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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江怡的轰炸, 打给她的只有一个。
段青许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不想江怡慌乱担忧, 不动声色将手机搁一边, 把还在疑虑的江怡揽进怀里抱着,低声道:“在想什么?”
身下有些不舒服, 江怡动了动, 在被子里摸索到她的手握住, 如实说:“我妈最近怪怪的, 在想她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长期住在一个屋檐下,郑云的反常自然能体会到,若是以前她还不会怎么在意,可这个星期实在不对劲,抛去刚刚那通电话不谈, 就拿在家里来说, 郑云似乎格外地注意她的行为,只要她稍有要出门的意向,郑云就会刨根问底的, 以前就不会这样。
一通电话,惊起了两个人的警觉心。
江怡认为郑云应当还不清楚,兴许只是有点怀疑,亦或者是别的原因,因为按她对自家妈的了解,真确定了, 肯定会找她聊。
段青许掌住她的腰轻拍两下以作安抚,说:“不会。”
只是在宽慰,不是真话。
江怡单手勾住这人的肩头,扬起脑袋对视,认真地问:“假如知道了,怎么办?”
她都不敢想郑云会是什么反应,这么大的事儿,情绪一上来怕是能气出毛病。
从未面对过这些,想一想,难免忐忑彷徨,甚至是有些害怕,真到了那时候,要是郑云做出极端的事……谁都说不准,老一辈的思想再如何开明,在对待这个上面还是保守的。
活了大半辈子,身边的认识的人,包括自己,无一不是男婚女嫁,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怎么一时半会儿接受得了。
观念和认知向来最难改变。
段青许把她捞起抱在身上趴着,薄唇在这妮子下巴上亲了口,说:“真知道了,我就去见婶婶,跟她谈一谈。”
江怡撑着这人的肩,拱动了下薄被,问:“谈什么?”
“谈哪个时候接你走。”
语气肯定,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江怡愣了愣,随即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争气地立马红了脸,小声念道:“谁答应你了……”
相处越久,某人说话就越不稳重,一点不像刚开始那个样子,这种话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搞得她无端端有些臊。
不过紧张和忧虑确实少了。简单一句话,比定心丸还管用,段青许话少,但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她帮江怡理了理头发,然后把人按下来亲吻。
江怡顺着她的动作伏低,红唇覆上去,没多久,把被子推开逐渐往下走。
房间的灯光一瞬间变得暗淡,不一会儿又恢复,几分钟后,床头柜上放着的粉红小物什被一只细白的手取走。
……
“段青许——”
“嗯。”
江怡低下去吻这人。
不确定性让她有些迷茫,需要在对方这里寻求安抚,将那些空落都给填满补上,才能安心。
白亮的灯一夜不熄,一直到天亮。
两人抱在一块儿沉沉睡去,谁都没有伸手把灯关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与之对应的亦是一个好的开端,因为在此之后郑云没再有一点反常,那一晚好像只是江怡多想了一般。
不过两人都没放松警惕,平时愈发注意,连周末都不会单独见面,江怡二十年来头一回这么耐得住性子,偶尔偷偷去公寓,但只要放假,都乖乖呆在家里看书,为考研做准备,甚至还提前找到了考研老师。放眼整个英语系,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勤奋的学生。
后半学期过得飞快,时间跟水似的,哗哗哗就流过了。
六月份,高考。
一家三口去一中陪考,给江宁加油鼓劲儿。
江宁不负众望,将高中三年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七月份轻轻松松被a大建筑系录取,接下来开启了骑行西藏的毕业旅行。
在这一学期里,江怡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一跃冲进班上前三,年级前十,加之上学期的班里第四的好成绩,奖学金肯定稳了。
她自个儿还挺开心的,乐颠颠跟郑云说了。
半年的时间下来,郑云的身体已经恢复完全,早前两个月就回了公司上班,要不是陈于秋拦着,还会再提前一两个月。对于江怡的巨大进步,她没有多的表示,只说:“不要急躁,离考研还有一年半,考试成绩代表不了什么,需要补的还有一大堆。”
江怡瘪瘪嘴,“妈,你好严肃啊。”
郑云没说话,兀自忙自己的事情,等上饭桌吃晚饭,忽然说道:“江怡,下学期搬到学校外面住吧,到时候我过来照顾你。”
话音一落,最吃惊的不是江怡,而是陈于秋,因为这事郑云压根没跟他提前商量过。现今他在总公司,离金铭府都近,而郑云在分公司,本来白天夫妻俩都见不到面,再除去姐弟俩在的时间,也就晚上能有那么几个小时的温情,眼下郑云说要搬去照顾江怡,他既无法理解,又多少有点不舒服。
夫妻两个,做决定之前都不商量下,换作哪一方都是这个感受。
但他还是比较尊重郑云,犹豫片刻放下筷子,问道:“在学校住得好好的,搬出去做什么?”
江怡一声不吭,怪不得今下午郑云那个样,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不傻,知道这是郑云的怀疑从未打消过,只是一直没明说而已,让这时候搬出学校,一方面是试探,另一方面也是保障,不管确不确定,先把她跟段青许分开再说。
要是不同意,郑云的疑心会更重。
饭桌上尤其沉默,郑云沉吟半晌,说道:“不是要考研吗,在学校不方便,搬出去环境更安静,而且青许这也临近毕业了,天天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又不是一个专业,打扰到人家多不好。”
一段话没一句说得通,陈于秋半点不认同,“各做各的事,哪里会打扰,大三正是课多的时候,搬出去住太麻烦了,等大四再搬也不迟。”
虽然学校内学校外差不了多远,但每天跑来跑去的,确实很麻烦,况且住的是二人寝,又不是四人寝六人寝,环境哪里不安静了,挺适合学习的。
陈于秋搞不懂她的想法,看看江怡,似乎也不愿意。
郑云不多解释,直接问江怡:“你觉得怎么样?”
江怡后背一僵,不过面上波澜不惊,反问:“陈叔叔也要过去?”
哪可能的事。
郑云不讲理,陈于秋脑子还是清醒的,搬到a大去陪读意味着以后会有诸多不便,浪费时间精力不说,江怡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哪有陪大学生读书的道理。
“我晚一点跟你妈妈再谈,先不急。”他说,把这件事暂且揽下。
江怡都没敢多说什么,闷不吭声的,吃完饭还主动包揽下洗碗的工作。
江宁出去旅游了,家里就他们三个,因为有事要商量,夫妻俩在她洗碗的时候就上楼了。回房间之前,江怡在过道里站了会儿,听到陈于秋正在细声细语地说话,好像是在安慰郑云,但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
她杵在原地,脑子里很乱,胸口鼓胀胀的,憋着一口气不顺畅。
郑云没跟陈于秋讲实话,说不出口,这事在她心里憋了这么久,都快成心结了。
在这段日子里,她冷静地想了很多,也尝试着在网上去了解这个陌生的群体,尝试着交流,甚至去找心理医生做了辅导,但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其实不用查证,她早都可以肯定了,什么确不确定都是用来蒙蔽自己的,江怡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如何不了解,这妮子在家里随便抬抬手她都知道要做什么。
仔细想一想,江怡这些年除了江宁,从来没有跟哪个男孩子稍微亲近一点过,别人家的女孩子青春期情窦初开,对男生或腼腆或主动,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一样,可江怡没有。初中的时候,有一阵这妮子闹着要到外面一个人住,不想挤宿舍,问为什么又遮遮掩掩答不出来。江怡曾经迂回地讲过,学校里哪个女生特别帅气,跟班上某个女孩子关系十分要好,问她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事,她未曾上心,现今一深想,那些江怡奇奇怪怪的举动和话语,其实都有其原因。
郑云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半是愧疚半是埋怨,愧疚自己没早早发现,埋怨自己没把江怡教好。她同万千传统家长一样,始终无法平等正确地对待这个,当发现子女有这方面的倾向时,首要的念头不是接受,而是希望能够把孩子扳正,先把两个人分开再说。
理智上这么做不对,但观念上必须这样。
陈于秋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哭,无可奈何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缓和着态度劝道:“好了好了,哭什么啊,有事不能直接说么,你这么憋着也是难受,你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行吗?”
郑云眼睛都微微肿起来了,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关着门哭一回,眼泪止都止不住。
陈于秋颇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抬手抹了抹泪,说:“没事儿……”
夫妻俩就这么干对着,陈于秋唉了声,圈住她拍了拍,给她冷静的时间。
不出几分钟,江怡敲门,郑云没动,还是他去开的。
江怡站在门口,一眼都没看里面,将牛奶交给陈于秋,说:“刚刚给你们热的。”
陈于秋接过,往屋里看了眼。
床边坐着的人没了,郑云去了浴室,故意躲着江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