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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陵显然看到了清瑜的表情,她也是心思玲珑的人物,立刻发觉自己有些露馅。好在应陵有几分急智,张口解释道:“别人的事儿我不关心,可是你的事儿我又怎么能不往心里去?自打你上次好心来看我,又劝了我一通之后,我才知道你的真心。”
清瑜一时还不太适应应陵这般温和得近似亲密的态度,回答道:“姐姐有心。好在我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儿田太医来看过。只嘱咐静养,按时服药。应当无碍的。”
应陵微微生硬的点点头,如此关心一个人,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为了不让场面那么尴尬,应陵只好开口与清瑜聊起家常来。只是这么一聊,应陵清瑜二人都有些尴尬。应陵素来是不把这些家长里短放在眼里的,这会子为了跟清瑜亲近,不得不费心费力去说自己根本没兴趣的话题。而清瑜,又实在离开权贵圈太久了,许多人和事,就是应陵绞尽脑汁想出来,清瑜也接不上话。姐妹俩的话题通常是你开个口,我回一句,然后就没下文了。只盏茶功夫,应陵清瑜都觉得疲惫不堪,这种没话找话的状况实在太奇怪了,就好像两个不会打乒乓球的人,一个人好不容易把球发过来,另一个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球接回去,一发一接,节奏缓慢,还没有半分技术可言,更可气的是,两人还常常接不到球。
直到涪陵这个名字被应陵提起,清瑜总算吁了口气。这几年来,就只有涪陵清瑜还在感应寺见过两面。想到涪陵如今已经嫁到异邦,清瑜应陵二人都有些唏嘘感叹。
应陵道:“说实话,涪陵出嫁那天我都没有去送她。那阵子为了和番的事情,四王叔与父王有些龃龉,我怕我出席了让涪陵膈应,便借病推了。如今悠悠掐指一算,两三年过去了。一想到那个当年梳着小辫,总跟在我后头的妹妹,都已经为人妻,说不定还为人母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时光如催,好似梦一般啊。”
清瑜没想到这么一番感性的话是从应陵嘴里说出来的。微微一想也自恍然,即便应陵涪陵二人有些心结,可二人实际上是一块长大的。比起宝陵的深宫养病,自己的流落异乡,应陵涪陵才是真的有时间积累有共同记忆的姐妹。不论从前和睦也好,后来离心也罢,如今涪陵远嫁,什么恩怨都该放下了。加上应陵遭遇了如此无妄之灾,自然有些感触。
清瑜便道:“应陵姐姐怕也是有些后悔吧。不管三王叔四王叔如何,涪陵姐姐这一去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索性涪陵姐姐在送嫁途中,经过延州,妹妹倒是有幸与她一晤。她那时……”
应陵想要否认后悔,不过想到清瑜所说,只怕自己终身与涪陵再无相见之日,心头一软,只叹了一口气。
清瑜也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忙改口道:“当日涪陵姐姐虽有些心头郁郁,不过这几年过去,听四婶婶前日过来跟我拉家常时所说,貌似也平平安安的。或许这样也不错。平安是福。”
应陵心中一酸,自己清高一世,满拟要找个文武兼备的少年俊才相配,谁知道却让那大胡子辱了清白。相比之下,涪陵哪怕是和番,到底也是去做大理王府的世子妃,光只声名一样,就跟自己云泥之别了。想着想着,应陵便流下泪来。
清瑜难得见到应陵真情流露,对于应陵刚进来时的探问,也就淡忘了。清瑜拈了手帕去给应陵抹泪,应陵躲了躲,背过身去自己擦了,这才回过头来。她没忘记,今天来不是为了在清瑜面前示弱的。
应陵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微微平缓情绪,这次问道:“嘉王叔最近可有家书送来?”
清瑜摇头道:“蒙古大军一路滔滔,占据东北数郡,将陇南与巴州横生切断,陆路是断绝了。蒙古人又擅长饲鹰,信鸽也不能幸免。早在你们离开京城前数日,便断了讯息了。对了,我听说京城西面已经解围,不知三王叔送出信来了吗?”
应陵也摇头道:“父王统领兵部,自然以国事为先。要送信也是遣人送来给太子殿下。只可怜我娘,日日悬念……”
清瑜叹息道:“巴州全是女眷幼子,大家都不容易。好在战事有些眉目了。”
应陵道:“最难还是你。大婶婶病逝以后,嘉王叔又长年在外。你们府里就一个侧妃照应。如今又听说泽礼……”
清瑜眨了眨眼,故意没接话,等着应陵的下文。
应陵咬牙道:“听说太子殿下以大义相胁,要把泽礼过继过去。我适才进来的路上正好撞见了泽礼,好聪明乖巧的孩子。才这么点大,你这个做姐姐的可要替他打算!”
清瑜本能的觉得应陵今天有些不妥,她一贯谨慎,自然不会因为应陵来探望自己落了几滴眼泪就把对方当做知音,据实以告。清瑜只犯愁道:“如今传得满城风雨,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我一个晚辈,又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就是操心弟弟也没有办法。”
应陵听清瑜言语松动,忙凑近些道:“这些话换做别人我是打死不会说的,也就在妹妹你面前啰嗦几句。这事真得从长计议。如今前线战事好转,说不定过了年入了春,就能把蒙古鞑子打回去。到时候回到京城,论功行赏时,守在京城的各位王叔抗敌无畏固然有功,太子殿下移都巴州定了军心也值得书写一笔。不过功劳最大的,我看还属嘉王叔。他进谏定策在前,领军策应在后。偏这时候皇太孙又没了。说不定储君之事还有反复,妹妹怎么能将泽礼推到那边去,助长人家威风呢?”
清瑜不由得多打量了应陵两眼,这番话传出去的确非同小可,搞不好就是大罪。但是清瑜也不得不佩服应陵的分析,还真有那么几分可能。不过清瑜实在太了解应陵的个性,应陵言谈间故意模糊巴王,突出嘉王,仿佛战事一了,这储君之位便要落在嘉王手上一般。实则清瑜明白,巴王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绝非儿戏,自己的父王远在陇南,想要入主东宫实在有些困难。而一旦太子没有后裔,最容易得手的反而就是巴王。
想到这里,清瑜哪里还不明白应陵此来的目的?她心头一松,只要应陵还是那个应陵,清瑜倒是没什么怕的。各怀鬼胎罢了,现在就是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时候。清瑜皱着眉头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听。太子承嗣一事眼下正在关键,尤其战事胶着,更关系到陈国大统。我父王也绝没有那种心思。他一个常年在外的藩王,朝中也没有耕耘一分根基,怎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今日妹妹就当姐姐说笑,姐姐快别拿这种话吓我。”
应陵见清瑜推得一干二净,心中冷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若嘉王没有夺嫡的心思,杀了我我也不信!
可是清瑜这边可谓是无懈可击,应陵费了半天心思,什么都没套出来,也委实有些不甘。应陵正想从哪里切入比较好撬开清瑜的口,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清瑜也闻声抬头看去,只见房门推开,正是木樨引了尹兰烟同巴王妃进来。几人脸上都有一种紧张欣喜盼望的复杂表情。
应陵微微一愣,这才多久功夫,母亲怎么不多拖着那女人一会,自己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呢。
清瑜向巴王妃问好道:“三婶婶最近可好?”
巴王妃走近,敷衍的抚了抚清瑜鬓间的长发,轻声道:“婶婶挺好的。倒是你小瑜儿,又病在床上了。如今渐好了吧?”
清瑜点头笑道:“好多了,劳动婶婶大驾,瑜儿惭愧得很。”
巴王妃还想客气几句,尹兰烟已经开口道:“三嫂先带着应陵过去吧。我安顿好瑜儿就跟过去。时候不早了。”
巴王妃对着清瑜抱歉的笑笑,拉着有些不满的应陵出去了。
清瑜疑惑的问木樨道:“她们这是赶着去哪里?”
木樨刚想回答,尹兰烟已经忍不住喜意站在门口大声道:“据前线八百里急报传来消息,成都之围已经解了。蒙古军队见久攻不下,粮草不足。便打破周边几座小城劫掠一番,往来路撤退了。各府的信使都在路上,太子召集各亲王府、郡王府的女眷去春阳殿等信呢。”
或许是压在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搬走,昨儿与清瑜剑拔弩张的尹兰烟此刻也顾不得生气,满心欢喜的跟所有人分享这个好消息。自木樨以下,八宝轩所有丫鬟婆子听了都眉开眼笑。
清瑜听了也是长出一口气,且不论这场战争陈国遭受了多大损失,单就结果而言,可谓是惨胜。虽然蒙军所经之处,百姓骨肉分离,乡民流离失所,家园满目疮痍,但是这艰苦卓绝的一战,陈国自皇帝以下,凡亲王、大臣、军民团结一心,共度时艰,也重塑了这个国家的灵魂。
最重要的是,清瑜心头一块壁垒终于消弭了。蒙古人再也不是天下无敌,汉人迎来了新的曙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