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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梁忍冬的话,夏晴深只是匆匆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盯着茶碗里慢慢沉淀下去的茶叶,沉默片刻轻轻地说:“我不是故意瞒她的,夏木可人原本就不是夏晴深,所以,夏晴深也不是夏木可人。”
她的话说的奥晦难懂,梁忍冬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心想这姑娘是不想和自己说太多吧?
既然她要和他保持距离,他也就不想再过问太多她的私事,毕竟他和她真的不太熟,可是想到刚刚小姑娘葵葵的话,他又忍不住问她:“你写书的时候经常忘记吃饭吗?”
“差不多吧。”
夏晴深这次倒是答的很利落,脸上的神情淡淡的,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梁忍冬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他绷起一张俊酷的黑脸,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变得威严霸气起来,和刚刚那个笑意温和诙谐幽默的大哥哥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努力往下压了压火气,可是语气依旧透着严厉和责备,“胡闹!你这是在自虐吗?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你的身体是你的父母赐予你的,你这么不爱惜,你对得起他们吗?”
一直神情淡淡刻意与他保持着适当距离的夏晴深猛地抬头看他,雾蒙蒙的眼睛里一瞬间划过无数情绪,惊讶,呆怔,悲伤,愤怒,怨恨,绝望……
变幻之快看得梁忍冬眼花缭乱,同时却更加心惊肉跳,直觉他似乎无意间揭开了这个女孩儿深藏在心底的某个伤疤,让她狠狠地疼了痛了,再也无法继续戴着面具遮掩下去了……
“是的,你说的很对。”夏晴深对着他缓缓扬起嘴角,笑得那么美丽,冷漠,刻毒,却又那么悲哀,像一只浑身插满尖刺的小白兔,想要拼尽全力保护自己,只是反而把自己伤得更重。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水汽氤氲翻滚,好似迷雾中暴雨来临前的大海,茫茫然看不到可以驻足的海岸。
“他们赐予我身体,我是该感谢他们,可是他们赐予我的抛弃、背叛和伤害,我也应该感谢他们吗?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们?”
她努力地挺直纤瘦的脊梁,眼神义无反顾般孤绝地望着他,可是眼底的泪水却汹涌而又不停地流下,好似海水无穷无尽。
她的那些话,就像一颗颗炸弹在他的心底轰然炸开,胸膛里面顿时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他不知道她和她的父母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看着她这样伤心难过,想到她刚刚说的抛弃、背叛和伤害,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揪扯着一般。
她曾经经历过什么?究竟是怎么样的伤害,会让一个曾经那样纯真快乐的女孩儿,变成如今这样充满怨恨和绝望?
他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隔着桌子,略带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绷紧的脸颊上,小心翼翼地为这个强撑着坚强的女孩儿拭去脸上的泪水,只是,好像怎么也擦拭不完。
“夏夏,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哭了好吗?”梁忍冬有些笨拙地道着歉,对于哄女孩子他真的是没有一点经验,他只能无奈地收回手,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她,一边尽量温柔地说,“我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不要再说了……”她有些虚弱无力地打断他,伸出白皙细瘦的小手接过纸巾,低下头轻轻地按在眼睛上,许久之后才慢慢地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眼睛红红地望着他,“送我回家好吗?”
此刻她软弱的模样,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乞求,让他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到她,也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对她的事情了解的很少很少。
虽然和罗誉是好兄弟,但是梁忍冬从没在罗誉面前问起过夏晴深,只是从罗誉偶尔的聊天里知道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比如四年前她的妈妈秦月岚车祸身亡,一年之后,她的爸爸再婚,而她那个只有二十八岁的继母,结婚前就已经怀孕,半年后生下一个男孩儿。
当年,这些事情是被罗誉以一种鄙视与嘲讽的语气谈起的,其中有对自己姨夫那么快再婚的不屑,也有对遭遇车祸不幸逝世的小姨的伤怀,更有对突然丧母的夏晴深的怜惜和担忧。
梁忍冬记得罗誉当时脸色沉郁地说了这样一段话:“可怜了夏夏那个丫头,亲妈没了,亲爸又被那个白骨精后妈给霸占了,简直就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可偏偏那丫头又倔得很,自己住在一个又小又破的公寓里,我家老太太怜惜她,亲自去接她来我家里住,她死也不来,就连老太爷亲自出马都没见着她的面,冬子,你说那丫头怎么想的?”
是啊,她是怎么想的呢?
即使她的爸爸再婚,也不至于让她如此怨恨吧?
其中,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走,我们回家。”梁忍冬起身戴上军帽,劲瘦的身体笔直如一杆枪,无端地给人一种信赖感。
他并没有说我送你回家,而是说我们回家,那一刻,望着眼前挺拔伟岸的男子,夏晴深的心莫名地就安定下来。
我们回家——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那么温暖的简单的一句话,如今却是她内心最奢侈的愿望,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幸福时光……
夏晴深默默地起身走向店门,梁忍冬跟她错开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一个令人感到最安全最舒服的距离。
刚走到店门外,小姑娘葵葵脸颊红红地跑了过来,“姐姐,请你帮我把这包中药交给夏木姐姐好吗?这是我让外婆帮我配好的养胃的中药,我外婆就是吃这个治好了胃病的,希望也能治好夏木姐姐的胃病。”
夏晴深怔怔地拿着葵葵塞进她手里的纸袋,有些迟疑地问:“这个……多少钱?我……”
她不该提钱的,可是她又固执地不愿和任何人有所牵扯。
但是葵葵双手背在身后明朗地对她笑,“这些中药都很便宜,值不了多少钱的,我只是想让夏木姐姐的胃病快点好,然后写出更多好看的小说给我看,嘿嘿!”
夏晴深抬起头有些愧疚地望着眼前的少女,笑得那么无忧无虑,青春飞扬,就像十八岁以前的夏晴深,总以为幸福就是那么简单,有宠她的爸爸,有爱她的妈妈,还有一个承诺会守护她珍爱她一生一世的英俊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