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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尘鸢依旧寒着脸,但看向青衣美妇的目光仍掩不住的疑惑。
青衣美妇知道她清冷的性子不会开口,主动答道,“若是你三嫂子没猜错,这些东西都是冯小晓给妹子的吧。妹子这些年没少受她的苦,看现在风向转了,又抛了血本来讨好你。可见真是煞费苦心。妹妹你心思单纯,这些年在深院子里又不太理会这些事情。你不知道,这冯小晓是老二从那婊子巷子里娶来的,身上的东西多半也都是从那里带过来的,妹妹是要做叶家大奶奶的人,可不要沾上这不干不净,污人清白的东西。”
“我知道了。”骆尘鸢淡淡道。
青衣美妇不依不饶,续又劝慰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三嫂一见到这些东西,就能猜到老二他们来找你是为何。妹子,三嫂是个快言快语的性子,哪里说的不对,妹妹你也别往心里去,这老二家的铺子已经穷困成那样,他们二人平日里是出名的不过日子,妹子就算是使了颜面替他们给叶老夫人说好话,帮了他们,那也没用,到头来还是会被他夫妇二人吃空。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如让给你三哥三嫂呢,好歹你三哥三嫂,在福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妹妹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了,三哥三嫂也都能罩着你。”
说罢凤眼瞄了瞄丝毫没有动情的骆尘鸢,只得又道,“妹妹想必已经知道大哥放出去的那消息了吧?”
骆尘鸢一愣,冷眼看她。
青衣美妇莞尔一笑,若无其事道,“妹妹别担心,你是不是爹亲生的,家里人都清楚的很。尤其是你三哥,他从小就爱护着你,虽不是一母胞妹,但你三哥人宅心仁厚,记得分家产的时候,还是他先退让出一步,让骆总管把那块地皮分给妹妹你。不过,这些算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三哥如今在宗室中也算是个实在人,宗族长老们无一不喜见他,妹妹若是能帮得了三哥三嫂子的忙,别说让妹妹永远姓骆,就是再拨两个铺子给妹妹当嫁妆,你三哥三嫂子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妹妹若是有心,三嫂把这两间地段好的铺子改成布庄、粮庄给你,到时候,再加上妹妹之前有的百亩良田,每年粮食布匹剩余,都拿到铺子里换成银钱,这前途,可真是很不错的。”
好精明的算盘,骆尘鸢不得不对这个三嫂子刮目相看,看着她外表温柔和善,谁知心里竟是有这般精明的丘壑,知道拿人最知道痛痒的地方。骆尘鸢心念这三嫂如此精明,必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得罪她对自己姓不姓骆这件事情上,兴许真会有点儿影响。于是稍微缓和点脸色,起身走到饭桌前,坐下。
见骆尘鸢脸色缓和,又肯吃饭,青衣美妇欢喜非常,拖着骆宝,忙嬉笑着脸皮的把饭菜亲自给她布好。三少爷骆宝对繁冗事务是个不多言语的人,平日里商铺买卖,生意往来,多半都由三少奶奶打理,但一到饭桌上,骆宝的话匣子就立即打开。
拈着筷子,边指点介绍这个菜名叫什么,食材是什么,口味属于哪类等。边不住的往自己嘴巴里塞着,唯恐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骆尘鸢这个瘦不溜秋的小丫头吃不了,给浪费掉了。
骆宝夫妇走后,骆尘鸢也吃得酒足饭饱,稍微活动了一会,就弄了张面膜往脸上一贴,爬床上睡觉去了。一直到下午时分,二少奶奶冯小晓亲自接她回小院住时,才醒过来。
原版的小院子几乎是骆府最偏僻的一个小院,靠近后山,院墙用后山的绿竹做篱笆,与之前骆府那长廊朱墙感觉大不一样,感觉就像是市井喧哗中一抹宁静的修竹小院。穿过两个月洞门,华丽的长廊算是已经到达尽头,脚下是一一条一米多宽的鹅卵石小径,小径尽头便是一个竹门,过了竹门,脚下竟是一座微拱起的半月竹桥,竹桥一直延伸向中间的水亭。那座水亭是被无数生长在溪流里的竹子承托起来的,竹墙之内没有一块实地,全部是竹根和脉脉的流水。
唯一瑕疵的地方,便是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住,原本该清澈见底的池水,已经布满青黄的竹叶,随着微风的波动,飘摇似年久失修的小船。
心底深埋的一丝情愫让骆尘鸢感觉鼻头酸涩,加上对这里发自内心的喜欢,险些让酸涩冲上鼻头,引出泪来。
冯小晓见她这么一脸肃然,也不说话,忙愧疚的赶上前,肥肥的身躯,踩到竹桥上,“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让骆尘鸢听得头皮发麻,赶紧回头制止她再上前来,“谢谢二嫂,这里我很满意。二嫂今天说的话,我记着了,没事,二嫂就走吧。”
冯小晓见她一开口就是这么客气的一段话,高兴的恨不得在竹桥上跳起来,忙答应着道,“好好好,那妹子你好好休息吧,二嫂等下再让人过来给你扫扫院子,送点吃的喝的。”
“嗯。”骆尘鸢冷冷应了那么一句,便向水亭后的小竹阁走去。竹阁里已被打扫的一干二净,摆设都是极为简陋的竹制东西,包括杯盏等物。竹阁是个小巧的两层小楼,楼虽不高,但站在楼阁窗棂处,依旧能够将窗外骆府的布局看个大概。
对骆府,骆尘鸢没有多少关心,她知道在这里停不了多久就会换地方,只是……她回过头看着这个精致的竹制庭院,叹息,未免可惜了这样的一个小院子。
等所有人都走光,骆尘鸢才从阁楼回到卧房中,打开墨炎送她的那个羊皮卷子,又将其中的内容盘膝练了两遍,看天色尚早,百无聊赖的晃到竹阁书房中,拿看书继续打发时间。
正看着,忽而听竹院外面悉悉索索像是有人走近,骆尘鸢蹙起眉头,这个时候有谁会找到这里来,探头从窗户一看,果然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疾步向竹楼走来,心中一提,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单独跑到这个小院子里?轻咬着唇瓣,骆尘鸢迅速站起来,拎起一把竹凳子藏到门后。
“出来吧,闪躲的速度倒还不慢。”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声音响起,淡淡的,听着有点耳熟。
骆尘鸢拎着板凳,僵在门后。不知道对方说那话是不是故意试探诈她的,但就算不是,恐怕她手里的竹椅已经失去威慑力,因为在男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黑影风一般的闪入。
“他们似乎提醒过你吧,越是发力,中毒就会越深。虽然你内功尚有,但那也禁不住你一直愣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竹凳。”黑衣男人轻笑着,坐在竹桌前,自酌着一杯清茶,缓缓喝着。
骆尘鸢咬着唇,泄气似的将竹凳扔下,从门后小心的出来,抬眼向竹屋花厅处,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英挺背影,气馁无比的开口,“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藏在门后?”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我自然清楚。”黑人男人轻笑,转过头来。
“墨炎!”骆尘鸢惊喜的叫道,“你怎么在这里?”想起他一走好几个月都不见踪影,气恼的嘟起嘴,“你怎么现在才来?”
墨炎没理会她,余光扫着她越来越凸显出的美人棱角,冷冷道,“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还好,但身体这些日子都很弱,气力都提不上来。”骆尘鸢颓丧道。
“嗯,中了缅椛毒,都会这样。况且你内力尚浅。”墨炎淡淡道。
“什么浅不浅的?你来是带着我走的吗?”骆尘鸢眼睛一亮,忙凑过来道。
“你觉得你能走吗?”墨炎冷笑一下,不买她的帐,“如果你能放下所有,兴许我会考虑带你走。”
“放下一切?”那可能吗?骆尘鸢蹙眉,如果她放下这一切,她以后能做什么?跟着墨炎神浪迹江湖,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微有陌生的男子,骆尘鸢苦笑着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她似乎已经习惯走着眼前这一条线,为这些繁琐的事情操心。
墨炎淡淡一笑,刀削般的唇线冷冷勾起,“即便你愿意,我也会嫌烦。”
骆尘鸢有自知之明的点点头,不过还是郁闷的问,“你又不带我走,那你跑这边来干嘛?”
墨炎扬了扬手里的杯盏,冷冷道,“喝茶。”
“喝茶?”骆尘鸢下巴险些磕到桌子上,巨悲剧的瞪着他,“就是为了喝茶?”
“嗯。”墨炎寒着张雕塑般的俊脸,突然又道,“除了喝茶,兴许还得祝你新婚快乐。”
“新婚……”骆尘鸢要拿脑袋撞墙了,阴着张小脸,“墨炎,原来你是特地来寒碜我的……”
“随便你。”墨炎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个和之前给她的那羊皮卷子一样,丢到她怀里,客气无比道,“送你的新婚礼物。”
骆尘鸢搓着那破羊皮卷子,打开看了看,依旧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瑜伽心法,揣到怀中,不悦道,“什么新婚礼物,我一点都不想嫁过去。你就不能给我想点儿主意啊?”
“不能。”墨炎很干脆道。
什么人啊这是,骆尘鸢满脑子黑线,郁闷的嘀咕道,“墨炎,怎么着你也算是我半个师父,师门里就没有不许婚姻之类的东西么?”
“有。”墨炎说,“你例外。”
咬牙切齿,“我不想例外。”
墨炎冷冷扫了她一眼,忽略她狰狞切齿的目光,淡淡道,“我走了。”语毕再也不理会她,转身几个闪跃,便不见了踪影。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骆尘鸢那个郁闷,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掏出来那个软册子无聊的边翻边练。疲惫之时,无意想翻到书的最后,看看书最后会说的什么,等瞧清楚后,忽而脸红如蒸虾,心跳加速,将那册子飞快卷了塞到被子里,怀里像踹了小鹿一般,乱的一塌糊涂,暗骂了道,“死墨炎……这个死墨炎……竟然给我这种书……”
郁闷无比,墨炎怎么会……
感叹,估计他是拿错了吧?可之前明明是有很多内功要诀的。
再次相信这丫是故意抱着涮她心态来的,又羞又恼,咒骂了他好久。才收回了心思,将之前的背熟的旧册子烧掉,新册子藏好,才扯了被子埋头大睡。
次日,夜雨晨晴。
一大早,明亮而耀眼的阳光破窗而入。骆尘鸢掀开薄被,揉着眼睛,直起身来,深吸了口带着竹叶香气的气息,凉凉的清香,自鼻腔涌入心怀,让人不由精神一振。转过身来,正要穿鞋下床,朦胧之中却看屏风之外人影闪动,骆尘鸢顿时睡意全无,冷喝道,“谁?!”
“是老奴。老奴是给姑娘送嫁衣的。”一个老妪的声音,沉闷而恭谨的响起。
骆尘鸢惊愕的坐在床沿,嫁衣……她想起了墨炎昨日到来的原因,才知道他是来警告她什么的。可惜……
良久,骆尘鸢才冷冷道,“谁让你们送嫁衣来的?出去!”
听到骆尘鸢的呵斥,那老妪也不生气,带着八位衣着鲜艳的美婢静静的走了过来,恭谨笑道,“今天是姑娘的大婚之日,小人们只是奉命行事。”
“我不穿,你们还能把我怎样?”骆尘鸢又急又恼。
“十一妹,希望你冷静一下。”一个浑厚的男声自屏风外响起,言语之中,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骆尘鸢抬眼,只见一个富态锦衣男人从屏风外缓缓踱入,面目和老二老三差不多,只是他却男人眉峰如剑,眸子正不善的眯着,一眼看过去便让人感觉他属于那种凌厉跋扈奸商一类的人。
骆家大少爷骆洪?骆尘鸢紧抿着唇,冷冷看着他一步步晃进来,随着他掌心之中悠哉游哉的转着两个玲珑剔透的翡翠球,骆尘鸢明显感到空气中暗璇着一股压力迫面而来。
“你想怎样?”骆尘鸢冷冷看着他,丝毫不甘落于下风。
骆洪似乎不屑于跟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辩驳,侧身让出一个手拿一本什么册子的灰头脸的瘦削男人,淡淡一笑,指着他道,“这位是骆家的掌记,掌管着骆家宗族的名册,骆家男女老少,皆在他手上的簿子中。如果你还想继续姓骆,最好不要再多生事。”
骆尘鸢冷冷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骆家人?你有什么证据?拿这些来威胁我一个小女子,骆洪你未免太过卑鄙。”
骆洪似乎懒得同她周旋,轻笑一声,软语慰道,“嫁,你不仅有你本来在骆家应有的东西,而且还将成为叶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不嫁……”他手势一挥,做了个“杀”似的动作,沉着脸道,“不嫁,你更是人财尽失。”
他放下这句话,身后立即站出来两个打手打扮的男人和一个打扮的像妓院老鸨似的女人。
那女人立即朗笑着拿香帕子甩着,故意拿着腔调嗔怪骆洪,“洪爷可真是,早该同姑娘打一声招呼才是。我这喜婆可真给十一姑娘给惶恐住了。”
“喜婆婆你惶恐个什么?今儿姑娘嫁入叶家,你是喜婆。不嫁,我们骆家给她除了明儿,这两位大爷可立即捉了去塞到后门的花轿中,你一样是喜婆。”骆洪冷笑着,不掩眉目中的得意。
骆尘鸢咬着唇,看了看周围,干脆一笑,“嫁,我为什么不嫁?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叶老夫人,早就想当面问一问叶老夫人为何叶家非娶我不可了?”
骆洪也不想多理会她,摆手让侯在花厅中的人进来给她收拾,自己则带着人转出门去,到前厅招呼着前来参加婚宴的客人。
嫁与不嫁如同骆洪说的那样,已经由不得她说的算,她不是傻子,没必要为了争那一口气,而在众目睽睽,毫无逃脱机会的情况下,选择一个愚蠢的答案。
嫁人,骆尘鸢冷笑一声,但愿叶家人不要后悔做出今天这个决定。
红花鸾轿,珠冠霞衣,除了那宝珠链下那双墨眸里掩映的不甘和玩味,娇艳的妆容下,她和其他新娘一样,在这一天,最是娇美如花的。
她期待,她嘲讽,她冷眼看着这一场盛大而华丽的闹剧,完全忽略自己就是这场闹剧的主角。
兴许想忽略这场闹剧的人,不知骆尘鸢一个人。
起码等候在骆家门口,身着新郎妆,胸带着一朵大红色绣花,骑着纯白色宝马的男人,也同样如此。
叶陌尘望着周遭,喜红的花嫁,震天响的炮竹,周遭围满了等着发喜糖、红包的热闹人群,欢喜恭贺声不断,从几日之前就开始。而他心中,酸甜苦辣,百味皆有。
没人逼他来,他却不得不来,自从罗软软出事以后,他回到福都逼问叶老夫人为何非娶她不可之后,才猛然知道原来自己背负的东西,早就从生下来就已经注定。
只是意识里,他知道骆尘鸢是一百个不愿嫁给他吧?他知道叶老夫人既然能够让他收回昔日的叛逆之心,那么将她从千里之外捉来,那又有何难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