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人心离散

好大一只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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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异姓王这事儿,仅仅一个臣子,竟然敢开口对君王说我要什么什么,就没有比这更大逆不道的了。

    一时间气的说不出来话,嘴皮子直哆嗦,崇祯皇帝是哆嗦着手指头向前指着。边上的王承恩眼见着,赶忙是猛地大喊起来。

    "大汉将军何在?"

    "臣乃言官,言官无罪啊!况且臣实实在在的为陛下着想,请陛下明鉴啊!"

    在满朝文武的愕然注视中,这马绍喻狠狠地把头磕在了地上。

    周延儒的作用在这儿显露出来,他的党羽,也是复社的发起人之一,文选郎中吴昌时道貌岸然的跳了出来。

    "陛下,此贼满口胡言,妖言惑众,不杀不以足平民愤,臣认为,刑部三司皆在此,陛下可当庭会审此贼,驳其罪行,让他死的哑口无言!"

    "臣认为,此举..."

    说客厉害就是一张嘴,这马绍喻明显是被东江给收买了,前来当这说客,言官无罪可没说反叛无罪,杀了就是了,可要是让他当庭开口,朝廷历来是个是非之所,指不定会被他掀起什么风波,到时候就算杀了他也来不及了。

    想着,算得上崇祯朝最倒霉的职位,崇祯第十三任兵部尚书张国维张口就想反驳,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一声轻咳却是打断了他。

    "兵部大人,您对东江了解多少?"

    一句话问的张国维哑口无言,不过这也怪不得他,陈新甲去年六月方才主持完和局,七月弃官奔逃,兵部尚书是个火坑位置,谁都不愿意坐,党争推脱到九月,他这个担任南直隶巡抚回京述职的文官才被推到兵部尚书位置上,到任才刚过半年。

    他的主要才能是治河理政,对军事仅仅粗通一二不说,从前前几代兵部尚书王恰开始,朝廷给东江的粮饷支持就已经断了,相应的对东江,朝廷也是毫无掌控,他能知道才怪了!

    本来就讨厌兵部尚书,张国维这瞠目结舌,无疑让崇祯更是恼火愤怒,他的话自然也说不下去了。一句话制住他,东阁大学士李健泰则是面无表情的对着崇祯帝一抱拳鞠躬。

    "东江毛贼敢当庭咆哮,实在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然孙子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的算多也!就算要向东江动兵问罪,也要先了解下,马大人自辽东监军回,他对东江的情况应该是注意了解了!"

    "老臣认为,当让马大人言,如当真有罪,言过再杀也不迟!"

    首辅陈演,次辅魏藻德都是无能之辈,啥事儿不干光听皇命型的,毕竟干实事儿的都被崇祯杀了,要不也轮不到他们,这李健泰愿意开口了,有啥责任他背,陈演魏藻德也乐的个轻松,就在边上保持缄默,至于六部尚书,侯洵敢说话,提出放弃中原,才被下狱不久,这又有个敢说话的张国维被压制住了,剩余的自然也是闭口不言,崇祯皇帝环视了一圈,群臣好似都默许了,他这也不得不压着怒火点点头。

    "让这个罪臣说,朕要看看他怎么能说出个花来!"

    脑门已经被汗珠子打湿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顺便去收取东江开出来的报酬全看自己接下来一番话了,马绍喻又是不住地把头磕在了地上。

    "臣万死!臣与张若麟张大人督军兵败,松山城破前,受前蓟辽督师洪逆所托,前往东江继续督战,然臣与张大人才到铁山,就被那毛逆拿下了,充到军前为马前卒。"

    "东江兵为将有,毛贼威福自重,辽人为之惧,又因其饷银收买,人心贪利,毛贼更是招降纳叛,手下倭寇,高丽亡命徒甚多,更有蒙古人为起爪牙,东江军已经是只知毛东江,不知朝廷皇上,臣数次向其麾下宣扬朝廷大义,然无人肯听信!"

    上次毛珏都赤裸裸拿造反来威胁了,这些崇祯心里其实也明镜,只不过被马绍喻当庭说出,再一次揭破他的痛处,让这个好面子皇帝脸色再一次阴沉了不少。

    "陛下,毛贼虽大逆不道,然却的确为一员良将,其麾下亦是凶悍残忍,好战嗜杀,从去岁十一月起兵南下,东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遇城屠城,遇寨屠寨,那毛贼还格外喜好赐死,前辽东之地,漫山遍野,树上尽是悬挂之尸,建奴八旗何其凶悍,屡破官军,洪承畴十三万大军不能抵挡,全军覆没,却在吉林城一战,被毛逆屠杀十余万,进开铁全破,广宁旦夕可至,辽沈亦是危若累卵,那东掳已经是亡国在即!"

    "臣在军前,亲眼目的其杀戮的尸山血海,万炮齐鸣,东掳骨头溃烂,一败数里,血流漂杵!东江兵势,实在是锐不可当!如臣预料不错,今年入冬,盛京辽阳就要再入毛贼之手!"

    "东掳要亡国了?"

    听到这儿,崇祯皇帝忍不住豁然站起,不光他,就算是群臣都是脸色发绿,这些天的确是听到不少东江大胜的消息,可这些年传来的捷报还少吗?要是按照那些下面总兵督府报上来的战功,大明快两亿人口都得被杀绝两三回了,听也是打几个折扣。

    可这报功也是有技巧的,斩首三十万,上报则是贼军至少还有九十万,那自己接着打或者打了败仗都有理由,像马绍喻这样咬定了今年秋既灭东掳的,十之八九就是真的了,因为如果没有绝对把握,是没有军将敢这样夸口的。

    "兵部?"

    如此大事儿,自己不知道!崇祯皇帝的目光再一次阴森的落到了张国维身上,那杀机,让这个崇祯朝第十三任兵部尚书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磕着头请罪着。

    "回陛下,此时的确有耳闻,然臣未核实,不敢上报!"

    虽然是后知后觉,可张国维耳闻这个词所包含的意义,崇祯这个政坛老油条如何不明白,他是兵部不能风闻奏事,满朝言官却是有这个权利,大战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这个皇帝!

    他们还拿自己当皇帝吗?

    再一次,崇祯的心头为怒火所填满。

    他身边,王承恩则是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继续说!"

    "臣遵旨!"

    "吉林之战之后,已有东江趋炎附势之辈为邀宠,竟然狂言要推举毛贼效仿东掳,建极称帝!那毛贼夜郎自大,狂妄不已,亦是准备攻克盛京之后,在盛京称帝,更有恬不知耻之徒如那前大学士周延儒,为求官自告奋勇为其草拟称帝诏书,还有臣之同僚张若麟,卖身背主,投毛贼麾下,为半兽人军统领,臣冒死,磕头抢于毛逆前,泣血呵斥,言大明之大,陛下之威,方才令其畏缩!命臣前来京师向陛下讨取辽王之位。"

    要说文官有多么小心眼,周延儒整过他,让马绍喻在这儿卖了,还有张若麟可能成为自己对手,也在这儿卖了以绝后患,把自己塑造成了个苏武那样的铁骨铮铮的节臣形象,这马绍喻是够不要脸的。

    可他这半真半假一番话,却是的确在大**廷引起了惊涛骇浪,刚刚索要王位已经够大逆不道了,可原来人家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相比于称帝,索要个辽王的确不是啥大事儿了。

    这也有点像后世营销手段了,商家先拿出个东西,你觉得挺贵,可是拿别的更是贵的要死的对比一圈之后,你又觉得这东西还可以了,心理防线情不自禁就松懈了下来。

    这个消息却是再一次实实在在的把崇祯帝气的眼睛发黑,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之前***还好点,好歹是夷狄之君!可毛珏却实实在在的大明出身,没有哪个皇帝可以容忍别人和自己齐头并肩,坐在龙椅上,他是不住地在那儿吸着冷气:"这个逆贼,这个逆贼竟敢僭越称帝!"

    如果按照电视剧上,这个时候该有无数忠臣良将跳出来,义愤填膺的咆哮着给臣多少多少兵马,臣把毛珏的首级提回来云云!然而这大朝会上,上朝的足足有数百号的大臣勋贵,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连战无不胜的建奴都被屠杀成这样,亡国在即了,谁敢喊这个号去攻打东江!再说,打仗,军呢?粮饷呢?边军最后的精锐都被崇祯皇帝浪费在了松锦战场,凭着如今蓟镇几万新招募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水分的军队去和东江血拼?脑袋没包吧!

    退一万步,真有热血之辈,可看看敢战的卢象升什么下场!到现在还是罪身得不到抚恤,卢家一家也是破了门,那热血又是冷了下去,崇祯刻薄寡恩到让哪怕最忠臣义士也拿不出效忠的劲头来。

    用崇祯自己的话说,朕非亡国之君,然事事皆亡国之相!前半句他没说对,后半句却是淋漓尽致的在这个朝堂上展现出来。

    还有一句话叫狗仗人势!之前胆儿还突突,可看前着自己一句称帝竟然把满朝文武都给镇住了,马绍喻胆子顿时又肥了起来,又是在那儿重重的磕着头。

    "陛下,如若不答应毛珏的要求,明年春天,尽收东掳八旗的东江军将提兵五十万南下!若有忠臣良将可御敌于国门之外!保江山社稷,请斩臣!如若没有,请陛下三思啊!"

    五十万大军!

    这个数字让满朝文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大明如今举国也就能凑出来八十万大军,还是分散到天南地北,整个北直隶,真正有点战斗力的也就是吴三桂几万关宁军了,就算崇祯自己都是脸色变得一白,足足愣了几秒钟,方才阴沉的问道。

    "何人可为朕讨贼!"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朝堂,几分钟,无人应答!

    今个的大朝会在一开始就结束了,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王承恩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这才响起。

    "退朝!!!"

    ......

    真是一到末世,什么奇怪事儿都能发生,马绍喻明明是监军言官,大明的臣子,却是安排到了鸿胪寺,享受起外宾的待遇来,朝廷还派了足足上百锦衣卫监视起来。

    不过马绍喻的用处也发挥了,他就是个人肉录音带,六月十几日朝堂一番话已经把一个强悍,极具侵略性,野心勃勃的东江展示在了大**臣面前,尤其是周延儒还被他抖落了出来,就像是洪承畴投降清军,为大明降臣做了榜样那样,他也像是一面大旗一般,为不知道多少墙头草找了借口。

    连周延儒这样身负皇恩的大学士都投靠东江了,我们也有什么不能投靠的?

    连续几天,京师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定北侯府了,成群结队拎着东西送礼的官绅甚至都明面化了,在侯府门口排起了长队来,更有甚者,公然已经在外高呼老王爷!

    只不过定北侯府还是一如既往紧闭大门,老侯爷毛文龙一边骂着毛珏干他娘,一边在耳朵里塞俩棉球接着看着昆曲戏班子唱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侯府侧院,一架梯子攀到了院墙上,紧接着,露出了半个虎头绒帽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向下张望了过去,可还没等看两眼,底下忽然有人兴奋的叫嚷起来,紧接着,几个沉重的东西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

    扑腾~

    两米来高的墙上,这虎头小子是被砸的重重一屁股坐了回去,脑门上多出来一个大包,小嘴儿一咧开,坐在地上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小少爷!小少爷!"

    惊恐的呼喊声中,几个婢女是急急匆匆围拢过来,就在那散了一地的银子还有拜帖堆里,赶忙把毛家的宝贝疙瘩长子给搀扶起来,紧接着,又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急急匆匆赶来。

    "你这孩子,为何如此不听话!让你在书房读书,谁让你乱跑出来了!"

    一只小手里,始终捏着把匕首,谁也不知道时局会如何转变,听着惊叫声,那匕首的把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急忙跟出来的陈娇眼看着这一幕,顿时一肚子火气在那小娃娃屁股上连拍了好几下,疼的他更是眼圈儿发红,哇哇大哭着。

    "这些人太吵了,我都读不下去书了!他们是谁啊!"

    "扔出去!"

    指着地上的帖子银子,满是主母的威严,陈娇怒气冲冲的喝令着,不过回过头,看着儿子在那儿嚎啕,江南女儿家那温柔的慈母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泛了上来,身处怀抱把毛行健抱在怀里,一面往回走着,一面她也是叹息着摇着头。

    "那些人,都是想巴结你爹爹的!"

    "想巴结我爹爹,为什么要打我啊?好疼!"

    "你不懂啊!"

    "真是个坏爹爹!"

    "凯儿,不要胡说,你爹爹可是个很伟大的人!"

    一边轻拍着毛行健的后背,陈娇一边轻柔的哼哄着,不过起了个大包的小脑瓜朝后,看着外面雪花一样扔进来的包裹,还有顶着一大堆东西往回扔的家丁侍女们,这毛家大瘟疫长子,脸庞上依旧满是气呼呼的神情。

    侯府不远的临街酒楼,一支望远镜放下,连生意都不做了个老成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头,毛珏的大公子还仅仅是被打哭了,另一头,紫禁城,皇宫,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是真想哭,还是那个受诅咒的平台,陈演,魏藻德,李健泰,还有兵部尚书张国维等几个重臣是并排跪在了地上,屁股撅的老高,脑袋却是恨不得在地上拱个坑埋进去。

    和历史上记载的那一幕一模一样,崇祯皇帝是闹跳如雷的咆哮着。

    "几位先生,只要你们开口,拿个对策,朕立即下旨照办!"

    可惜,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寡言,这一幕的确心酸,可透露的却是崇祯彻彻底底的不负责任,东江的战争威胁近在眼前了,他却还是既不想背负这个割地封王的名声,也不想冒着亡国的危险开战,自己不肯出这个头,还要臣下拿主意!将来有什么事依旧要推到臣下身上。

    可能把官当到崇祯十七年,这几个重臣哪个不是人精?看前一任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下场!给皇帝办差,最后被推脱责任的差不点人头落地,要不是清国突然主动议和,他坟头草都得半米高了如今看来,清军是让东江给揍的!他们可不敢保证自己这么好运,毛珏也能忽然来个脑门一抽主动来降。

    就算忠一点儿的张国维也是让崇祯给吓得不敢做声。

    这死一般的沉寂尴尬环绕着大明帝国一群最高的权利者头上,气的暴跳如雷咆哮连连,崇祯却是拿这群滚刀肉没有办法,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司礼监秉笔太监郭瑾忽然是探头探脑的出现在平台暖阁外头,看的崇祯没好气的一咆哮。

    "进来!"

    "何事?"

    大学士靠不住,宦官这时候表现得倒是比他们强多了,急促的小跑进来,跪在地上,郭瑾是重重的磕着头。

    "启禀陛下,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急报,锦州一带,东掳八旗集结了数万人南下,直奔宁远山海关而来,似乎要有南下入塞的趋向!"

    破屋偏逢连夜雨,如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满是不可思议,再一次,崇祯的老脸变得惨白,一屁股甚至坐到了地上,其余几个大臣亦是浑身犹如触电那般哆嗦了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