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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帮驸马说好话?”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新鲜,萧南一时接受无能,习惯性的嘲讽道:“啧啧,这还是咱们素日熟悉的那位公主吗?她竟会帮许孟伯说好话?”
应该说,她竟会错过这么好的‘和离’机会?
在没有亲眼见到辩机之前,萧南一直不能理解,平安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和尚。
但昨日她与辩机谈了几句,虽心里别扭,可还是要诚实的说一句,这个和尚确实长得极好,气质清雅出尘,再加上他学识渊博、谈吐不俗、见多识广,颇有诱惑女人的本钱呢。
而许驸马,萧南也见过,长得不算难看,才学中游水平,与辩机相比,高下立判。
平安若是没遇到辩机,或许还能将就着和许孟伯继续过下去,可如今人家有了这么好的情郎,许孟伯也有自己宠爱的小妾,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鹣鲽情深、相互扶持过日子的夫妻呢。
李荣听了萧南的话,也不禁露出讥讽的笑容。
平安算起来是他的族妹,可自打有了被安平觊觎的糟糕经历,他对圣人的几个女儿很没有好感,皎皎还好些,除了她,剩下的几个公主要么跋扈、要么放荡,嫁出去绝对能祸害婆家一家子呢。
他左右看了看,见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个红泥小炉,炉子上放着的小铜壶正冒着热气。
这种小炉子,他曾在萧驸马那儿见过,据说是萧家特有的炊具,专门用来烹茶。
萧南是萧家女,在她这里看到萧家的家族特产倒也正常。
李荣亲眼见过萧驸马如何烹茶,所以并不陌生的在托盘上寻了个干净的白瓷茶盏,从白瓷茶罐里捏了一小撮茶叶放在茶盏里,然后拿帕子垫着手,拎起小铜壶,将翻滚的热水倒入茶盏中。
随着哗啦啦的细微水声,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慢慢飘散开来。
李荣放下小铜壶,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点头:“味儿确实不坏!”
萧南扶额,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往外瞟了瞟,她就纳闷了,李荣这么个大活人大白天的进来,门外的护卫居然没看到?
难道他们瞎眼了?
还是——
李荣发觉萧南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笑眯眯的说:“那些人虽是平安的护卫,可也是京中人士,领队的还是李家的宗亲。”
而他李荣呢,则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皇室任侠,亦是个好战分子,敢掌掴公主、痛扁郡马,深受先帝、当今两代帝王的宠信,即便知道这厮打了人,也只是故作无奈的笑骂两句,此事便揭过去了。
李荣在京里绝对能横着走的主儿。
相较于自己真正的主人,那些侍卫反倒觉得李荣更可怕、更不好惹。
所以,就算李荣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眼前经过,他们也只当没看到。
反正公主的命令是看住萧氏,不要让她过得太舒服,又没说不许人来探望。
他们放李荣进去,也没有违背公主的吩咐,是也不是?!
萧南额角抽搐,这也行?
不过她还没忘了方才的话题,继续问道:“对了,许敬宗有没有说许孟伯到底如何‘忤逆’了?圣人又是怎么说的?”
李荣吸溜吸溜喝完一盏茶,这才放下茶盏,很是随意的说道:“罪名是逼奸父亲侍妾,被父亲撞破后,还仗着驸马之势顶撞尊长——”
“噗~”
李荣的话还没说完,萧南已经喷了。
她慌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不敢置信的说:“逼、逼奸?许敬宗竟真的这么说?”
这不是把许孟伯往死路上逼吗?
还有,儿子调戏父亲的女人,这是多大的丑闻呀,一般人家出了这样的事儿,哪怕把儿子打死,也不会露出半点儿风声。
许敬宗怎么还?
李荣飞快的跳到一旁,这才没有被萧南喷出来的茶水溅到。
他拍拍袖子,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好半会儿,才在萧南怒视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重新坐回蒲团上。
点点头,李荣道:“没错,就是逼奸!据许敬宗说,若是孙儿没有尚主,发生这样的事儿,许家只有遮着掩着。终归是家丑,他许敬宗也是要脸的人。然而许孟伯是驸马,当初圣人愿将女儿下嫁许家,一是对许家天大的恩宠,二也是相信许家的家教……”
这般肉麻兮兮的话,也就许敬宗这个马屁精能说得出来。
萧南抬手给自己添了一碗茶,继续听李荣讲故事。
“许敬宗涕泪纵横的在圣人面前请罪,直说自己没教好子孙,愧对圣人的信任。他还说,许家已经错了,如今不能错上加错,为了不令皇室受辱,为了不误公主终身,他请求——”
李荣颇有几分专业说书人的架势,硬是在关键情节住了口。
萧南气结,冲着李荣瞪眼。
李荣却垂下眼睑,静静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茶盏发呆。
萧南吐了口气,复又抬手拎起铜壶,直起身子,越过两人之间的案几,给李荣的空茶盏里添水。
望着茶盏里冒出来的袅袅热气,李荣终于给出答案:“他请求圣人恩准两人和离!”
“圣人恩准了?”
这话虽是疑问的句式,但语气却甚是笃定。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许家又如此坚持,哪怕圣人再喜欢许孟伯这个女婿,他也只能同意两人和离。
再说了,许孟伯远没有优秀到让圣人宁可冒着皇室被打脸的危险也要保下他的地步。
所以,两人和离是必须的,平安公主的好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毕竟亲自将许孟伯告上公堂的是他的嫡亲祖父,做人证的则是他的亲爹,人家许家都这般‘大义灭亲’了,公主这个外姓人也只能认了。
李荣点点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接着,李荣又状似无意的跟萧南说了说京中的其它动向。
两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直到快要用昼食了,李荣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行至门外廊庑下的时候,这厮还用‘欣慰’的语气跟平安派来的亲卫打招呼:“唔,你们很不错。来日请你们吃酒!”
护卫们好想死,他们已经假装暂时失明、失聪了,这位怎么还——
屋里的萧南也无语,这厮真是嚣张到一定程度了,真不愧他‘狂放’任侠的名头。
被李荣、萧南谈论的许敬宗,此刻正在训诫儿子。
“那个贱婢如何了?”
许敬宗盘腿坐在主位上,斜倚着个隐囊,看他淡淡的表情,外人实难想象他要说的话是怎样的森寒刺骨。
许大郎跪坐在下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到父亲的问话,他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下,旋即低声说:“已经已经按照阿耶的意思处置了——”
许敬宗眉梢一挑,眼神有些犀利的逼向儿子,冷声问道:“怎么,你舍不得?”
许大郎连忙抬起头,看了看没有半分表情的父亲,用力摇了摇头,有些怯懦的说:“儿、儿不敢。”
“哼,不敢,”也就是真的舍不得咯。
许敬宗眉头微皱,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他一世聪明,没想到生出来的长子竟这般废柴,真是跟他那个没用的阿娘一个德行。
许大郎在严父的训导下,显得有些怯懦,但人并不笨,他明白父亲向来不喜欢他,这会儿对他也很是失望吧。
想了想,许大郎小声辩解道:“儿、儿并不是舍不得那贱、贱婢,而是觉得孟伯可怜——”好好一个儿子,虽然纨绔了些,但也是自己精心养大的嫡长子呀,原该承袭家业的。
如今让阿耶这么一告,这孩子的前途是甭想了,还有可能获罪呢。
许敬宗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此言,顿时怒了,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朝儿子砸去:“蠢物!时至今日,你还敢为他说话?他可怜?我看他是罪有应得!”
许大郎见父亲真的生气了,心下不安,并不敢躲,任由茶盏在他的额上碎成渣渣儿,碎瓷和鲜血一起四处飞溅。
“他可怜,难道我许氏满门就不可怜?”
许敬宗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恨声道:“皇家之事是那么好搀和的吗?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听了平安的几句撺掇,就敢伙同坊间闲人去偷盗萧氏的山庄,还、还胆大妄为的去劫掠武库!”
许敬宗乍闻消息后,真想砸开孙子的大头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泔水!
人,蠢点儿没关系,但怎么能蠢成那样?
是,自家尚了平安公主,不管怎么站队,在外人眼中都是韦淑妃一系。
可这种被动站队和主动参与谋反是两回事儿呀,圣人虽是新君,但砍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想想柴家,不过是跟贺鲁写了两封信,平阳大长公主一辈子的心血就全都毁了。
他们许家不敢和柴家比,更担不起谋反的罪名呀。那件事一旦败露,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许敬宗用脚趾头想也能做出正确选择。
“父亲息怒,一切、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许大郎忙站起来跑到许敬宗近前,伸手帮他顺气。
次日下午,萧南继续一个人待在堂屋里抄经,而李荣又在众侍卫假装失明的‘围观’下大摇大摆的晃了进来。
“……许家的那个侍妾‘自缢’了,许孟伯被流放岭南三年,不许赎买!”
听了许家的后续,萧南竟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在祥和、静谧的大慈恩寺里,她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杀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