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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看你师父,”星枢子道,“他说过你可以如实回答。”
“他问你的事情,你尽管按你想的回答,和我无关。”天枢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摆出一副绝对置身事外的表情。
翁锐觉得虽说他的答案和师父的想法有些冲突,但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师父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暗自打定主意,既然发誓,那就按他自己的想法去讲。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星枢子道。
“师父讲过练武和修身道法想通,异曲同工,”翁锐道,“合于道,则精气聚,血脉通,身体健,于武功,则可采天地之灵,纳千象之气,法万物之道,通鬼魅之神,能在某个方面有所建树,成就自己的道路,这是每个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翁锐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很关注,师父虽没有看他,显然也在认真的听,胆气也壮了不少。
“虽则万物都为精气所聚,人人都有通灵之处,但各人的机缘却都不相同,”翁锐接着道,“各人的资质、悟性、阅历、师承会影响各人的见识和想法,开启的通灵之门也会不一样,有些人一生未遇到合适的机缘,就可能一生都走不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修习武功的人都是想越厉害越好,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开辟一片新的天地,成为一代宗师级,”翁锐继续道,“但每个人获取机缘的机会应该是均等的,能够拜在某一门派庭下,都是为了或取同等机会,因此我觉得但凡门派的前辈高人或者门主师尊,他们的所感所悟,他们的修行总结,都可传教给门人子弟,以便后辈修习,提升本派武功,进而光大本派门楣。”
“你觉得弟子的修行不能超过前辈高人,这种传教可有意义?”这正是天枢老人在选弟子时的死穴,星枢子讲出来还不忘看他一眼,但天枢老人依旧没有反应。
“我觉得还是有意义的,”翁锐道,“传教基本功法招数都是普通师父所能做到的,但能引导门人弟子开辟心境以至道法通灵,则非得以高师教诲。我跟随师父十年,虽然其间能够聆听师父教诲的时间有限,但若非师父给我开启心智,打破武学之道中的种种藩篱,我也就不可能探索走出一条和师父也不一样的路。当然了,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讲是机缘,能不能听进去,能不能有所悟,这也是机缘,这最后的结果当然只能看每个人自己了。”
“呵呵,这小家伙讲的还有几分道理。”天玑老人笑道。
“哼,一点点皮毛见识也能登堂入室?”天枢老人眼睛一翻冷哼一声。
“嘻嘻,我看他这点认识就比你强,”天工老人也绝不放过这个嘲笑的机会,“要没他们几个,你到现在恐怕还在满天下找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星枢子生怕他的问话又被打断了,“翁锐你既然说前辈师尊应该教导门人子弟,如果一个门主二十年没尽到此责任你觉得他合不合格?”
“弟子属于小辈,对此不敢妄言。”翁锐赶紧道。
星枢子的话一落,大殿之中又是“嗡”的一声,连翁锐的回话都给淹没了,有的惊呼,有的小声议论,感情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又绕到这门主之位上来了,说好的弟子之争是输掉了,但似乎这没有尽责这一条也说得过去,看看天下武林之中,能有这种情况的恐怕也就天枢门了。
“师兄,你这什么意思?”天枢老人的目光终于聚到星枢子的脸上。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星枢子没有一点要让的意思。
在这个时候,宇枢子的腰杆终于挺了起来,折腾了大半天,这才是正事,在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做出呼应,因为这也不是星枢子他一个人的事。
“这么说师兄认为我这门主不合格了?”天枢老人道。
“你能有这个认识也还不晚!”星枢子彻底豁出去了,索性连门主也不叫了。
“谢大师兄夸奖,”天枢老人悠悠道,“别说大师兄觉得我不合格,这么多年一直自管自的飘落在外,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门主不合格。”
“师兄!”
“师兄!”
云枢子和曾禔两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猛地站了起来,他们这么多年费尽心力栽培孙庸,不就是为了这二十年之约,保住天枢老人的门主之位吗,他这么多年调教卫青和翁锐,也不就是为了今日之约吗,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自己倒先客气起来。
“既然你认为自己也不合格,何不将门主之位让出?”宇枢子觉得时机到了,不冷不淡的道,像星枢子一样也不再称呼门主。
“宇枢子,你这么对门主说话,你想造反啊?”云枢子已经冲到了宇枢子跟前。
“师弟,你稍安勿躁,我自有道理,”天枢老人这才慢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漫步走到中庭,在众人面前站定,面对星枢子和宇枢子道,“看来两位师兄对这门主之位是惦记了很久了,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我一直不在,你们不就是门主吗?为什么还这么在意?”
“那不一样,”宇枢子道,“除了门主之位,还有师尊亲传的本门秘法!”
“你也想要门主之位?”天枢老人问道。
“我…我有自知之明,”宇枢子慌道,“门主我是做不了的,但本门的秘法我却有资格去修炼。”
要说宇枢子没有做门主的想法那是假的,但在老大星枢子这里,他真的没有自信敢去争这个门主。
“真是顽固透顶,”天枢老人无奈叹道,“不要说本门有没有秘法,就算是师尊亲传的‘天枢十三剑’你到底悟透了多少?”
“我是没悟透多少,那你又悟透了多少呢?”星枢子道。
“我天资有限,这么些年苦心修炼,也只对前十二剑有些心得,”天枢老人道,“对于第十三剑‘天地逍遥’却始终不得门径。”
“没有秘法,你如何能修得十二剑?”宇枢子道。
“秘法真的没有,心得确有一些,”天枢老人对这位师兄已经真的失去耐心,不想再与他纠缠,“你想不想听听?”
“听听就听听!”宇枢子坦然道,反正听听也死不了人。
“我也想听听师弟对‘天枢十三剑’的心得。”星枢子也道,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他不愿说,亲自交交手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总比自己一无所获要好。
“看来两位师兄对我这‘天枢十三剑’很感兴趣,那就说说,”天枢老人道,“当年师尊为了公平,将‘天枢十三剑’的前六剑偈语都传给了我们,后来看我在这方面有些进展,就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我,也将其余的七剑偈语也传给了我,‘天枢十三剑’是我门武学精华,就连师尊也说他只悟得其中一小部分,这是他老人家一生最大的遗憾,他传我门主之位也是为了帮他完成这个遗憾。”
“对这门主之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天枢老人继续道,“我领门主之位本就是为了完成师尊的一个心愿,师尊虽对我讲过他感悟的心法,但我所走的路子和师尊的却完全不同,越往下走,就会偏离越远,到最后我发现这‘天枢十三剑’就是一门孤独的剑法,无招、无式、无心法,有的只是一个意境,这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个人走的路注定是不一样的,就算都有所得,但其境界高低相差悬殊,这就是我执意去找传人的原因。”
现在的大殿内外鸦雀无声,不管是本门弟子,还是外来宾客,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详细的听取过江湖最为神秘的剑法之一“天枢十三剑”的真谛,天枢老人这番话不光是对本门弟子,就是对所有练武之人来说都有很深的启迪作用。
“我虽然摸到了一些门径,但很快发现我也走进了自己的死胡同,”天枢老人道,“在我这条路上,我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我这条路走不通,那师父的宏愿依然无法完成,为了不把翁锐他们引上我这条路,我只好什么也不教他们,让他们自己走,最多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们提升提升能力,总算黄天不负,这几个孩子都找到了各自的路,但这都只是个开始,能走到哪里,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这么说我们是误会门主了?”星枢子悻悻地道,他又开始称门主,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你们没有误会,”天枢老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我自己也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门主的责任,我也没有能力做好一个门主,所以在这次上山之时,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会在这次二十年之约时将门主之位让出。”
在这大殿之上,除了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依旧平静之外,整个人群都像炸了锅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很多人都有些不甘,觉得这戏份还不够,星枢子和宇枢子已经相视致意,似乎一切都在把握之中。
云枢子和曾禔这次倒是没有发声,他们知道,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精彩的一定还在后面。
等大家都慢慢安静之后,天枢老人才道:“在我正式让出门主之位之前,作为门主,我还要处理一件门内的事,这件事非同小可,今天恰有这么多贵宾莅临,正好做个见证。”
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终于笑了,等了半天,这才是重点啊。
“门主,你…你要说什么事?”宇枢子心里已经有点虚,也开始叫门主了,他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两位师兄,庾岭歧门谷的事可曾听说?”天枢老人道。
“略有耳闻,”星枢子道,“也是师妹和庸儿他们吉人天相,得以渡过此劫。”
“哼!”
“嗤!”
曾禔、云枢子这边已经发出了一些愤恨、鄙夷的声息。
“这事和二位可有关系?”天枢老人问的非常直接。
“这事不是阴山三鬼干的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宇枢子首先不干了,愤然道。
“是阴山三鬼干的没错,”天枢老人道,“但他们是拿了别人的钱去的,没有人指使,他们为什么要去?”
“这我们怎么知道?”宇枢子道,“没准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大师兄,你也觉得这和你没关系?”天枢老人道。
“当然没关系!”星枢子答得很是淡定。
“要不要发个誓!”天枢老人话音刚落,大殿上已经有人偷笑,刚才星枢子要翁锐他们发誓的话,现在天枢老人又还给了他。
“没有就是没有,我发什么誓?”星枢子道。
“这是关系我等声誉的大事,怎能这般儿戏?”宇枢子也道。
“哼哼,不发就不发吧,”天枢老人冷哼一声道,“我刚才说过了,就算是发下重誓也未必能说实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星枢子有点恼羞成怒道,“难道我们还在骗你不成?”
“有没有骗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现在的天枢老人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了,眼里已经透出一股摄人的光芒,看了都让人顿生寒意。
“就算你是门主,没有证据你也不可以胡作非为!”星枢子的这句话听起来也是很有道理,他今天也是吃定了天枢老人没有证据,何况有这么多人看着,已经有人开始附和他了。
“天枢子,我觉得你师兄讲得有些道理,”轩辕派掌门轩辕离道,“按说你们门内之事我们外人不好插嘴,但我们今天既然在场,没有证据就说他是幕后真凶,这恐怕难以服众。”
“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天枢老人没理轩辕离的话,继续对星枢子说,“我既然今天能提这件事,我就不会空着手来,你可想清楚了。”
“想什么想,难道你还想用武力压服?”星枢子看了一眼宇枢子道,“我们也未见得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