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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歆这么多年, 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便是没亲眼所见,也听说过, 十分淡定。
大阿哥也对她这一番胡搅蛮缠视若无睹, 倒是吉雅和完琦又惊讶又气愤地看着包老太太,东珠则是对容歆意外的人毫不关注。
徐老太太的二儿媳越加恼怒,上前一步, 气骂道:“你再说下去,我撕了你的嘴!”
“长顺家的!”
“老二家的!”
两声呵止, 一声出自李族长, 一声出自徐老太太。
“长顺家的, 怎能顶撞长辈?”李族长斥责完徐老太太二儿媳,也不等徐老太太说话,便又冲着地上的包老太太无奈道,“二婶娘, 还有贵人在此, 您不要无理取闹。”
而包老太太一听李族长这么说她, 整个人更是哭倒在地,大声哭诉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往外拐的,帮着外人欺负婶娘, 我还不如死了得了……”
“二婶娘。”李族长面红耳赤地看了一眼容歆等人,对着二叔急道,“您还不扶二婶娘起来,别在外人面前丢了李家的颜面!”
“李长河!你竟然说我丢人!我不活啦……”
包老太太更加卖力地胡搅蛮缠, 他们家的男人却垂着头, 一副管不了, 与他们无关的神情。
容歆看到现在, 忽然轻笑一声。
这李家族长是个偏帮且和稀泥的性子,这里老二一家呢,显然是地上这耍无赖的老太太做主,家里的男人都得避其锋芒。
不过容歆看来,这李老二家的男人们也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声不吭任老太太在外头胡闹,有便宜就占着,没捞着便宜,也是他们没办法,随时可置身事外。
容歆放下杯子,发出声音,堂中的老太太自然听不到,她身边的几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怒自威。
容歆弯起嘴角,甚至称得上和善道:“李族长,有些吵,劳烦请这位老夫人闭嘴,否则,我就让我的人亲自请她安静了。”
包老太太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这才是,心平气和底地沟通多好?”容歆满意地点头,微微侧身面向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着说:“好歹是同族,和和气气地才是,老姐姐说呢?”
他们早晚会离开,徐老太太娘几个都是女人,这世道对女人严苛,还是要有宗族庇护才是,是以通信一开始便没打算让徐老太太和族里彻底交恶。
她之前没跟徐老太太沟通过此事,此时提及,便是想看看她的态度。
而徐老太太也是个理智的,哪怕先前闹得再难看,此事也冲着李族长,勉强扯起嘴角,“正是,我嫁到李家几十年,也不想看李家名声坏掉,但要是族里逼我们孤儿寡母……”
容歆按住徐老太太的手,示意她适可而止,然后对李族长道:“先前族里说让她们过继子嗣,允许两个侄媳妇改嫁,还有给满月那丫头介绍人家,这都是族里的好,她们心里其实也感激。”
“夫人!”长顺媳妇焦急地出声,又在婆婆的眼神下住嘴。
包老太太却是眼睛一亮,笑道:“还是您这样的贵夫人明事理。”
容歆笑睨了她一眼,继续道:“只是这过继谁,想不想改嫁,家里姑娘嫁到哪家去,都得我徐家姐姐说了算,族里强逼,实在说不过去。”
李族长连忙道:“不曾强逼,不曾强逼……”
容歆举起茶杯,边打量着杯中茶叶边柔和道:“既是如此,便立字据为证吧,我请了中人,稍后便到。”
“这、这也不必立字据吧?”
容歆不理会李族长的话,侧头看向徐老太太婆媳三个,径自问道:“改嫁与否以及家里姑娘的婚事,往后你们一家人决定便是,这过继一事,你们今日便说个准话儿,究竟想是不想?”
徐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对视,良久,说道:“我自是不会反对儿媳妇们改嫁,只是满月和圆月是我李家的姑娘,我不忍他们日后没有兄弟倚靠。”
那便是想有人继承香火了。
容歆无视眼神越来越亮的包老太太一家,对李族长道:“如此,正该选一个和徐家姐姐合得来的孩子,族长看呢?”
李族长点头,“夫人说得是。”
“那人选……”容歆状似无意地扫过院中的李家族人们,“要么是孤儿,要么便是家中次子,族长以为呢?”
“夫人说得是,正该这般。”
“还有一事,”容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为难道,“徐家姐姐有两子,这过继到谁名下呢?”
李族长肯定道:“自然是长子名下。”
“岂不是有些不公平?”容歆好似真的是徐老太太娘家人一般,越加发愁。
李族长道:“我等皆是平民百姓,有一子便算是承继香火,无需完全照礼法行事。”
“族长是说,可一子承两宗?”
大阿哥侧目,而李族长想也不想的点头道:“正是。”
容歆闻言,抚掌笑道:“如此说来,若一子兼祧两宗也可,也不必非要选孤儿和次子,选一个孩子承继两宗也无妨啊。”
“这……”李族长觉得不对,但他有言在先,不好临时改口,只得点点头,却并不认为徐老太太会选择这样的孩子。
正在这时,站在门口的李家族人一阵骚动,随后便听院外有人喊道:“县令大人和村长来了!”
今日,不止李家族人在此,外头还有不少村民看热闹,此时因为县令的到来,纷纷交头接耳,然后更加惊恐地看向容歆等人。
清河县县令詹兴文,疾步跨入院内,也不理会旁人,径直对大阿哥拜下,“下官清河县县令詹兴文,叩见直……大人!”
村长,连同院内外其他村民见县令如此,茫然又惊惶地一同跪在地上。
大阿哥看也不看他,态度甚至有几分傲慢道:“你来迟了。”
詹县令瞬间大汗淋漓,跪在地上请罪道:“请大人恕罪。”
大阿哥没有治他罪的打算,声音平淡道:“家里老太太要管李家的事,立字据为证,你做个中人。”
容歆听到“老太太”三个字,嘴角抽动,容嬷嬷还不够,她还要承受这样的重量吗?
而詹县令立即答应道:“是是,下官定不辱命。”然后麻利地转向容歆,虽不知她是哪位“夫人”,依旧恭敬行礼道,“夫人安,尽管吩咐下官便是。”
虽然大阿哥的名头更胜一筹,但节奏始终掌握在容歆手中,所以她笑呵呵道:“就是徐家姐姐预备过继个族中的孩子,要一子兼祧两宗,请詹县令做个见证。”
“一子兼祧两宗?”詹县令惊讶,见直郡王默许,便抬起手,擦了擦汗,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命人立字据,敢问过继的人选是?”
包老太太声音尖利地喊道:“是我家小孙子!”
可徐老太太分明是看不上他们家小孙子。
众人纷纷向她看去,李族长更是瞪大眼睛,怒道:“大人们跟前,不得放肆!”
包老太太看向容歆他们还有县令大人,不甘不愿地站回到家里男人身后。
詹县令觑着直郡王的脸色,又看向容歆,“夫人,这……?”
容歆不以为意地笑道:“人选还未定,詹县令稍等片刻,我与徐家姐姐谈一谈可好?”
“您请便。”
徐老太太家里李族长家不远,容歆便起身,准备和她们回徐老太太家谈,而她一动,东珠立即便跟着站起来,随后,吉雅和完琦也一副要跟着的模样。
大阿哥没动,坐在椅子上,冲着侍卫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跟着。
容歆带着三个孩子,和徐老太太回到她家,直接便开门见山地问:“老姐姐看,李南如何?”
“李南?!”徐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纷纷惊讶于她的提议。
容歆平静道:“过继的话,这孩子年纪虽大,却品性极佳,我瞧着他家中又有些困难,一子兼祧两宗,想必可以商量。”
徐老太太抓紧袖子,又松开,忐忑道:“李南是读书人,这,能有这样的孙子,我乐意至极,可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呢?”
“成不成,请他和他母亲过来聊一聊才知道,如若不成,再退而求其次也无妨。”容歆再次询问道,“此事还是要先以你们的意见为上,你们若有旁的想法,也无妨。”
徐老太太直接做主道:“李南是个心善的孩子,他又有前途,我们再没有不愿的。”
于是,容歆便派人去请李南和他母亲到此,徐老太太亲自说完请他们的缘由,她才补充道:“我昨日考教过李南,基础不错,若能再进学,也不见得没有造化,你们两家各有难处,互利互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徐老太太对外只说领了一百两抚恤银,但官府所给,其实是一人一百两。
这些钱,其实够她们孤儿寡母生存,可她们守不住,而李南家呢,缺钱,李南现下还没有功名,读书只出不进,若果真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或者教李南母亲熬坏身体,对他亦是个遗憾。
两家人皆在考虑,容歆口干,喝了口茶,提醒道:“人家说兄弟姐妹互相帮扶,这日后,满月圆月许是能靠李南找个好人家,李南亦可通过她们添助力……”
而容歆这话一出,率先同意的是李南的母亲,两家便就此决定变成一家人,互相帮扶。
再回到李族长家,在詹县令的见证下,立下字据。
詹县令还当着容歆和大阿哥的面表示,待李家族中开宗祠那一日,他再亲自前来作见证,届时会像两人禀报。
大阿哥无可无不可,容歆笑盈盈地与他寒暄两句,临走前,又好人做到底,请詹县令作保,待李南县试通过,便可进入县学读书。
此事罢了,容歆等人坐上马车,返回淮安府。
马车上,完琦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将徐老太太家中的事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
容歆没想到小姑娘记忆力如此好,微讶。
大阿哥配合地听完全部,若有所思道:“姑姑可是昨日见了那李南,便有此打算?”
“我昨日听那孩子所言,句句皆在其母,虽未问亦有所猜测,他恐怕已丧父。”容歆惜才道,“我考教他背诵时,并未看出天赋是否出众,但他的先生既然准他如此年龄便参加县试,想必是有几分不凡的,如若耽搁,属实可惜。”
大阿哥附和地点头,眼神却不甚集中。
容歆见状,问道:“您有心事?”
大阿哥看向两个女儿,随后摇头,“只是瞧着李家那个孙女,也不过是与吉雅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