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狐假虎威

花气薰人欲破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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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妆跟聘财的单子, 两家都会提前彼此通信儿,以免不能堪配。

    无论哪一家简薄了, 都惹人笑话。

    现在黛玉的三份嫁妆单子送过来,江氏算过账目就开始发愁。

    就算皇上圣旨赐婚,又许了风光大办。

    但俗话说财不露白。

    商铎林如海两人位高权重, 儿女婚事晒出的聘财嫁妆要是逾目惊人, 露出这万贯家产, 岂不是如夜中执炬, 明晃晃的把柄, 等着让人攻讦?

    江氏见商铎沉思, 就从后面替他按着肩膀:“我是妇道人家,不晓得朝中大事。可也知道,现老圣人病着不说,闽南又有战事, 各家平日宴饮都极少。”

    宗室里头从平宁大长公主带头, 日常联络感情的宴饮都改成了聚众抄佛经, 点佛灯。

    京中诰命自然有样学样,一时简直是洛阳纸贵, 檀香价格飙升不说,护国寺的大师们更是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瓣。

    虽是佛门中人,但入红尘食五谷,也不能免俗。

    宗亲勋贵、世家豪门,谁家是好开罪的?谁家下了请帖,敢推出去?

    别说将和尚们都累瘦了, 连着佛前的灯都点不开了!

    京中这样多人家,这些日子自然也有婚嫁之事。但都是往低调一流走的。

    致仕的朱相国之孙女朱芸娘出嫁,江氏当日怀着取经的心思打听了送聘礼和晒嫁妆的流程和数目。

    朱芸娘的嫁妆,是按照他们家旧例,标标准准六十四抬。

    然现在算算黛玉这些,只怕两倍都不止。

    都是宰相,你这现任的比人家退休的,家里富贵这么多,传出去真是好说不好听。

    世上毕竟君子少,多得是“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

    看两家这样富贵,只怕嫉妒的心里冒火,什么难听话背后都说的出来。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的可怕之处,商铎比任何人都明白。

    当年他跟儿子还是利用这一点,把王子腾搞得灰头土脸,最后将他逼出了京城。

    如今说不得就有人要照猫画虎,对保宁侯府和平阳侯府搞这种舆论攻击。

    江氏叹道:“我明白平阳侯的心意,他现只有玉儿这一个独苗,自然是心尖肉一般,凡世间所有,恨不得倾尽全力都给女儿。”

    “别说林侯爷了,便是我自己,生了三子一女,也是各个都疼的能舍了命去。这婚事上,是一点不肯将就的。”

    “所以,此事我为难的很,还是让你们外头男人们商议去吧。”

    商铎向后握住妻子给自己按肩膀的手,温柔道:“多亏夫人提醒。我这些日子忙着外头的事儿,这些反而疏忽了。”

    “本想着就算林如海疼女儿,他也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太过逾越惹人非议。倒忘了还有皇后娘娘和内务府这边的嫁妆。”

    “但那起子小人嘴里才不会承认,这是三份嫁妆,只怕就有许多黑泥要往林家身上扔了——他从前还做过几年巡盐御史,只怕连当日的功都要给你说成贪腐的过!”

    尤其当今的性情可不算宽宏,听多了这样的话,若是对林如海的风纪问题起疑,岂不是好事翻做了坏事。

    夫妻二人彼此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江氏眉目间忧色尽去:“老爷现在知道了,我便不管了。只等您的信儿就是。”

    商铎点头:“夫人好好歇着,别为了忙驰儿的婚事累坏了——娘娘不是叫婵婵出宫待半个月吗。你就多使她去做就成了。”

    江氏嗔道:“老爷也不知道心疼女儿。如今玉儿要嫁到咱们家,我既欢喜,又有些伤感,正是知道来日婵婵嫁人的日子也不远了。

    听说宫里娘娘现在正亲自教导她管家,功课排的满满当当。

    现在好容易回家,我却要让她好好歇着。你跟驰儿也不许考教她,让她松快两天吧。”

    商铎一笑:“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次日下了大朝,商铎便来跟林如海商议此事。

    林如海却摇头道:“我这份无可俭省,玉儿可是在江南出生的,你也在那里待过。那边对女儿的嫁妆最是重视,是从一出生就开始攒。”

    “我夫人当年还在,盼了多年,得此一女,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给她攒。”

    “现正因她去了,这一份,才是绝不能减,我是都要让玉儿带了去的。”

    贾敏替黛玉攒了五六年的嫁妆,连着荣国府陪嫁给她的那份,林如海定然要纹丝不动的全都给黛玉。

    只将其中的金银首饰全部拿去重新炸了色,使之鲜亮而已。

    这就是极为庞大的一份。

    林如海有些遗憾道:“至于我为玉儿备的,怕招人眼球,已然精简了许多。”

    比如嫁妆里,是用瓦片和土坯来代表房产、铺面和地产。

    为怕这瓦片数目触目惊心,惹人非议。

    林如海还用了春秋笔法,这几日,将许多小的铺面合成一间大的,用质量来弥补数量。

    所以听商铎这话,他只摇头:“再减下去,我还算什么父亲。”

    商铎笑道:“我就知道你不肯的,所以想了个别的法子。”

    “咱们两家各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送给皇上,买几条带御赐字样的纸当护身符,就万事大吉了。”

    商铎这就是典型的狐假虎威。

    他们两家的富贵扎了旁人的眼和心,自然有些嫉妒小人想要骂他们。商铎可不是那种站着挨骂,认为清者自清的人。

    于是想出拿皇上做牌面的主意。

    你们骂我不算什么本事,有本事骂皇上啊。

    “只将先夫人留下的嫁妆作为你们林府的嫁妆,别的无论皇后娘娘赏的还是内务府备的,连着你给女儿准备的那份,全都贴上御赐的金纸,他们难道敢说皇上不成?”

    这笔钱财放在官宦人家要被戳脊梁骨,但一旦打上皇上的标签就名正言顺了。

    别说皇上本人,就连他的妃嫔回家省亲一回,各家建省亲别苑都是上百万的花销。

    再往前推十年,太上皇几下江南,甄家接驾的排场更是将金银当成了泥土,花费不计其数。任凭世上有的都是堆山填海,根本没有罪过可惜两个字。

    也没见有人敢说什么。

    就连御史都不敢吭声。

    这就是皇家颜面大过天。谁敢乱说话,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可不得了。

    果然皇上一听此事,笑道:“朕这里就出几张纸白得了四十万两银子不说,还落了个厚赏功臣的名声,倒是一箭双雕。”

    商铎也笑道:“虽如今钱粮尚且够支应,但闽南之事只怕要拖久了。那提前多备下些也是应当的。”

    “臣与林侯爷这些不过是抛砖引玉,我们向皇上献银一事一出,只怕多得是拿得出的人家要跟着效仿。”

    “皇上到时候不过费些御笔赏赐个忠心为国的匾额就是了。”

    皇上冷哼一声:“朕且不盼着他们愿意为国掏钱,只盼着他们少贪点就算有良心了。”

    “还有许多老臣之家欠着国库的钱不曾还呢!”

    皇上接着点名了荣国府:“他们家为了贵妃省亲,花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建省亲别苑,听人说建的先天宝境似的。”

    “有这样的闲钱,怎么不知先还了朝廷的账!”

    皇上一说起就要生气。

    且自从上次斥责元春气色好,拂袖而去后,他这些日子再未见过元春。

    但也听说了,贵妃贤妃如今常跟着楚太后去太上皇宫中请安。

    荣国府和东平郡王府又各自进献了许多秘传的菜方,贵妃命御厨给太上皇做了奉上,果然滋味与宫中不同,太上皇这些日子进的比往日要多不少。

    连着精神头也好了,面色也红润起来。

    于是赞了几回贵妃贤妃孝顺知礼。

    倒是皇后,因跟在商太后身边,最近就不得太上皇的意,倒是显得不如两妃出挑。

    皇后也无所谓,由着她们去。

    反正皇上分荔枝的时候,还是只给自己一棵树,儿子一棵树,贵妃贤妃那里加起来总共二十颗。

    皇上又翻了一回老臣的账,心疼了一刻钟。

    商铎等皇上心疼完才道:“臣想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

    皇上允准,命金佑亲自引了他去,但要悄悄儿的,千万别又惊动了太上皇。

    商铎在进凤景宫前,深深吸了口气。

    及至入内,见太后穿着一件家常紫棠色芍药长寿纹缂丝衫,坐在榻上。

    见他进来,只是一笑。

    商铎请安过后,便见商太后面前的桌上放了一青玉色碟,里面摆着四块焦黄的肉酿豆腐盒子。

    豆腐上浇了棕色粘稠的酱汁,闻起来便香气浓郁,引人食指大动。

    旁边碧珠递上一双银筷。

    太后笑道:“尝尝这边小厨房新琢磨出的螃蟹肉酿豆腐盒。”

    商铎:……

    不禁用眼神表达了委屈和惊讶:我可是您的亲弟弟,您竟然让我试毒?!

    太后挥手叫人都退下,这才道:“看你今日急忙入宫,我就知道,前儿那两个丫头到底还是发现了什么。”

    “不然依着婵婵喜欢螃蟹的劲儿,只怕等碧珠赶过去,就是个空盘子了。”

    商铎搁下筷子:“娘娘,这样的大事,您怎么也不跟臣商议一番?”

    商太后一笑:“如今你既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