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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伊.亚尔斯兰缓步走在虽然依旧寒风凛凛,不过在一些地方已经隐约露出勃勃春色的草原上。
远处的营地里时不时的传来战马的嘶鸣,吹响的牛角号的呜鸣声深深的震动着心弦,似乎把人带回到了那个辉煌奔腾的时代。
和很多面色黝黑,皮肤干枯的科尼亚人不同,阿诺伊的皮肤光滑白皙,已经略显微胖的身子有些笨拙,看上去不是个擅于在草原上驰骋的好骑手。
阿诺伊也的确没在草原上怎么呆过,在二十四岁之前的他一直生活在科尼亚城的豪华宅邸中,和四周的其他人不一样的是,阿诺伊既不热衷打猎,更不喜欢其他那些风吹日晒的东西,他只喜欢静静的躺在自家的凉亭里看书。
从经书到诗集,从史书到一些并不那么正经的民间小谱,阿诺伊都可以说是涉猎颇深,这就让他有了其他科尼亚人所没有的眼界。
在他看来,那些整天喜欢把自己绑在马背上的科尼亚人总是要被别人当成弓箭或是弯刀使用,而他们自己却永远不能成为掌握这些武器的那只手,这让这位科尼亚年轻贵族开始思索究竟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在二十四岁的那一年,一件偶然的事情彻底改变了阿诺伊的一生。
做为当时苏丹莱斯玛赫.亚尔斯兰的随侍官,阿诺伊的父亲因为在一次跟随苏丹出猎的时候保护主人而送了性命,这对于那位颇为念旧的苏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对自己老臣的思念和感激,苏丹让阿诺伊接替了他父亲的职务,成为了自己的随侍官。
那次出猎阿诺伊的父亲虽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也没有完全能够保护的了苏丹,因为当时负伤留下的病痛,莱斯玛赫.亚尔斯兰很快就因为身体不适变得越来越少管事,而一切责任就逐渐落在了当时还年纪还小的王子与做为随侍官的阿诺伊身上。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样,阿诺伊逐渐的掌握了苏丹国的大权,或者说是那位王子自己把权力心甘情愿的送到了阿诺伊的手中,科尼亚人那种不甘平静的习性让王子无法安心的留在王宫里处理政事,这一切就造成了阿诺伊的权力逐渐增大。
当王族终于发现事情不妙时已经晚了,阿诺伊给了王子一块还算丰盈的水草地做为终生养老的领地,同时派出了一支上千人的军队做为对他的监视。
然后阿诺伊正式加名为阿诺伊.亚尔斯兰,成为了科尼亚苏丹国的第十二位苏丹。
自从登上苏丹宝座之后很少会回想这些的阿诺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来。听着那沉闷连续的大弯牛角号声,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自己刚刚登上苏丹宝座时那种充满了兴奋却又惊险万分的时刻。
在那个时候阿诺伊不论昼夜身边都紧跟着一队卫兵,同时决定追随他的部族也几乎夜夜戒备,枕戈待旦。
最终的结果是草原贵族们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承认了这位新苏丹的地位,不过让他们承认的原因固然是由于这些人自认没有人谁能与他抗衡,而他们又不能联合起来。还有一点就是多年来草原部落散乱而又无序的生活,让他们并不认为换了一个苏丹会对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还是自由的驰骋在草原上的部落,除了每年必须进入科尼亚城觐见苏丹之外,他们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多年之后,一些贵族才后悔当初的决定,阿诺伊一旦坐稳了苏丹宝座,就开始逐渐收缴那些部落的权力,当他成为苏丹的第十个年头时,整个科尼亚苏丹国已经大体成为了被他控制的一个完整的国家。
一切是那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阿诺伊甚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苏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时心中的敬畏,然后他自己成为了这样一个人,接着就是十几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跟随在苏丹身后的那些贵族有些不耐烦,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苏丹不骑马而只是慢悠悠的走来走去,如果骑马也许这个时候早已经回到了看上去并不远的王帐。
阿诺伊似乎感觉到了身后人们的不耐烦,不过他却不理不睬只是一步步的踩着已经略显松软草地向前走着。
头顶上太阳照得有些晃眼,当阿诺伊终于走回到王帐时,他坐在支起来的遮阳棚下,看着那些等着他说话的贵族们。
“亚尔斯兰王曾经梦想把我们的领地一直推到海边,让罗马人彻底让出海峡以东的所有土地,不过因为他的意外去世,这个伟大的梦想没有实现,很多苏丹都曾经希望能够继续完成这个梦想,我也一样,不过我比别人都要幸运的多,现在的法兰克人和埃及人正在进行一场大战,为了这个萨拉丁甚至把他在和我们边境上的军队撤走,所以我们完全不必担心一旦在北方发生战争,我们的背后会遭到袭击。”
阿诺伊缓缓的说着,他需要让那些只能看得到草原的贵族们看清现在的一切,他知道这些人也许永远去注意那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而他的眼光却已经不止投向了地中海的海岸边,甚至还越过大海,投向了据说孕育着无数财富的黑海沿岸。
不过他也并不指望那些贵族能够完全听懂自己的意思,他只希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自己实现那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梦想竭尽全力做好准备。
由于多年来的习俗,科尼亚人并不是很擅长与那些拥有着深沟壁垒的敌人作战,他们更适于在没有障碍的广阔草原上驰骋拼杀,所以就因为这样,在很多年前曼齐克特的辉煌之后不久,他们却用付出了一位苏丹生命的代价,在现在边界上罗马人的防御前撞了个头破血流。
正因为这个,阿诺伊才在成为苏丹之后开始试图改变科尼亚人的这种作战方式。虽然多年的习惯一时间还无妨彻底改变,但是看着兵营里那些已经颇具规模的攻城重物,他还是感到颇为欣慰。
不过在有人问他,是不是要一路杀向君士坦丁堡时,他却笑着微微摇头:“如果那样也许不等我们看到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我们背后的敌人就已经开始对我们进攻了,萨拉丁是个十分狡猾的人,很多人只看到他是一头狮子,不过我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狐狸的影子。”
随即他向那些满脸疑惑的贵族们说出了他还不为这些科尼亚人所理解的计划:“我并没有指望一下子就能完全攻下罗马,因为毕竟他们有着能够和我们对抗的军队和众多城堡,那是最让我们头疼的,我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我们向着地中海岸边前进,也许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到最终能够彻底打通通向大海另一边的道路,如果那样我们就做这个开路人,只要能够占领这样一条通道,然后逼迫罗马人承认那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就可以渡过海峡去占领更富饶的土地,然后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从大海的两边夹击罗马腹地。”
贵族们愕然的望着苏丹,以他们的头脑和见识,他们不能理解苏丹这么宏大的计划究竟是怎么设想出来的,不过提到那些来自黑海的奇珍异宝,却立刻引起了他们的共鸣,他们不但喜欢那些那些珍贵的宝石和华丽的皮毛,对那些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异族美女也异常喜爱,这不禁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欲望,一时间兴奋让他们变得鼓噪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催促中苏丹立刻出兵。
“不要着急,”阿诺伊暗暗皱起双眉,他从心底里看不起那些贵族,在他眼中他们就如同书上说的那些弓箭和弯刀,虽然锋利却永远只能被人握在手中“安拉会指引我们应该出击的最好时刻,不过我想这对我们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因为罗马人即便察觉了我们的举动,他们也不可能会事先猜测到我们究竟会从那里开始我们的进攻,毕竟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边境是很长的。”
阿诺伊说完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相信这个时候罗马人应该已经差距到了科尼亚的举动,而且一旦萨拉丁的军队从与自己的边界上撤走的消息传到罗马,那位罗马皇帝肯定会意识到没有了南方威胁的自己,一定会有所行动。
“可是你怎么会猜测到我会从哪里开始呢?”阿诺伊觉得自己真的很聪明,大概在所有人的想象中,一旦发生战争势必就是去进攻和掠夺那些富饶的城市和上好的土地,而且阿诺伊也相信们不会有人如他一样看的那么远,甚至为了一个也许几十年之后才会实现的目的,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进行准备。
“我的儿子们,但愿我做的一切努力没有让我白费,”阿诺伊在中想着,随即回头向身边的亲随低声吩咐“去告诉我的将军们,一定要彻底的铲除掉那些背叛苏丹的敌人。”
听到苏丹的吩咐,亲随立刻调头上马向着军营跑去,看着他的背影阿诺伊.亚尔斯兰微微一笑,这次的出兵固然是为了如他所说的开始向罗马进军,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乘机铲除那些已经不肯向他投降的敌人,特别是那个自称自己是亚尔斯兰后裔的叛徒!
………………
拔丝玛公主略显玩味的坐在宫殿一角的毡毯上看着敞开的两扇房门,对于耶路撒冷王宫中的奢华,公主并不十分在意,和她的哥哥一样,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奔波,或者说她更希望自己能体现出做为萨拉丁的妹妹那特有的价值。
随着人影闪动阿迪勒出现在了门口,这位俨然已经是耶路撒冷之王的埃米尔在看到公主之后远远站住,微微躬身行礼,看着这位被自己哥哥选中的未来的继承人,拔丝玛公主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她能明白当哥哥决定带领着自己所有的成年儿子借着这次与法兰克人的休战,远征幼发拉底部落的时候,心底里的那种惆怅。
在这个时候带走所有成年王子,而把几乎整个圣地的权力都交给阿迪勒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为他扫除将来成为苏丹时的那些障碍。
在萨拉丁看来,也许一位伟大的苏丹应该留给后人的,并不只是他的国家,而且还应该有足以能让后人继承的伟大精神。
既然这样,与其把国家交给自己那些毫不成器,甚至可能会因为内斗和相互倾轧而让异教徒乘机占据好处的儿子,不如交给这个备受自己赏识,甚至可以说是他一生中难得看得起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呢?
阿迪勒走到拔丝玛公主面前,迎着公主露在面纱外面的那双眼睛的凝视,有那么一阵他好像觉得看着自己的是那位令他敬畏的苏丹。
“我的兄弟,我们的哥哥让我来问你,如果要与罗马结盟,你会向他们提出什么样的建议和条件。”
公主的声音平静,可是她隐藏在罩袍下的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她知道一旦这句话说出来,那么一切就已经决定,如果说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还只会让阿迪勒隐约猜想,那么现在一切已经完全挑明。
即便是早已经变得镇定稳重,可阿迪勒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还是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他的嘴唇先是绷得很紧,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殿下,罗马皇帝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会为了维护苏丹的利益而战,所以即便与罗马结盟,我们也必须让他们明白,耶路撒冷只能永远属于安拉。”阿迪勒再次向公主低头行礼,不过却显得颇为矜持,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必须保持稳健和尊严,因为就在拔丝玛公主说出这句话之后,已经意味着他的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
拔丝玛公主似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告诉阿迪勒与罗马的谈判将要由他来决定,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看着阿迪勒那张线条分明刚毅果敢的脸,拔丝玛在心中不由幻想这个人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苏丹,会不会与萨拉丁一样做出伟大的壮举呢?
她的心头微微叹息,一想起自己的哥哥居然会做出这样心胸宏大的决定,公主不禁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望着听到自己的传话之后,稍微有所变化的阿迪勒,拔丝玛公主不禁轻轻叹息,就在她与这位埃米尔错身而过时,公主轻声说:“苏丹已经决定带着他所有的成年儿子离开圣地,他要亲征拉赫曼的余部……”
说到这里,公主的声音忽然一滞,她微微侧脸看了一眼一脸诧异的阿迪勒,在稍微犹豫一下后,声音微微颤抖的说:“看在苏丹的仁义和无私的份上,对他那些年纪好小的孩子们仁慈点,安拉会保佑好心人的。”
说着,公主转过头向着门外走去,当她快要走到门口时,一声沉闷的声响从背后传来,堪称“耶路撒冷之王”,拥有重兵在握的埃米尔阿迪勒,终于难以抑制的跪在地上,把脸埋在双手中发出了激动的祈祷。
从耶路撒冷到考雷托尔的道路很奇怪,在这片随时都会发生一场场战斗的土地上,几乎看不到那些其他地方经常出现的来回游弋的骑兵和各种哨卡。
除了在一片无形的分界线般的树林两端分别矗立起来的两座塔楼,耶路撒冷的萨拉森人与考雷托尔的法兰克人之间,倒是一种颇为平静的局面,如果丁璇在这里看到这种情景,可能就会想起那个著名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典故。
事实上倒也不是这样,除了可能会引起双方冲突的军队尽量相互回避之外,双方的民众不但交往密切,甚至还有比之前越演越烈的趋势。
随着十字军的到来,法兰克商人们忽然发现原本与萨拉森人之间还算顺利的生意变得越来越难做了,以前还能通过的黎波里安条克这些地方运向欧洲的货物,因为战争的原因完全堆积在了手里,而萨拉森人也在为颇为喜欢的那些来自欧洲的新鲜玩意的减少抱怨不已。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财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减少,那些早已经于萨拉森人之间的利益变得休息相关的法兰克人,一时间对十字军变得怨气冲天。
不过这样一个,一个原本在东方就有着特殊地位的地方,就引起了所有这些追求财富的人们的关注。
在萨拉丁征服圣地之后看似孤独的留下来的考雷托尔,不但没有荒废下去,相反却变得比以前更加热闹,特别是当十字军来到东方,并且还是占领海岸城市之后,考雷托尔的地位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
当不能通过海上的道路向欧洲运去各种珍贵的货物之后,法兰克人商人们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陆地,但是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十字军还是萨拉森人显然都正处以一种相互敌视,不死不休的对峙之中,在这种时候已经不会有人再去遵守之前那些协议,而如何能够保证双方能够守信,就成了让人头疼的事情。
于是考雷托尔成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双方往往会把自己的货物运到这里,在经过了交易之后,那些珍贵的货物就成为了对方的财产,而运送这些货物的人,却依旧是能在在自己土地上旅行的原来的主人,然后直到他们被送到视为安全的地方。
这种独特的方式让考雷托尔逐渐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双方的商人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避风港,而能够进入这座城市做生意的双方,也心甘情愿的向考雷托尔献上一份即作为担保,又做为税金的昂贵费用。
所以当拔丝玛公主的队伍越过双方在那片树林两端矗立起来的瞭望台之后,她一路上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商人,看着那些人脸上那种难掩喜悦和看到考雷托尔城时露出的兴奋神情,公主似乎能够猜测到他们那对财富的执着和渴望。
考雷托尔的王宫这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批的商人聚集在一起等待着缴纳那份担保税金,然后他们就可以去集市上寻找自己的买主,在这个动乱的时候,随着海上的道路变得越来越艰难,货物的价格也在不停的飞涨,所以对于十字军,这些商人都抱着一种既懊恼又喜欢的复杂心情。
一座穿过两座塔楼中间的廊桥上,拔丝玛公主和伊莎贝拉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下面那人头耸动的情景。
这两个同样出身高贵的女人这时显得一片沉寂,而且她们这个样子时间已经不短。
“殿下,我可能帮助不了你,我毕竟曾经是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终于开口,她歪头看着旁边的拔丝玛,在看到公主并没有要说话之后,接下去说到“您知道如果由我来向罗马皇帝转达苏丹的意图,那将是对我鲍德温家族的侮辱。”
“我相信您的父亲和哥哥都不会因为这个感到蒙羞的,”拔丝玛平静的说“您已经成为了东方法兰克人的女王,而且您在圣地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重要,您现在是十字军与埃及之间的仲裁人。”
拔丝玛一边说说着一边仔细看着伊莎贝拉,她相信伊莎贝拉现在的地位应该正是伦格帮助她获取的,而考雷托尔显然是伦格送给这位女王的珍贵礼物。
伊莎贝拉最终默默的接过了拔丝玛公主递过来的那份秘议,看着公主转身离去的背影,伊莎贝拉不禁紧紧握住手中的羊皮纸。
“伦格,这就是你要我成为东方法兰克人女王的目的吗?”伊莎贝拉轻声低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