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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 盛景意按照杨二娘的意思点将点兵,领了几个颇有绘画天赋和设计天赋的小丫鬟上楼, 手把手教她们画速写画和分析每个参选者的优缺点。
这几个小丫鬟是造型沙龙那边的优秀学生,早已与盛景意熟稔得很,绘画功底已经练得不错, 在盛景意的指点下画起选手的速写来一点都不含糊。
盛景意晓得杨二娘她们是不想她一个人忙活, 也乐意指点这几个小姑娘, 且不说选角活动还得办小半个月, 往后杂志那边还得有人长期供稿呢,雕版师傅不能少,这种擅长画插话的人更不能少!
有一群活泼俏丽的小姑娘作伴,自然比对着奇奇怪怪的穆钧要强, 盛景意这天晚上看得更为尽兴,连中场休息时间都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间你一眼我一语地讨论每个参选者的特点。
一群人一起做一件事,远比自己一个人去做要有趣得多,尤其是今天晚上陆续有造访过千金楼造型沙龙的人出场,现场效果非常好,等同于无形中给她们打了广告!
盛景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对未来越发有信心了。
只要不缺钱, 她们想干什么干不成?
由于选手实力越来越强、越来越相近, 现在观众席已经很少再轻易给出全票通过的结果,五个专家评委转起身来也更加谨慎,比赛不仅没有因为连开散场而是去看头,反而还越发叫人欲罢不能, 几拨选手看下来观众席的小纨绔们可把嗓子都喊哑了,只剩一小拨读书人还矜持地坐在旁边默默举牌子。
由于有人分担了速写活,盛景意便挪了一部分注意力给小纨绔们,给他们也画了个速写合照,顺便回忆一下前两天的座次,把前两天的观众席也给复原出来。
以前大伙都夸她有照相机般的记忆力,现在真回到了全靠手动记录的时代,盛景意才发现这记忆力也不太够用,还是得多看多练!
这一夜热热闹闹地过去,选手的分布依然挺平均,盛娘几人看好的苗子都脱颖而出。
盛景意原本觉得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不料最后一位选手却是一匹黑马,竟是个能连唱几个炸音的“活张飞”。
炸音这东西,一般是净角演唱用的,后世很多人批评说它违反发音规律,容易磨损嗓子,也有很多人觉得不好听,完全是在哗众取宠,可听现场的时候有的唱词就伴有炸音的话确实很不一样,若是缺了它,感觉便没了那个味。
尤其是对于普通观众来说,炸音一出,他们就觉得过瘾,觉得唱得解气,至于具体唱的是什么,他们可能压根没听清楚!
盛景意没想到这次选角还能选到这样的人才。
再仔细看去,台上那人长得又黑又高,虽是个女子,却生得格外壮实,怪不得能爆发出那样的膛音和炸音。
观众大多是颜狗,这人刚上台时观众席上嘘声一片,还是徐昭明觉着这人把嗓子用得很妙,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发出这种洪浑有力的声音,这才率先转过身接受了这位选手!
在这个严重缺乏舞台器材的时代,这种自带爆炸音效的人才自然要收拢过来,净门又添一员新弟子!
这又是一个讨论度非常高的夜晚,观众和评委散场后自然又三三两两地聚头,边往回走边与同好们讨论今晚的选角结果。
那最后一个黑马选手虽然真的又黑又壮,可不可否认地,她的唱腔很有爆发力,听完后感觉脑子都要炸了,完全不记得前面都听了些什么!
要不是来看这次选角活动,他们不会知道光是一个唱腔就有这么多门道,更不会知道人的嗓子能发出那么多种声音!
人都散去后,徐昭明又着人来请盛景意下楼。
白天才见过面,晚上又来找,盛景意便想到徐昭明说要回去叫他祖父推广口罩。她也不耽搁,叫立夏去取楼里姑娘新做的口罩,自己先下去与徐昭明相见。
徐昭明一见了盛景意,身后那根并不存在的尾巴便可着劲摇了起来,兴冲冲地把他祖父已经答应的事告诉盛景意。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白天走得急,都没叫你给我几个带回去给祖父看。”
盛景意含笑道:“也是我疏忽了,我已经叫立夏去取来了。”她把纸笔也带来下来,挨在徐昭明旁边刷刷刷地写下适合做口罩的布料以及制作步骤,口里说道,“今天大家都忙,我没让人做多少,你画个样式回去后寻几个会针线的人照着做便是。”
徐昭明一口应下:“好!”
他凑过去看盛景意画图样,却见那分明只是极寻常的炭笔,在盛景意手里却灵巧无比,不管是写字还是画画都是信手拈来,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莫名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徐昭明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鼻端隐约嗅见了盛景意衣上淡淡的熏香,分不出是什么香,只感觉很好闻。他一顿,本想问“你熏的是什么香,怎么和我们买的不一样”,又感觉这样问一个女孩子太过唐突,慌忙退回原位,捧起茶饮了一口,又饮了一口。
盛景意画完搁下笔,瞧见的便是徐昭明一脸不自然地在那喝茶。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徐昭明下意识撒了谎。他眨巴一下眼,取过图纸看了起来,发现口罩做法确实很简单,便麻利地把图纸收了起来,“我回去便叫人做!”
盛景意也没深究,叫立夏把口罩样品拿进来交给徐昭明。
徐昭明接过后便起身,说要回去了,还让盛景意不用送,虽已是初夏,入夜后天气还是有些冷,她吹了凉风染了风寒可不好,风寒咳嗽老伤嗓子了!
盛景意听他说着说着又绕回他最关心的地方,不由笑了起来,也没非要送他,只站起身目送他走出雅间。
徐昭明出了千金楼,随行小厮把他的马牵了过来,他翻身上马,盛景意给的口罩样品他也不叫别人拿,反而把那小布包挂在胸口。
那碎花布做成的小布包挂在个少年人身上看起来十分滑稽,可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也没人敢吱声,只能由着他挂着个碎花小布包招摇过市,颠儿颠儿地骑着马回了定国公府。
弯弯的月牙已悬在中天,定国公本都要睡下了,却听有人来报说小少爷回来了要见他。
定国公无奈之下又披衣走出内间,就看到孙子胸前挂着个碎花小布包,兴冲冲地闯进他屋里来,口里叫道:“祖父,你睡了吗?”
定国公骂道:“便是睡了,也被你给嚷嚷醒了!”
徐昭明忙跑过去拉定国公在桌边坐下,把小布包打开给定国公看里面的口罩样品,接着又从怀里掏出盛景意画的图样,挨着坐到定国公,打开图样给定国公看:“祖父你看,这就是口罩了!”
定国公刚才还不想打人的,现在见徐昭明这么一股脑儿把东西塞自己面前,他顿时手痒了。这混账小子大半夜往他这边跑,就是为了拿这玩意给他看?!
徐昭明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还积极地给定国公巩固口罩相关知识,力求让定国公明天就给人下令去。
定国公瞅见徐昭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揍孙子的冲动很快被压了下去。
算了,揍了这小子也不会长记性,还是随他去吧。
“滚回去睡觉,你不用歇着我还要歇着。”定国公没好气地赶人。
徐昭明见好就收,麻利开溜。
定国公行事没徐昭明那般毛躁,那日徐昭明也说了,他二姑姑每到春夏之际便会犯病,等闲不能出门,定国公第二日便先派人送了一批口罩过去并告知用法。
如此过了几天,徐昭明沉不住气又溜达去找定国公询问口罩之事。最近几天老方有把手里的口罩分出去,也把这法子告知一些来看病的贫苦百姓,结果如何还不知晓,但至少已经开始心动了,徐昭明哪里沉得住气?
不想徐昭明才刚摸到定国公的院子,便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二姑姑,而他二姑姑脸上戴着的竟正是他上回带回府中的口罩!徐昭明开开心心地跑上去喊人,积极追问他二姑姑感觉如何。
徐二姑姑隔着口罩朝他笑了笑,说道:“难为你这孩子想着我,我这不是特意来和你道谢吗?这几日我戴着口罩在院子里走了走,没再犯病,这才敢回娘家来的,想不到这小小的布片竟还有这等效果。”
徐昭明尾巴又翘了起来,跟他二姑姑大夸特夸盛景意有多好多聪明。
徐二姑姑看了眼虎着脸坐在一旁的定国公,自然知晓自家亲爹是不喜欢徐昭明老往秦淮河畔跑。事实上近日来徐昭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定国公却还没把他逮回来,已经很叫徐二姑姑吃惊了。
徐二姑姑顺着徐昭明的话夸道:“听来是个好姑娘。”
徐昭明一脸“那当然”的得意,直至听到定国公在旁边冷哼一声,他才乖乖巧巧地闭了嘴,生怕真热闹了他祖父,往后再也出不了门!
徐二姑姑也知道她爹是什么性情,转开了话题:“我今儿一早收到信,你谨行哥这几日要来金陵小住几日,你小时候最爱缠着他要他弹琴,如今你也大了,可别像小时候那么赖皮了。”
徐昭明听了,忽略了后面两句,欢喜地问道:“谨行哥要来?”
这位谨行哥与定国公府倒不算亲戚,不过临京那一圈子人大多一起长大,同辈之间自然都是认识的,再加上各家相互联姻,由姻亲搭建成的关系网极为复杂也极为庞大,逮着个人喊一句“哥”也是可以的。
徐昭明可不是轻易喊哥的人,除非对方嗓子特别好听,或者琴弹得特别好!
再不济,琵琶也行的!
这位谨行哥,便是徐昭明心甘情愿喊哥的人之一,他本是谢家次子,后来因为他二叔早早病故,便被过继到二房继承二房香火。
谢谨行从小到大样样出挑,与韩端曾被并称为“临京双英”,后来却害了场大病,落下足疾,耽误了仕途。
不过不管是当初的“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如今仕途失利,对徐昭明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这些有什么要紧的?
要紧的是他琴弹得格外好!
光是想到马上又能听到久违的好琴声,徐昭明就按捺不住开始追问:“谨行哥什么时候来啊?到时要不就住我们定国公府吧?我院子还有许多房间空着呢,要不就住我院子吧?”
徐二姑姑:“……”
得了,她刚才是白提醒了,早知道她还不如别把这消息告诉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