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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尔看到的,是一支小小的旅行队伍,虽然他们和赫克托尔一样,同样因为是在深入小亚细亚的草原深处,所以穿着在戈壁上颇为适宜的长长披袍,不过赫克托尔还是从他们高大的身材和隐约露在外面的容貌上看出,他们是一些和克尼亚人长相迥异的欧洲人。
最为重要的是,当这些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时,随着几声低低的说话声,他听到了一些令他不安的片言只语。
虽然一时间无法听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但是让赫克托尔感到意外的,是他听到这些人说的,俨然是德语!
尽管在这个时候,来自西方的朝圣者始终不停的向耶路撒冷进发,而且做为在这个时代罕见的拥有宏大的包容心的萨拉丁,依然允许法兰克人到圣地朝圣,但是赫克托尔却绝对不会认为会有法兰克人天真到愿意到科尼亚人的首都来冒险。
也许萨拉丁是仁慈而宽容的,但是其他的萨拉森人依然无法摆脱残忍,他们会在路上袭击朝圣队伍,会毫不留情的砍下他们所见到的每一个法兰克人的头颅,甚至即便是一些孩子,也不会因为年幼而得到宽恕。
也就是因为这样,西方再次兴起收复圣地的呼声时,民众依然给予了东征以极大的热情,在他们眼里的萨拉森民族,不论是埃及人还是科尼亚人都是必须铲除的异端和邪恶。
但是眼前出现的这些说着德语的法兰克人的出现却让赫克托尔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阴谋味道。
因为自己常年浸淫在阴谋的烟雾中而总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别人,赫克托尔不可能会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法兰克人置之不理,特别是联想到正在和自己谈判,并且就要进入关键时刻的科尼亚苏丹却忽然莫名其妙的中止下来的时候,一个让他不敢置信,却又实在难以找出其他答案的念头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些忽然出现的奇怪的法兰克人,是德意志国王腓特烈的使者!
这个念头在赫克托尔心头猛然闪过的瞬间,站在他身边的随从看到了这位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打动他的大人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恐慌,那是一种好像忽然面对绝望的恐慌,就如同一下子走到了绝壁边沿般的恐惧和无措。
随从们神色不安的看着赫克托尔,虽然这些人中只有两个是在之前就跟随着伦格一起从耶路撒冷出来的老祈祷者,但是这些人却都是被赫克托尔挑选出来的教团中最为忠诚的人。
他们也许不如救赎骑士团的骑士们那样威武勇敢,也无法和近卫军的忠诚荣耀相比较,但是这些人却是被赫克托尔寄予希望未来,他在罗马人中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有着丝毫不亚于那些骑士们的同样狂热的信仰,更有着旁人所缺少的机警和敏锐,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被赫克托尔在这一刻袒露出来的失神和绝望影响。
他们搀扶着已经脚下无力的白化病人沿着王宫外墙向着一片阴凉中走去,同时不住的相互用眼神相互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在他们心目中即便是面对最可怕的局面也不会失神的监察大臣大人,一下子如此的变颜变色。
赫克托尔在随从的帮助下慢慢坐到墙角,他微微闭着眼睛,先是前后的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不安的随从们。
“听着,我的朋友们,”赫克托尔用一种之前绝对不会有的口气平静的说“现在我要从你们当中挑选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将连夜离开科尼亚人,我不论他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尽快返回到罗马去向皇帝报告这里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从手上摘下了一个小小的戒指,那是一个雕刻着一个古怪图案的简单指环,在硕大的眼睛里铭刻着一个足够大的十字架。
“听着这是皇帝赐给我的,是对对我为他服务的赏赐,我现在需要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冒险穿过整个科尼亚,”看着这些随从,赫克托尔声音低沉的说“会有到北方去的科尼亚人的商队,而这些……”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领口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当他打开时,几块璀璨的宝石出现在人们面前“这些宝石会对他有帮助。”
看到宝石的时候,随从们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们那种神色落在赫克托尔的眼中,让他不由微微发出一声苦笑。
“你们一定奇怪之前为什么我宁可挨饿也不拿出这些宝石来对吗?”白化病人声音虚弱的问,长时间的饥饿和疲惫加上之前和科尼亚苏丹之间的较量,已经消耗掉了他几乎全部的精神,特别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更是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苏丹用武力威胁我们,但是却又派人抢走了我们所有东西,那样我们就只能滞留在科尼亚,其实这不过是他故意为了把我们留下来的一个小小的手段,就如同我在走出王宫之前的晕倒一样,我宁可挨饿也不拿出这些宝石,也就是为了让科尼亚人留下我们的借口显得更加合理,否则我们只有选择离开这一条路,如果不那样,就变成了我们是在等待他们的答复,那就是罗马示弱的表示,”赫克托尔微笑了一下“这样的谈判,不论是罗马还是科尼亚,都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退缩和软弱,因为这关系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兴衰关键。”
“大人,可是现在您为什么拿出来了?”一个随从不解的问。
“现在一切已经没有必要了,”赫克托尔看向宫门的方向“听着,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刚才看到的可能是腓特烈的使者,我们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到罗马去让皇帝知道,我要你们当中的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使命,但是这是十分危险的,甚至比留下来更加危险。”
随从们脸上不由露出了各自迥异的表情,他们默不作声相互看着,过了一阵之后,一个个子不高的随从向前挪动了一下:“大人,我愿意去。”
“鲁克莱,”赫克托尔看着这个手下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把戒指和一块宝石递到了随从的面前“听着,立刻去找到那些商队,你知道他们通常都在什么地方,一定告诉他们,如果把你送到地方,你会给予他们更多的报酬,否则那些科尼亚人可能会在离开城市不久就在荒野里割断你的脖子。”
“我知道的大人,”随从有些紧张的点着头“那么您要让我向皇帝报告什么?”
有那么一阵,赫克托尔低头微微寻思,他知道自己现在既没有纸笔,也绝对不能有任何文字的证据留给可能会被发现的使者,他必须用简介的方式让皇帝知道科尼亚发生了什么。
“告诉皇帝,在我们和科尼亚苏丹谈判的同时,德国人也在和科尼亚接触,如果谈判失败,科尼亚可能随时相应腓特烈入侵罗马。”赫克托尔的两眼紧盯着这个叫鲁克莱的手下,当看到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赫克托尔忽然抬手用力抓住鲁克莱的手臂“听着,你路上一定要小心,而且一定要把消息及时的传给皇帝陛下。”
“是的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随从点了点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之后,他立刻转身向着一条偏僻的道路上走去。
“好了,现在我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赫克托尔的精神似乎好了点,他先是把头靠在身后的土墙上微微养身,然后在别人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换下身上这身衣服,我想你们一定不愿意再闻到这种味道了。”
“可是大人,您不需要再……”一个随从指了指远处的王宫。
“已经没有必要了,”赫克托尔把袋子里的宝石随手扔给了旁边的人“之前不拿出来为了能看上去像是真的被困住,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科尼亚人知道我们要什么,我们也知道他们要什么。”
说到这里的赫克托尔转头看着远处王宫的宫门,在已经如火般的夕阳照射下,那座奢华的王宫如同沐浴在一片红彤彤的火焰中一般。
同样的,夕阳照在赫克托尔的脸上,让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罕见的淡淡红晕,而那原本青白的嘴唇,却似乎被涂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血色。
………………
在赫克托尔的吩咐下,他的手下们开始在科尼亚城中游荡起来,经过了将近一天的寻找,终于在一处颇为僻静的地方找到了一座房子,做为科尼亚的首都,这里显然是并不为人熟知的地方,尽管不能算是简陋,但是却显然不能和之前他们居住的地方相比。
不过让白化病人比较满意的是,这所房子的后面,俨然有一处规模很大的水池。
和那些不讲卫生,甚至认为洗澡是疾病之源的欧洲人比较起来,赫克托尔更欣赏君士坦丁堡人那种近乎洁癖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许多年前古罗马人遗留下来的习惯和查士丁尼瘟疫时留下的阴影,东罗马人不但对卫生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还有着一种被欧洲人视为奢侈得近乎犯罪的行为——由各级的地方政府对食品的监督和惩罚。
在君士坦丁堡和一些大城市里,总是能看到一些政府派遣的官吏们在集市上来回巡视,他们会检查那些贩卖面包的商贩,然后从当中挑选出样本进行抽查,然后会用一个款式独特,刻有特殊花纹的硕大木头印章在那些面包上盖章,以作为允许这个商贩合法贩卖的证据。
做为罗马的监察大臣,虽然赫克托尔更多的精力是放在监视和搜寻那些针对皇帝的敌人身上,但是在一些其他时候他还是能够接触到这些城市的监督和职责事物,正是因为这样的认识,让赫克托尔对罗马人那种对卫生的认真更加熟悉,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手下人告诉他,这所房子有一个能够让他们随时使用的水池时,他立刻答应下来,而且在付足了让房东满意的房租之后,他带着人住进了这所房子里面。
当随从们吃着几天来的第一顿热腾腾的时候,赫克托尔却只是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他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燕麦饼走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在那个顺着一个台阶挖出来的不规则的水池前,赫克托尔神色阴沉的闭着眼睛思考着,直到脚步声来到他的身后。
“大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他们了,”一个随从在赫克托尔身后低声说着“那些德国人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另外一条街上,除了您看到的那些人,他们在住处的大约还有十几个人。”
赫克托尔始终阴沉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寻思的表情,他回头向着随从点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房子里走去:“告诉我们的人尽量注意,苏丹正在和那些德国人谈判,不过我想这次我们要和那位德意志国王的人较量一下了。”
………………
鲁克莱把自己的头脸完全包裹在脏兮兮的麻布披袍里,骑着一头瘦弱的骡子跟在慢悠悠的向着城门走去的商队后面。
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并且提出来要和自己一起旅行的罗马人,商队里的很多人是不愿意收留的。
虽然这些商人和那些过于狂热的部族战士们比较起来更倾向获取利益,不过和罗马人做生意是一回事,接受一个突然出现而且要求带上他的罗马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们本能警惕起来,直到鲁克莱拿出了那颗宝石。
在保证一旦到了北方之后他们会得到更多的报酬之后,商队的首领终于答应了鲁克莱的要求,他得到了一头看上去颇为瘦弱的骡子,同时还额外得到了一件颇为厚实的披袍。
“冬天路上,很冷。”用生硬的希腊语说了句话的头领不再理会这个罗马人,在经过了一夜的准备之后,商队走上了通向西方的道路。
虽然罗马与科尼亚人之间有着将近百年的矛盾甚至仇恨,但是随着许多年的过去,最为容易模糊这些矛盾的就是来来往往的商贩。
虽然双方的商人还不能真正进入对方的领土,但是在边境上进行的一种被双方的政府都有意忽视的往来,还是为他们各自带来了足够多的好处。
在这些商人的努力下,科尼亚人王公贵族们的桌子上可以看到来自罗马的一些珍禽水果,而罗马人也能见到很多来自东方的奇珍异宝。
这一切让商人们在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同时,成为了城市中最为受人欢迎的客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人们总是盼望着商队的到来,每当他们离开时,又聚集起来不停的叮嘱,希望他们能够为自己带会更加新奇的东西。
鲁克莱看着远处的城门心中暗暗担忧,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安然的跟随商队离开科尼亚城,虽然科尼亚人并没有禁止他们离开,但是他还是不由紧张万分。
出人意料的,商队很顺利的离开了科尼亚城,在卫兵们同样大声祝福和叮嘱的喧闹中,这个商队慢悠悠的走出了城门,在一阵阵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发出的“叮当叮当”单调悠长的声响中,商队向着北方的戈壁深处缓缓走去。
一阵阵透着炙烤气息的热风顺着披袍的缝隙吹进来,鲁克莱知道这个时候的太阳甚至能把露在外面的皮肤烤掉一层,他把自己缩在袍子里,同时小心的注意着队伍里的其他人。
虽然商人往往更加看重金光闪闪的苏德勒斯,但是由于多少年来的冲突和宗教的迥异,萨拉森人和罗马人之间那相互戒备敌视的态度,却并没有随着黄金的流动而变得减少多少。
鲁克莱知道这些萨拉森人中间并不却缺少想要把自己脖子割断的人,如果不是许诺的那更加丰厚的报酬让他们没有下手,也许那个坚持留下他的商队首领自己就已经先向他动手了,至少他们可能会把他扔在路上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而在这样的地方,一个没有武器,水和马匹骆驼的人,唯一的下场就只有等着成为那些一直跟随着商队不肯离去的饥饿野兽肚子里的食物。
骑在骡子上的鲁克莱反复的在心中重复着赫克托尔让他对皇帝说的那些话,虽然那不过是很简单的几句话,但是他知道这其中饱含着可能会导致罗马帝国生死存亡的消息。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鲁克莱紧张起来,他回头望去看到那个商队的科尼亚人首领来到了他的旁边。
“希腊人,你答应过给我的报酬,什么时候兑现?”头领歪着头看着鲁克莱“你不会骗我吧?”
“我为我的主人带信,只要到了罗马,他们会付给你足够多的报酬,我向上帝发誓。”鲁克莱小心的回答,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怒这些异教徒。
“你们的异教神?”首领看着鲁克莱摇了摇“我可信不过他,我只想要我的报酬,如果到时候你反悔了,我会让你知道厉害的。”
鲁克莱没有反驳,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在很早之前赫克托尔就已经告诫他们,他们需要的并不一定是那种为了荣誉而不惜和人决斗的勇气,而是要比其他人更加坚定的信念和意志。
看着鲁克莱好像畏缩的表情,科尼亚人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轻蔑的用手里的鞭子在鲁克莱眼前晃了晃,就在要继续开口讥讽时,他停了下来。
在隆起的山梁上,一道隐约亮光引起了商队首领的注意,他仔细的看着山梁,在过了好久之后,他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就在再次回头要开口说话时,随着“呲!”的破风响声,一抹黑影忽然从山梁下土丘后面疾射而来,骤然从侧面贯穿了首领的脖子!
从脖子上飚出的血水霎时喷在鲁克莱的脸上,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声时,一片暴喊突然响彻四周!
“强盗!”
商队里霎时响起了一片叫喊,混乱立刻席卷了整个毫无准备的商队。
商人们大喊着纷纷从身边和马上抓起武器,但是四周这时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强盗包围,他们挥舞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可怕马刀,毫不留情的向着试图反抗的商人们冲了过去。
鲁克莱想到居然会遇到强盗,他稍一犹豫之后立刻冲向两头受了惊吓来回乱撞的骆驼,就在他刚刚冲到骆驼旁边要藏起身子时,一声惨叫忽然从他头顶传来。
一个商人血淋淋的身躯斜歪歪的从骆驼后面栽倒下来,当他倒下时,鲁克莱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手握马刀的科尼亚强盗。
鲁克莱已经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在那个强盗看到他的同时,他一把抓起了商人恰好扔到自己身边的弯刀,向着那个强盗冲去。
两柄马刀霎时碰撞在一起,虽然鲁克莱无法和那些救赎骑士相比,但是做为被赫克托尔挑选出来的随从,他依然能娴熟的使用手中的武器。
鲁克莱在挥起马刀先前一劈之后猛的跳过地上的尸体向后退去,他这个时候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交战,对他来说,只有尽快的回到罗马才是最为重要的!
他的身子顺着土丘向下滚去,在刚刚落地之后立刻跳起向前狂奔,但是当他被一大堆倾斜在眼前的货物挡住时,一道猛然砍下的闪光从身后劈来!
鲁克莱的身子向旁边用力扑去,同时挥舞起马刀用力格挡,看着从后面一路追来的那个强盗,他不禁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奋起力量挥舞马刀向那个强盗砍杀过去!
但是那个强盗眼中突然露出残忍笑容,就在鲁克莱稍一迟疑的时候,伴着从后心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胸前立刻突出一截血淋淋的刀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