盖东西,实在撑不住可以盖毯子,但是女生哪有这么那么好打发,简装对女生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三个女生基本没有自己收拾东西的经验,在那儿讨论来讨论去,看宣墨早早就在一边看热闹了,以为她很能收拾,连忙来取经。
宣墨指了指自己脚边的小包裹,真的是小包裹,小到跟人出门逛街一个规模,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才多少东西。
“宣墨!你怎么只带那么点东西啊,洗发水?防晒霜?肥皂?你都带了?”
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她只要一个人去就够了,拿个包包装样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看宣墨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就知道她在整理行李方面和她们是没共同语言了,只好再次苦恼起来。
第二天中午众人到了青云山山下的军训场地,吃了午饭分配了房间,又花了一下午整理,列队,讲解拉练路线和注意事项,并且分了十人左右为一班分班拉练,要求就是翻山,总共三条路上山,抽着哪条是哪条,每组隔个十几秒进去,不管谁超上谁,从第一个出发开始计算,到最后一个到达为整班的总成绩,最后进行评比,听说还有奖品。
出发前教官和辅导员千叮咛万嘱咐,每年拉练总是或大或小要出点事,这青云山着实不小,因为保护得当,山林茂密,说说三条路,压根没阶梯,可以说在场很多学生一辈子都没爬过这么野生的山,又好奇又紧张。
宣墨和十一个同排的女生组成了一个班,相互之间基本没说过话,顶多混个面熟,分了一个班后,也只是相互点点头,选举了一个平时特活跃的女生为班长,宣墨自愿跑最后,她们抽到了c路线,直线距离最短,但是弯路最多,最难走。
再大的山,上个千把人也怪热闹的,三条路没一会就把新生们都瓜分光了,远眺青山没什么动静,谁知道里面鸡飞狗跳成什么样。
宣墨慢腾腾的跑在几个女生后面,她们竟然当这是郊游了,叽叽喳喳的,就差拿零食桌布出来野餐了,照这速度,天黑都到不了,前后都不见人,不是说隔一会就放一队进来,难道前后都一个速度?
她早就扫描了青云山,对她来说当然跟小丘似的,可要是用着肉体凡胎走,一路跑也得傍晚到,恐怕她们上山用笑的,到山顶用爬的,下山就该用滚的了。
正无语着,后面忽然传来声音,蹭蹭蹭跑上来一波人,是一群男生,有人正在大吼。
“又追上一群!”
“又是女生!有什么好得瑟啊……”
男生们跑上来,有几个闷头跑,有几个笑着打招呼:“美女们好!”
女生有几个笑着打招呼,宣墨依然在后面向前跑。
几个男生看到她,相互之间捅捅,宣墨耳边飘过一句轻语:“嘿!还真有个美女!”
“哈哈,帮她拿枪啊!”
“你嫌背包轻你来帮啊!”
由于男女路程一样,所以为了加大难度,男生要背行军包,包里装五斤东西再加一把枪,而女生只要背一把枪,当然,是没子弹的。
一个班男生过去了,又一个班男生过去了,很快后面那班女生也隐隐约约在了,宣墨前面那几个女人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喂班长,我们走快点吧。”
“好!”班长李婵吆喝一声,“姐妹们我们加油啊!”
“冲啊!”
宣墨摇摇头,不抱希望。
果然,一分钟都不到,那群女生全蔫了。
“怎么别人跑得动,我们就跑不动呢……”
“因为一开始就没有保持这个冲势。”宣墨在最后凉凉的说,“你用二十码的速度耗光了体力,还指望能回光返照冲上四十码?而别人,如果一开始就保持四十码,就算耗光体力,惯性已经存在在身体本能中了,想慢反而更累。”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说,你们信,你们会照做吗?”宣墨低头嘟哝,刚才唠嗑的多开心那,她这种忠言那时候讲就是去逆耳用的。
女生也不是没脑子的,想想也是,至少前段路她们玩够了,于是只能自认倒霉,埋头赶路,闲着再聊两句,难得没教官管着,多开心。
中午时分,她们还没见到山顶,几个女生有点气馁,要求坐下来休息会,平时爬一个上午的山早就累趴下了。
李婵没办法,同意休息,女生们围成一圈坐下,这时又路过一个班,又是男生,大家打着招呼路过。
“我看我们差不……”李婵正要让人起来,忽然顿住了,问道,“什么声音?”
“不知道……炮仗?”有人茫然。
“这儿能放炮仗?”
“难道幻听了?”
这时宣墨缓缓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望向身后茂密的树林:“没幻听,但听错了。”
她眯起眼:“那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