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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邸私藏兵器百箱,如此一顶罪帽扣下来,便是孟瑶想要如何否认,也全然无法撇的干净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纷纷议论起来,右相一派的人,更是嘲讽不已,只道这孟府上下,无一好人,个个都想谋朝篡位,私自窃国!
一瞬间,孟瑶脸色有些苍白起来,瞧着在场之人皆是如此,她下意识的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一头,苏子衿言笑晏晏,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下一刻,便见她偏过头来,瞧着孟瑶,缓缓攒出一个艳绝楚楚的笑容来。
一瞬间,心底有恨意汹涌而出,看着苏子衿如此模样,孟瑶恨不得上前撕烂苏子衿的脸!
原来,原来苏子衿真正要算计的,不止是孟府……还是她!只是她完全没有设防,便就这般被算计了进去!大抵连带着今日的一切……都在苏子衿的意料之内!
她紧紧握着拳头,长袖下五指嵌入掌心,那疼痛,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只觉脑中有血液上流,顿时,她便咬牙道:“本相是被冤枉的!那些兵器,与本相无关!”
“左相大人莫不是当我们都是蠢的?”蒋雄冷哼一声,不屑道:“且不说左相府邸戒备森严,便是那密道……至少也要花几个月开凿,如此百箱兵器……不是几箱,也不是十几箱,而是足足一百多箱……谁人有这么大的能力,不声不响,悄然无息的便将兵器搬进你左相府邸?”
孟瑶所说冤枉之词,实在是荒唐,密道一事就算不存在,这几百箱的兵器……可不是说搬运进入就能随意搬入的,俨然这兵器,与孟瑶脱不开干系!
听着众人的话,孟瑶一时间心如死灰,是了,如今不止是在场的朝臣,想必是整个烟京的百姓,都不会相信那般言词罢?毕竟……钟离既是要将事情闹大,既是要置她于死地,就一定会……一定会让整个烟京的百姓都看见,那一箱又一箱的兵器,是自她的左相府邸,被搬运出来!
冷静的眸光碎裂开来,孟瑶逡巡了下四周,发现那些个素日里与她也算是交好的朝臣,一个个皆是缩着脖子,更有甚者为了怕自己被牵连,直接便随着众人辱骂!
心中的怨恨,开始不断加剧起来,一瞬间,孟瑶的脸色,也暗沉的几乎可以滴下水来,这般神色冷戾,俨然是一副气恼到了极致,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陛下,”钟离没有得意忘形,只看向上首的楼兰,拱手道:“御使大夫、骁骑校尉、以及左相……整个孟府包藏祸心,意图谋朝篡位……臣以为必须立即捉拿,择日斩首示众!”
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便见上首楼兰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畏惧情绪,颤抖道:“就依着……依着右相的话来办罢!”
一言落地,便见钟离挥了挥手,冷声道:“来人!将孟瑶带下去关押起来!”
侍卫闻言,紧随着上前道:“是,丞相大人。”
说着,便是有侍卫上前,双双押住孟瑶,意欲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然而,这个时候,孟瑶的表现,倒很是平静,她几乎没有挣扎的意思,只离去前深深的看了眼苏子衿,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含义是什么,那好似恨意又好似杀机的眸底,全然与先前的形象,有些大相径庭。
唯独苏子衿见此,却是微微一笑,显然丝毫不甚在意。
……
……
孟府的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烟京的百姓皆是唾骂不已,只道孟瑶伪装的太好,欺骗了他们。
人们大抵便是如此,越是信任与崇敬,得知真相以后,便越是责备与愤怒。
然而,与此同时,摄政王府邸,却是有些气氛微妙。
彼时,楼霄正半靠在床榻之上,两只臂膀皆是缠着纱布,胸前亦是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过,此时那缠在臂膀上的白色纱布正是透着鲜血,一片殷红。
“你说什么?”楼霄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孟瑶被抓了是什么意思?”
虽楼霄也瞧不上孟瑶,可到底孟瑶与他,还是有些用处,如今这般突如其来的,孟瑶便被捉拿了……俨然是势态严峻。
“王爷!”楼一半跪在地上,低头道:“属下方才得知,孟瑶府邸的几百箱兵器被搜了出来……此时已被收监!”
孟瑶府邸的兵器,倒不是苏子衿的手笔,毕竟苏子衿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神通广大的,那兵器几百箱,无论是谁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搬入,且还是搬入一个密道之内。
真实的原因,其实是……这些兵器,都是楼霄的!只是,楼一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隐秘的事情,钟离和苏子衿……又是如何得知?
“兵器如何又会被搜出?”楼霄褐色瞳眸有戾气浮现,吓得跪在地上的楼一不由一颤。
“属下不知。”楼一回道:“属下听闻,原本孟瑶是要求得陛下翻案的,当时当着文武百官还有各国使臣的面,中途也不知怎的,钟离忽然说出搜查的事情,显然是早已悉知孟瑶府上的兵器……后来……后来那些东西,便直接被搜了出来!”
楼一的话刚落地,楼霄手中盛着药汁的碗便狠狠摔了过去,径直落在一旁的门槛上,碎片飞箭四处。
“王爷莫要动怒!”楼一见楼霄如此恼怒,不由一惊,试图安抚楼霄的情绪:“王爷现下身上有伤,不可动怒啊,况且王爷那次中了天竺……”
“孟瑶……好一个孟瑶!”只是,楼霄却是丝毫没有听进去,就听他恶狠狠道:“这女人愚蠢,太过愚蠢!”
孟家的事情,他分明昨夜便派人叮嘱过孟瑶,让孟瑶勿要轻举妄动,平白搭了自己去,没想到今日,孟瑶还是如此急不可耐的行动了……难怪乎会跳进了苏子衿和钟离设的局里!
一想到这里,楼霄脸上便有狰狞之色浮现,那阴狠的神色,看的楼一心惊胆战,然而下一刻,便见楼霄捂上心口,脸色一紫,便‘噗’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一时间,鲜血染红床榻,瞧着尤为触目。
“王爷!”楼一震惊,立即便上前,扶住了楼霄:“来人!宣太医!宣太医!”
一边朝着外头大喊,楼一一边惊惧不已。
此番已是第二次,自家王爷怒火攻心。尤其是现下,他是受了重伤,尚且还未痊愈便又如此模样……
“不必!”楼霄咬着牙,面色极为苍白,只是,他堪堪抬起手,便觉脑中一片晕眩,下一刻便眼皮子一沉,整个人晕了过去。
楼一见此,更是心惊胆战,外头的楼二早已前去请了太医。楼霄作为摄政王,一直都享受着帝王的待遇,便是府中,也尚且存着太医。故而,不过片刻,吴太医便急匆匆的踏进了屋子。
只是,随之入内的,还有一抹窈窕的身姿。
“属下给王妃请安。”上前一步,楼一行了个礼。
那一头,凤年年却是红着眼眶,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扶风若柳道:“王爷!王爷怎么了?”
一边说,她还一边扑了上去,径直便拨开了吴太医,整个人趴在楼霄的身上,泪如雨下。
不过,楼霄胸前本来伤口没有裂开,随着凤年年的动作,昏迷中的楼霄闷哼一声,胸口立即便有血渍溢了出来。
“王妃!”楼一瞪大眼睛,惊悚道:“王妃莫要伤了王爷啊!”
说着,楼一也顾不得礼教,便很快上前,将凤年年拉了开来,腾出一条道儿给吴太医诊治。
瞧着楼一如此,凤年年大抵是被惊到了,下一刻便是捂住了嘴,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那一头,吴太医专心致志的诊治了一番,整个眉毛都拧了起来,看的凤年年心下一惊,不由便道:“王爷如何了?”
楼一正想问,却是被凤年年抢了个正着,只是一思及凤年年对楼霄的深情,他便只好在一旁看着了。
吴太医摇了摇头,拧眉道:“王爷现下十分体虚,怒火攻心,又加之近日的箭伤未好,虽是不危及生命,可如此长久一来……王爷……”
说到这里,吴太医直直摇头,看的楼一心急不已:“可有何种方法能够医好王爷?”
“吴太医,王爷……王爷不能出事啊!”说着,凤年年便又哭了起来,那泪水就好像不要钱似得,瞧得吴太医和楼一、楼二等人,一阵唏嘘。
沉吟了下,吴太医道:“王妃莫要着急,王爷只需要好生休养,切记动怒,大抵休养个半载,也就痊愈了。”
这般安慰的话下来,众人皆是长舒一口气,想了想,凤年年便情绪稳了几分下来,道:“劳烦吴太医了。”
吴太医闻言,微微颔首,便兀自来到桌边,写了一张药方,交于楼一后,便缓缓离开。
楼一见此,瞧了眼眉头紧皱的凤年年,才放心的拿着药方离去了。
这一头,凤年年呆呆坐在床头,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静静看着楼霄的脸容,一句话也没有说。
……
……
右相府
女子穿着金粉色的长裙,坐在桌前,有些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时不时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显得尤为可人。
食指微微敲了敲桌面,那双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她便忽然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而去。
“若水小姐,”就在这时,有婢女阻拦在她的跟前,为难道:“没有相爷的吩咐,若水小姐不能外出。”
这话一出,若水便不由垂下眸子,想了想她便抬眼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步……难道你们右相将我带回来,是囚禁么?”
说着,若水上前一步,显然不想再困在屋子里。
只那婢女又上前阻拦着,脸上有焦灼之色浮现:“若水小姐,求您留下罢,否则……否则相爷回来,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前两日小兰因为对这位若水小姐显出几分不恭敬的神色,此事被相爷知道后,便是直接让人斩杀了,当时几乎整个右相府的奴才都在一旁看着,心下惊惧不已。
想来右相对这若水小姐,当真是极为上心的,否则的话,也并不会做出这副杀鸡儆猴的样子,若是她今日让这若水小姐走出去,等相爷回来,指不定是要杀了她的!
一想起有这个可能,那婢女便冷冷打了个寒颤,惊的立即便跪了下来,求道:“小姐恕罪,奴婢方才……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求小姐饶命啊!”
若水一愣,分明她什么还没开始说,怎的这婢女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辱了她呢!
这般一想,若水便蹙起眉头,有些无趣道:“起来罢,我不出去,不出去,可以了么?”
说着,若水兀自转身,缓缓又坐了下来,只神色之间,俨然不甚愉悦。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一看便是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就在这时,门口处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谁惹你生气了?怎的不甚愉悦?”
若水闻言,便是循声看去,便见那一头,钟离一袭青蓝色华服,长身如玉,缓缓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一想起这被‘囚禁’了一样的生活,若水心下便有些烦躁,尤其是看到钟离……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红唇微微一嘟,若水便偏过头,不想去看钟离。
钟离见此,以为是婢女惹她气恼,眸光一冷,他便看了眼身侧的婢女,那婢女被钟离看的心下一慌,立即便跪下身子,惊惧道:“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奴婢……”
听着那婢女的求饶,若水心下忽然便明白了起来,想来是钟离这人太过威严了,以至于这些婢女都这般害怕。
兀自这般想着,若水倒是不知道,前几日楼霄便是因为有婢女轻慢了她,才下令斩杀了那婢女。
叹了口气,若水便不乐意的看向钟离,声音有些闷闷道:“不关她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丞相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逛逛?”
这几日的相处,若水心下知道钟离不会对她如何,倒是有些肆意起来,只骨子里极为良善,自是不愿意连累了旁人。
听到若水的话,再瞧着这小姑娘皱成一团的小脸,钟离心下一颤,下意识的便心疼起来。
上前一步,便见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一笑,道:“原是想出去……正巧我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现下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这话一出,若水眼睛便是一亮,随即她笑了起来,明媚动人的小脸舒展开来,显得十分生动。
“好啊,好啊!”一边说,她还一边点着脑袋,瞧得钟离的一颗平静的心,都要融化了去。
清俊的脸容漫过一丝笑意,钟离挥了挥手,便示意那下跪的婢女起来,随即他轻声道:“你是要立即出发,还是说,要去换一身衣服?”
钟离知道,女子出行,大抵是要换件漂亮的衣裳,虽然在他看来,若水这般模样已是极为好看,但到底女子心思,也是要她乐意才行。
只是,钟离的话方落地,便见若水摆了摆手,小脑袋一昂,哼哼道:“我这样很好看啦,干嘛还要换?”
这般自信满满的模样,完全是与前几日堪堪找回她的时候不同,不过却是与他记忆中的若水,完全一模一样。
这几日下来,若水也算是全然恢复了脾性,大抵先前是因为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无名无姓,不知是谁,所以心下害怕,整个人就有些恐慌而不知所措,尤其她一个孤单单的女子,面对着未知而黑暗的世界,难免那时候情绪波动的厉害。
经过这几日的调节,她就好像找回了自己一般,脑子不再一片乱糟糟,心情也难得的有些雀跃。
这般想着,若水和钟离便已然走出了屋子。感受到那明媚的春光,若水不由的便伸出手,仿佛拥抱着大地一般,即便面前没有花海,在钟离看来,他的小姑娘,也堪比花海美好。
这时候,便是瞧见若水回过头,笑着看向钟离,道:“丞相大人,你瞧这阳光、这空气,多么有意思?哈,你要是再不让我出来,我就要被关病了!”
这般话,大抵也只有若水敢对钟离说了,分明有些大不敬的意思,可钟离听着却是缓缓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姑娘喜欢阳光,喜欢天地广阔,唯独不喜欢的,便是呆在府中的感觉,可这几日孟府要铲除,又要防着楼霄动作,他才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若水的存在。如今孟府统统锒铛入狱,倒是可以将她带出来‘放放风’了,省的她恼了他,今后不愿理他。
很快的,两人便是出了院落,沿着走廊而去。
若水一蹦一跳的,显得很是雀跃,钟离瞧着,自然心下也甚是欢心。
只是,就在拐角处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缓缓而来,眼见着若水便要撞上那人,钟离心下一惊,便立即伸出手,眼疾手快的将若水往自己这边一拉,不过,如此一拉,下一刻,若水便自然而然的撞进了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要不是若水一个‘哎呦’的叫声,钟离想来是要愣住的。只下一刻,便见钟离焦急的低下头,想要看看若水是否伤到。却是猝不及防,若水一个抬头,一只手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的瞧着他。
“是不是撞疼了?”钟离低头看去,星辰般闪耀的眸底,满是疼惜之色:“让我瞧瞧,有没有伤到。”
这话一出,看的楼宁玉有些错愕不已。
眼前的人……当真是钟离?风华如月的钟离?传闻……有可能是断袖的钟离?
这温柔的劲儿,怎么看都是别扭,怎么看都是不像……面热心冷的钟离啊!
楼宁玉兀自这般愣住,却见那一头,若水的小手已是被钟离挪开,比起钟离的担心,若水心下更是有些害怕,就见她眼泪汪汪,带着哭腔道:“快,快帮我看看我的鼻子,有没有歪掉?有没有塌掉?”
方才那疼,可是尤为剧烈的,至少在若水自己感受来,是疼的她委屈不已,只看在楼宁玉眼底,便是有些‘娇气’过头了,毕竟只是一撞,还撞的是肉体,想来是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钟离定睛一看,发现那精致的小鼻子只是红了一点罢了,倒是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到。可见若水泪眼汪汪的模样,他心下便起了一丝逗弄之心。转瞬之间,就见他皱起眉头,神色凝重道:“好像……有些歪了。”
“歪了?”若水闻言,眼泪立即便落了下来,手下亦是不分轻重的朝着钟离的胸膛打去,一边打,她还一边哽咽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这是毁容了啊!完全毁容了!我再也不是什么佳人了,你赔!你赔我鼻子!”
若水兀自哭的稀里哗啦,却是看的钟离好笑不已,这两日,钟离为了怕若水觉得闷,便又找了些戏本子与她看,只这小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欢喜这些东西,即便年长起来,也依旧不减想当‘佳人’的心,如今这般哭哭啼啼,委实让钟离觉得有趣至极。
只钟离心下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便露出了几分,那戏谑而略微少年气的笑,再一次震的楼宁玉哑口无言。
这……这人,当真还是钟离?而且……他这般模样,可是全然不记得他楼宁玉还在场罢?
忍不住,楼宁玉便轻咳一声:“咳,丞相大人。”
楼宁玉一出声,若水和钟离便是双双愣住了,下一刻,便见若水转身,朝着楼宁玉的方向看去。一时间,小姑娘表情有些愣愣的,脸上还一片红彤彤的,看的楼宁玉心下有些汗颜,只暗道,这小姑娘不会是个傻的罢?
钟离显然也是回过神来,只是他倒是镇定自若,只淡淡道:“三王爷可是要去找本相?”
楼宁玉如今前行的方向,倒确确实实是要去找钟离的意思,尤其是,楼宁玉这人也算是识相,若是无事,想来方才就会离开,而不是这般一直等到现在。
钟离的话落地,便是见楼宁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犹如三月春色,极为撩人:“宁玉有事,想与相爷商讨一二。”
钟离挑眉,清俊的脸容一片冷静,道:“可是着急?”
这言下之意,便是不着急,就缓一缓了。
楼宁玉一愣,倒是没有料到一向正经的钟离会这般问,只瞧着他这副模样,俨然是一副要先陪佳人,再考虑正经事的模样,楼宁玉心下无奈,只摇了摇头,表示不甚着急。
果不其然,便见钟离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便道:“本相现下有要紧事得出去一趟,今夜回来,再派花影去接你。”
若是没有要紧事,他自是不能爽了约,放了这小姑娘的鸽子。毕竟再大的事情,到底比不得她欢喜来的重要。
见钟离如此说,楼宁玉自是也不会自讨没趣,笑着颔首后,他便缓缓转头,兀自朝着另一头而去。
等到楼宁玉离去了,钟离才又看向若水,却是见若水盯着楼宁玉的位置,愣愣没有说话,便是方才还哭的凄惨的泪痕,此时还挂在脸上,瞧着有些呆呆的模样。
眉心一蹙,钟离便不满道:“那人有这么好看?”
“好看!”钟离的话才出,下一刻便是听到若水惊叹似得摇了摇头,一脸赞赏道:“陌上美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唤作宁玉的公子……或者说王爷,不就是戏本子里头如玉的郎君么?颜色好看,笑容好看,便是说的话,也委实好听。
若水如此,其实不过是欣赏之意,她自来最喜欣赏美人,倒不是那种脸红心跳的喜欢,而是简单的欣赏罢了,只是这话、这神色落在钟离的眼中,便是有些令他不悦了。
只见钟离看了眼若水,语气认真道:“你鼻子都歪了,还想着美公子?难道没瞧见方才他倒是看都不曾看你一眼么?”
分明是沉静的嗓音,认真的语气,可钟离说出来,却是含着一股浓郁的醋劲儿,只若水神是个经大条的,乍一听他说起自己鼻子歪了,立即便自‘梦中’惊醒,神色一垮,便见她要哭不哭道:“丞相大人,您能不能帮我请个大夫?那种知道怎么把变丑的人再变美的大夫?”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钟离笑了起来,方才那股子醋劲儿,也一时间散去了少许。
春色极好,眼前小姑娘如此惹人怜爱,怎么叫他能够不心绪愉悦呢?
……
……
地牢之内,暗无天日,有鼠蚁之辈,四处窜逃,惊的里头的女子,尖叫连连。
“闭嘴!”牢头听得有些烦躁,便执着鞭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来,斥责道:“叫什么叫?想死吗!”
这语气,俨然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听在孟府一行人的耳里,却是尤为刺人。
下一刻,便见孟璇玑猛地起身,整个人伏在铁门上,双手捏着那生锈的栏杆,厉声骂道:“贱奴,你这是什么语气?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
话还未说完,便见牢头脸色一暗,手中的长鞭亦是随之下来,就听‘啪’的一声,长鞭落在孟璇玑的手肘上,疼的孟璇玑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你这贱奴!”孟璇玑自小娇生惯养,被这么一鞭子抽下来,自是心生逆反,就见她咬牙切齿,依旧叫嚣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御使大夫府的?我可是府中的小姐,你竟敢……”
“御使大夫?”牢头冷哼一声,不屑道:“御使大夫不是还是要被诛连吗?不是一样要蹲大牢,吃牢饭,断子绝孙吗?”
一个被连根拔起的御使大夫府邸,不过是过街老鼠,竟是还如此嚣张,看来是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听着牢头的话,孟璇玑脸色一个狰狞,只是,轮不到她来骂,便听那一头的牢房里,孟伏厉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难道你不知道,本官的女儿是左相?她一定会来营救我们的!”
事到如今,孟伏心下却还是坚信,孟瑶会来救他们,依旧坚信,他那聪明的女儿,有手段,会懂得如何权衡利弊!
只是,他到底不知道,孟瑶亦是被下了狱,只是不和他们关在一处罢了。
“救?御使大夫怕是不知道罢?你那丞相女儿啊,已经是被削了官职,抄家入狱,再无生还可能!”下一刻,便是听到那牢头嗤笑起来,脸上漫过几分不屑:“她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如何还保得住你们这一大家子?”
说着,那牢头兀自笑了起来,那模样瞧着,极为嚣张。
可这话听在孟府一众人的耳里,却是犹如晴天霹雳,惊的一群人都不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整个孟府,当初都以孟瑶为荣,后来也都以孟瑶为仰仗,即便是到了前一刻,他们还在期待着孟瑶能够搭救他们,让他们重新回到以前的光鲜,让他们一雪耻辱。只是,这一刻,他们恍如坠入地狱,那极致害怕的情绪,一时间便击的他们溃不成军。
孟伏低吼一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瑶儿那么能干,瑶儿有摄政王护着,怎么可能入狱?你胡说,胡说!”
“是,一定是他胡说,爹爹,是他胡说啊!”孟璇玑亦是不可置信,整个人神色慌乱起来,只是这个时候,整个孟府都已是处在惊惧之中,又有谁能够顾虑的到她呢?
那牢头摇了摇头,只觉这整个孟府都是不正常的人,连他的话都不信了,还如此一副疯溃的模样……想来也是无可救药的。不过他多年以来,倒也是看惯了这等子事情,故而这一次,只是冷笑一声,便径直走了出去。
这个牢房的惊叫、吵闹,另一个牢房却是听得不太清楚。
那牢头走到了另一头去,看了眼依旧平静的坐在地上的孟瑶还有另一间牢房里头的孟艺,心下只是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那牢头离开以后,孟艺才睁开双眸,朝着孟瑶的方向看去。
“三姐可是有办法出去?”空空荡荡的两间牢房里,便见孟艺看向孟瑶,神色极为寡淡。
孟瑶闻言,却是没有动弹,好似没有听到孟艺的话一般,那沉默的气息,让孟艺心下强压的不悦,一时间全都冒了出来。
“三姐若是有办法,莫要卖关子才是。”沉下眸子,便听孟艺道:“好歹我们也是姐弟一场,这孟府的荣华富贵,便正是三姐要依靠的。”
这话说的,到底还是以为孟瑶有办法出去,或者说是以为楼霄会救孟瑶出去。
只是这一次,孟瑶却是忽然冷笑一声,就见她睁开平静的眸子,紧紧盯着孟艺,道:“孟艺,这件事可是你一手闹出来的,当真以为我还能为你擦屁股?”
孟艺是孟府唯一的子嗣,这些年,因着孟瑶‘能干’,便前前后后为孟艺善后了好多次,只是这一次,孟艺却还是天真的以为,孟瑶还能再将他从深渊处拉起来。
听着孟瑶的嘲讽,孟艺一时间脸上挂不住,便不由皱眉道:“我们乃是一家人,同姓一个孟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难道大姐以为,自己出去了以后,没有孟府在,你便还能坐稳女相的位置吗?”
“呵,”孟瑶闻言,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清丽的脸容上,却丝毫没有暖色:“孟艺,你这脑子,果然是不行的,难怪乎当初这个武状元,也要我从中周旋,为你争取到!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一个愚蠢举动,已然害了整个孟家?勿要说我不能出的去,便是当真出的去,我也决计救不出你们啊!”
孟艺以为,孟瑶兀自出去以后,还能坐到东篱女相的位置,还能照常高高在上,只是他到底不知道,自己的愚蠢行为,早已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即便不去问,孟瑶也可以想明白这一切,只是她倒是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孟家是她的软肋,她便早早断了这孟家的生路,如此也可以杜绝现下这般,她被孟家连累!
只是,她唯独不知道的便是……苏子衿到底是怎么知道?怎么才能连她府中藏有兵器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分明那些兵器……可是在苏子衿到锦都之前,便已然被暗藏起来了!
孟瑶兀自想得认真,那头孟艺却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只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声奇怪的声音,紧随着……便是有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
……
那一头,苏子衿和司言,却是还在街上逛着。
听人说,烟京近日出现一类花卉,唤作格桑梅朵,是从东篱的边境处传入都城,苏子衿其实也算是爱花之人,她早些年在边疆攻打蛮子的时候,也曾见过这格桑梅朵,当时她便被那花迷了去。
于是,如今便想着要买上一些,带回大景种下。
两人大抵很快便抵达了卖花卉的处所,瞧着那一盆盆根茎极高的格桑梅朵,苏子衿眼底有笑意浮现。司言见苏子衿欢喜,便立即让人付了银子,买了好大一袋种子。
瞧着天色尚且明亮,两人又正巧路过戏楼,便打算去看上一场戏。
烟京的戏楼倒是极为有名,里头的凤县班子,最是出名。当初若水还在的时候,便时常拉着她进这戏楼看戏,只是那时候她对此不感兴趣,便一次也没有去。如今时移世易,恍然如隔世一般,她心下便径直想起了若水……
她的小姑娘……会不会舍不得这无数的戏曲,魂守此处?
苏子衿不知道,只是心下想着,至少要瞧上一瞧,至少要感受一番她的痴迷,就好像当初她给她讲的那般……看看是不是有些感人?
进入戏楼的时候,他们挑了最前头的位置坐下。往日里还有些热闹的戏楼,这几日却是冷清了很多。大抵人们却都是跑去了说书的茶肆去了,毕竟孟府倒台,一百多口人锒铛入狱,而孟瑶更是颠覆以往的形象,成了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如何不是有趣的故事?
苏子衿和司言静静坐在一边,听着周围的妇人说,这出戏唤作梁祝。
梁祝这个故事,苏子衿有些记忆,那时若水同她说,最后那两个有情人,倒是双双殉情死了,最后化成蝴蝶,可歌可泣。
只那时候,她是怎的说?
她说:这故事有些夸张。
“这故事有些夸张。”下一刻,便是听着司言忽然出声,面色依旧清冷。
苏子衿一愣,下意识便笑了起来,倒是没有料到,司言和她的想法,竟是如此一致,唯独若水这小姑娘……执意认为这是唯美,是可歌可泣。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便打算开口回复,只是她堪堪启唇,便听身后,有女子声音清脆,语气满是不赞同道:“分明是唯美,是可歌可泣的故事,才不是什么夸张!”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整个人便就这样僵住了身子,桃花眸底空洞一片,有不知名的情绪,划过心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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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乃们激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