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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子时,溺水者黄三的妻儿老小全部被请上岛来,悄无声息。
许倩书和陆鸣飒一直等着没睡,待人到了,夫妻两人亲自去接见了一番。
黄三的老爹老娘已经一把年纪,相互搀扶着,佝偻着腰,并且两人都是顶着一双肿泡眼,一看就是来前哭了许久。
二老背后一步,站着柳氏,一左一右护着儿女。
柳氏脸上也有泪痕,发髻也乱糟糟的,配上她那往后缩着下巴、怯生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她手下护着的一双儿子都扯着她的衣裙,眼睛发怯且好奇地打量着许倩书、陆鸣飒,还有这陌生的环境。
许倩书和陆鸣飒在几个呼吸间将几人都打量了个遍。
“来,快坐,别站着。”许倩书去招呼,陆鸣飒扶着她,“这大半夜地请你们上岛来,真是不好意思了,只是我们之间有点儿误会。”说到误会,许倩书看了一眼柳氏。
柳氏躲避她的目光,明显是有些心虚,同时还表现出一点害怕来。
难道黄家二老不知道她去找果果的事情?
许倩书心中暗忖,她请了几人坐下时候,又故意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黄大哥这件事儿,我们谁也没想到,但到底是因为我。在此我深表抱歉,也请你们节哀。当然了,赔偿我们再好好商量。只是……”
她故意停顿,“只是还请黄大嫂往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说,或者找我家夫君说也行,别去找孩子了,孩子又不能主事。”
瞧见黄家二老一脸懵的模样,许倩书和陆鸣飒便知道这个柳氏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柳氏慌张地咽了口唾沫,瞟了一眼公婆的反应,见公婆没有看向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黄大爷、黄大娘。”许倩书微微低头去问,“你们一路劳顿,饿不饿?要不要我让厨房的人给你们备点儿吃的?”
黄大爷的嘴中发出喉音,摆了摆手,“不用了,姑娘,我们不饿。你啊,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们家黄三的事情,也怪……”
“爹!”柳氏突然喝止,脸上也没了方才那心虚的神色,“你…你方才在船上的时候不是还说想吃一碗汤圆么?怎么现在又不饿了?人家许岛主是一片好意,你就别客气了。”
她说完,挨在她两侧的两个孩子就软软糯糯地小声开口:“娘~我也想吃汤圆。”
“我也想吃!妞妞也想吃!”
许倩书自己也是一个母亲,最见不得孩子受苦,立马唤了外头下人来将黄家二老和这两个小娃娃领下去吃汤圆。
起初柳氏也想跟着离开的,但是被许倩书给叫住了。yyls
房间内就剩下许倩书、陆鸣飒和柳氏,偌大的空间中,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陆鸣飒还去把房门给关上了,将柳氏吓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许倩书端着茶盏,也不看柳氏,只一下一下用茶盖拨着茶叶。
这样的诡静保持了一会儿,柳氏完全慌了,低着头,手指使劲地绞着衣裳。
“不知道黄大嫂是从何得知我儿所在的学堂,又为何会想到去学堂找我儿?”
柳氏双眼无神地瞧着地板,腿也开始发颤起来。
“我媳妇儿问你话呢,你没听见么?”陆鸣飒低低开口,这若不是一个女人,他早就上脚了。
听见了陆鸣飒的声音,柳氏好似才回过了神来,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两人,然后又赶紧低下了头,全身抖得更加厉害,嘴一样紧闭,一点儿声也没发出。
许倩书将茶盏放回桌子上,发出小小的声音,“黄大嫂这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如果是不想说,那我可大方告诉你,我夫君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如果是不敢说,那你大可放心,在我涠洲岛,除非是我想伤你,不然你的性命绝对无虞。”
“不是我啊!”柳氏突然抬头向许倩书看去,哭丧着一张脸,“不是我有危险啊,是我娘家阿哥阿嫂,那人说我要是敢不配合,改日死在海里的就是我阿哥阿嫂。”
“是谁威胁你?”许倩书和陆鸣飒同时开口,声音有些大,吓得柳氏腿脚一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上。
“我…我不认识。”
见柳氏有可能会带来一个突破口,许倩书有些激动,“你好好想想,那个人长什么样?”
“我、我我是真不认识啊,那个人也没来找我,只是将信放在了我的床头。”
“放在床头?”陆鸣飒表示怀疑,“放在床头的一封信就将你吓成了这样?”
柳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又害怕又委屈,说话也断断续续、语无伦次:“那、那是因为黄三说起过那个人,我原以为……”
听了柳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诉说,许倩书和陆鸣飒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个黄三也是受那个神秘人雇佣的,只不过黄三不是受雇来害人的,而是受雇来丢命的!
黄三患了绝症,经诊断,已无多少时日可活,就在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妻儿老小该怎么办时,那个神秘人找上门来,给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到涠洲岛上来应聘采珠人,届时再死在海里。
本就已是绝症之人,无多日可活,眼前既然有了一个赚钱供妻儿老小活下半辈子的法子,黄三自然要去做。
并且只要他死在了涠洲岛,再和许倩书牵扯上一点儿关系,那许倩书这边肯定又会再赔偿一笔数额不小的银子。
许倩书听了,不禁冷笑一声,怒斥道:“黄三真是将算盘打得皮剥作响,用他一条命换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搭上我许倩书、涠洲岛的名声,拿那日无辜施救者的命来开玩笑。”
“不是的!”柳氏急切地想为丈夫辩驳两句,头摇得如拨浪鼓那般,就连她脸上的泪都被她甩飞了,“本来黄三已经后悔了,可是那个人逼他,让他一定要来岛上,不然就让我们一家陪着他一起死呜呜呜”
说到后面她泣不成声。
“那那个人到底是谁?!”
柳氏绝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未曾见过那个人,那天晚上我丈夫突然就带着钱回来了,说他遇到了一位贵人。”
“那你丈夫可曾跟你描述过那个贵人长什么样?”
柳氏还是摇头。
许倩书和陆鸣飒相视一眼,皆是心情凝重。
又断了!线索又断了!他们又陷入了这两眼一抹黑地境界。
听着柳氏的呜咽声,许倩书只觉得心烦气躁,若不是她脚还伤着,她肯定坐不住,要起来走走。
“信呢?你可有带来?”
“没有,那人让我把去找你儿子时要说的说辞背下来,然后马上将信给烧了。”
房间内又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儿,许倩书和陆鸣飒突然异口同声道:“你娘家哥嫂住在何处?”
那人拿柳氏的哥嫂做要挟,若是知道了柳氏被带来了涠洲岛,那就很有可能会去对柳氏的哥嫂下手。
柳氏是真担心哥嫂的性命,赶紧抹了眼泪,道:“不远,就在曹乡?”
“曹乡?”陆鸣飒紧蹙眉头,“曹乡皆姓曹,你姓柳,你哥嫂怎么会在曹乡?”
柳氏面色一囧,支吾道:“我阿哥…我阿哥是上门女婿。”
这倒也说得过去,陆鸣飒死死盯着柳氏的脸看,试图在其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柳氏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情。
许倩书又问:“你认不认识曹乡一个叫做曹仁贵的?”
听到曹仁贵这三个字,柳氏的脸上飞起两坨红云,然后有些难堪地点点头,“认识的,那人是个地痞流氓,曾调戏过我。”
“……那黄庆武你可认识?”
柳氏又点点头,同时抬头,脸上神情疑惑,“黄庆武跟我们是一个祠堂的,论辈分,他得称呼我丈夫一声叔叔。”
这些人竟然都能串联起来!
许倩书和陆鸣飒的脸色更凝重了,他们想,受雇于神秘人的那另外三个人想必跟黄三也能牵扯上一些关系。
因为跟随着许倩书抽丝剥茧,柳氏悲伤的情绪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她用宽袖擦了擦眼泪,挪了挪跪得有些麻的腿,试探地看向许倩书和陆鸣飒,想起来坐着,但又不敢。
许倩书没看她,淡淡开口:“黄大嫂你起来坐着吧。”
“哎~”
柳氏扶着凳子颤颤巍巍要站起来,许倩书突然又声音有些尖锐地问:“黄三是哪一日拿银子回去,说碰见那个贵人的?!”
柳氏被吓得一哆嗦,差点又跪了回去,好在手撑着凳子。
她仔细想了想,才道:“处暑那日。”
处暑!
许倩书和陆鸣飒错愕对视。
怎么会?
处暑那日招募榜还没贴出去呢,那个神秘人怎么会就已经知晓了她要招采珠人,并且还提前就布好了局?
许倩书想了想,觉得周身生寒。
那时候招募榜还没贴出去,但是府中的贴身下人却是知晓的,难不成……
就在她胡思乱想地时候,陆鸣飒攥过她的手,小声安慰:“媳妇儿你不要种了奸计,那个贼人既然能离间一次,就能离间第二次。”
对对对!许倩书赶紧抽回思绪,不再往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