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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几乎每一年都有新进的庶妃, 四年、七年进宫的后妃很多已经许久没见过康熙的面,没承过宠。
皆是年岁不大的女子,仁孝皇后在世时对她们宽仁,所以便是不受宠,一应份例从来未少过。
如今呢?
她们已经被天子活生生地遗忘,也没有仁慈的中宫之主, 那样浑浑噩噩、麻木心死的日子,恐怕到去了那一日才能终结。
惠妃呐喇氏从前是极受宠的, 比不得当初的仁孝皇后和佟佳氏,却是比现在的宜妃郭络罗氏也差不了多少。
可自从御花园一事之后,约莫是看在大阿哥的份上,皇上未重罚, 却再也没有召幸过她……
便是脸面上风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她。
那些惠妃都不在乎,谁让她的胤褆能让她母凭子贵呢?
可她也只有大阿哥能倚靠。
所以当时荣妃一言,是真的慑到了惠妃。
她绝对不能跟大阿哥离心,所以从前她可以因为大阿哥与容歆更亲近而冒险, 如今也可以为了大阿哥去与容歆言笑晏晏。
“你说惠妃来了?”荣妃面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确认道, “来我的钟粹宫?”
宫人恭敬道:“是, 如今便在正殿中。”
荣妃很懵,“难道我去一趟延禧宫,她以为我是求和了?”
容歆嘴角微微颤动,提醒道:“荣妃娘娘, 惠妃娘娘还等着,咱们是出去还是请她进来?”
“请进来吧……”
宫人领了话,立即退出寝殿去请惠妃娘娘。
少时,惠妃笑容满面地踏进来,先声道:“我正好今日来钟粹宫串门儿,没想到容女官也在。”
容歆起身向她行礼,客气地笑道:“荣妃娘娘邀请我过来说话。”
“那正好,我也无聊得很,一同。”
荣妃看着她满眼狐疑,然惠妃神色自如,直接寻了个椅子便坐下,又笑着招呼还未坐下的容歆:“坐,咱们三人十几年的交情,随意些便是。”
她确实是有些奇怪,不过容歆也不推辞,笑着坐下。
惠妃翘着兰花指捏了颗葡萄,道:“宜妃有孕,这几日去慈宁宫,感觉都不如从前热闹了。”
宜妃郭络罗氏最是会讨人欢心,有她在的地方,常一片欢声笑语,也是本事。
与荣妃这张叭叭叭起来不讨人喜欢的破嘴,完全不一样。
而荣妃听了她的话,虽是心中还别扭,却也道:“我们刚刚就在说宜妃怀孕怀得正是时候。”
惠妃掩嘴,笑声爽朗的回她:“可不是,而且还直接应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免请安之事,整日窝在翊坤宫养胎,越发显得淑贵妃不重视皇嗣。”
“淑贵妃自己选择的。”
从荣妃嘴里听到这种话,惠妃脱口而出道:“重说,这种语气可不适合你。”
“你……”荣妃噎住,但惠妃这么对她,她反倒不那么浑身别扭了,回呛道,“你才是,别阴阳怪气的了。”
惠妃无语,“你这人可真是,不值当人好声好气。”
“敬谢不敏。”
容歆始终端着茶杯垂眸听两人说话,听得两人又起了口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惠妃也不与荣妃争执更多,转而拾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笑着对容歆:“胤褆这孩子,今年都十一了,眼瞅着没两年就可以成婚了,这教导人事的宫女,可得找个老实本分的。”
容歆一怔,随即想到,康熙当年也是和讷敏大婚前被安排了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不比大阿哥现在大多少。
不过康熙当时情况稍特殊些,他是为了亲政才早早大婚,大阿哥想必是不会那般早。
而且,早些年康熙没站住的子嗣,都还没来得及与天花作斗争,太医不想承担医术不精的过错,想必会与天子罗列各种可能导致皇嗣早夭的原因,其中怎会没有父母体身量未成这一点?
只是拖也拖不得太久,毕竟有太多操心皇家事的人。
容歆心中叹息,面上则是笑道:“教导人事的宫女一直是这般安排的,惠妃娘娘放心便是。”
惠妃则是直接叹了一口气,当着她们两个的面便道:“正是因为我这个生母插不得手,心里难免担心有人将大阿哥引得坏了身子。”
怎么可能插不上手?便是明面上不做什么,私底下安排自己的人,不都是这般做得?
荣妃瞥了她一眼,十分嫌弃。
容歆也只是笑笑,并不搭话,彼此心知肚明。
三人坐在这里闲聊许久,未时一刻,容歆告辞,惠妃与她一同离开钟粹宫。
两人算是顺路,便一同慢慢走着,分开前,惠妃邀请她道:“若是闲了,也常来我这延禧宫坐坐,如今这宫中,老人是越来越少了。”
容歆笑着回道:“惠妃娘娘邀请,我自然是要到的。”
“那便说好了。”
“是。”
容歆目送着惠妃的背影走远,轻笑一声。
这宫里,什么人能走到高处,果然不是全凭运气的,惠妃也真是能放得下身段纡尊降贵。
……
容歆回到毓庆宫,几位阿哥皆去上骑射课了,并不在毓庆宫中。
浅缃见她回来,低声道:“女官,阿哥所那边的消息,德嫔又派人去给四阿哥送东西了。”
“我知道了。”容歆随意的应道。
“不用报给皇上?”
“皇上会不知道?”容歆摇头,“皇上既未呵止,咱们便不必管那么多。”
康熙这人是极无常的。
他认同祖制,不由后妃养育自己的孩子,却又不愿意他的儿子真的完全忘记生母只认养母,但说实话,这个度,小孩子一般是把握不好的。
况且,容歆瞧着,四阿哥胤禛这心里……也是欢喜的。
自淑贵妃佟佳氏怀孕,德嫔才终于敢表现出几分对四阿哥的关心,想必也是觉得,淑贵妃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更亲近自己的孩子,不会太介意她亲近四阿哥了。
而德嫔第一次送东西给四阿哥时,容歆是亲眼见到了他眼中的波动,只希望德嫔的母爱,能够持续下去,莫要伤了孩子的心……
可有时候,真的是想什么便来什么,刚进了二十二年正月,德嫔便诊出有孕,她这一胎三个月后反应极强烈,根本就再也无暇顾及四阿哥。
原先隔几日便有一声问候,变成了十天半月一次,然后又更久。
四阿哥什么事都憋在心中,谁都察觉不到他的想法,容歆初时也未察觉,直到有一日,荣妃将自己份例中的水果直接送到了毓庆宫,四阿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低落。
偏偏惠妃似是与她比较一般,将她那份也送到了毓庆宫中。
冬日里水果是极珍贵的,荣妃和惠妃自己也没有多少,全都给了她们的儿女;而德嫔受宠又有孕,也分到了一点,却到现在也并未有反应。
四阿哥不见得知道,但不妨碍他多想。
三阿哥胤祉是个大方的,热情地招呼四阿哥与他一起吃:“咱们快吃!吃完我额娘送得,去抢大哥的。”
他仅是为了好玩儿,然四阿哥并不理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用行动拒绝。
“怎么了?”
四阿哥依旧摇头,后又跳下椅子,往西配殿去。
三阿哥见他如此,气道,“胤禛!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哥了?”
然而四阿哥连头都不回。
三阿哥转向容歆,颇有几分委屈道:“姑姑,你看他!他这性子,除了我带他玩儿,哪个弟弟喜欢他?也不对我好些……”
容歆拍拍他的肩膀,“四阿哥许是心情不好,您稍宽容些便是。”
“谁敢欺负我四弟?!”三阿哥横眉竖目,“欺负我四弟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容歆无奈,“我何时说有人欺负四阿哥了?”
“那他为何心情不好?”三阿哥皱眉不解,“我便是被皇阿玛训斥,也从未心情不好过。”
“真的?”容歆怀疑。
三阿哥呵呵一笑,将苹果塞到她手里,“姑姑吃,无需深究。”
容歆摇头失笑,还给他,道:“这是荣妃娘娘的心意,殿下一人用吧。”
“我给姑姑,姑姑拿着便是,额娘不会介意。”
容歆笑着摇头,又道:“四阿哥那里,您不若将阿哥所的份例水果留给他,这样你们得的也差不多,您以为呢?”
“也没多少区别吧?”三阿哥反问完,又摆摆手,“算了,就这般吧。”
而东配殿中,大阿哥胤褆正拿着一本兵书翻看,先前并未注意四阿哥的反常,只是随口吩咐太监小柱子:“将水果给四阿哥端过去。”
“是。”
小柱子端着水果来到四阿哥桌前,恭敬笑道:“殿下,这是惠妃娘娘送过来给诸位皇子们一同吃的,您用些?”
四阿哥只轻轻扫了一眼,便起身冲大阿哥拱手拒绝道:“惠妃娘娘一片心意皆为大哥,大哥自用便是。”
大阿哥放下兵书,看向他,似是有几分不耐烦道:“让你吃便吃,废什么话?”
四阿哥沉默而立,并不言语。
他这便有些奇怪了。
大阿哥起身,双手环胸行至四阿哥面前,问道:“是不是胤祉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四阿哥抬头,否认道:“三哥并未欺负过我。”
“那小子心眼儿多,你这板正脑袋看不出也正常。”大阿哥说着,便欲出配殿,嘴上还念道,“得教训他一二,免得日后对弟弟们没分寸,净胡闹!”
四阿哥懵了,伸着小手望着他的背影,声音随着他的远离渐渐低不可闻:“真没有……”
容歆和三阿哥说完话便要去看看四阿哥,出了惇本殿便迎面碰到一脸肃容的大阿哥,疑惑地问:“大阿哥,您这是怎么了?”
大阿哥脚步不停,摆摆手道:“姑姑不必管,我就找老三说几句话。”
说话是如此态度吗?
容歆站定,视线紧跟着他,没多久,便听到紧扣的门内,响起三阿哥的叫声:“大哥!你放开我的领子!”
“女官,这……”雪青紧张地听着里头的动静,“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算了,随他们吧,大阿哥有分寸。”
容歆将惇本殿内的大阿哥和三阿哥抛之脑后,直接进入阿哥们读书的配殿。
“姑姑?您怎么过来了?”
容歆等身上的寒气散了,这才走近,眼神只在他桌上的果盘停留一瞬,笑道:“大阿哥和三阿哥玩闹呢,我便过来看看您。”
对于她口中的“玩闹”,四阿哥默然。
容歆说是来看看,便真的一副随意的神情,闲聊似得口吻道:“我前几日随太子到慈宁宫,与钮祜禄贵妃说了会儿话,她说今年春要在长春宫种些青菜,还问我意见,可惜我也未种过,殿下可有建议。”
四阿哥专注地听着,听她问,便道:“我记得太子哥哥书房有一本农书,里面应有介绍。”
“诶?”容歆微讶,“您怎么发现太子殿下书房中那本农书的?我记得我放在书架极角落之处。”
“是姑姑放得?为何?”四阿哥困惑道,“我是见太子哥哥看过,还以为太子哥哥关注农事。”
容歆看了眼门,清咳一声,轻声道:“这是个秘密,我只与您说,如何?”
四阿哥迟疑地点点头。
“仁孝皇后幼时,我曾随口与她说了一句‘猪会飞’,后又担心误导娘娘,便放了一本农书在她书房中。太子幼时有一段日子挑嘴不爱吃肉,我劝说时顺口又说了‘猪会飞,捕捉极难’,这才放了那本农书。”
“……”
容歆与他对视,片刻后,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道:“既然太子已经看过,想必将来不会因我的戏言闹了笑话,您帮我保密可好?”
“姑姑本就想要太子哥哥看到吧?”
容歆不置可否,笑而不语。
四阿哥垂头看了一眼那一盘水果,突然道:“仁孝皇后娘娘早逝,我等却从未见太子哥哥因此而伤怀,我应效仿太子哥哥。”
“因为仁孝皇后爱太子殿下至深,便是不陪伴,殿下也是明白的。”容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们还小,未见过女子怀胎生产的不易。”
“我从前随仁孝皇后在后宫时,见过许多妃嫔艰难地生产,也见过荣妃、惠妃她们痛失子嗣时心如泣血的模样。”容歆感怀道,“生为男子,已是极幸运,何必苛责?”
封建时代的女子,哪个不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偏心一事,无人能左右。
便是对四阿哥确实不公平,可此时此刻,容歆作为一个女人,只要德嫔未做其余恶事伤害四阿哥,她都是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