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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大少夫人王氏觉得身子不适,请来太医问诊。
太医一番诊治后,连声跟王氏贺喜,并告之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很快,喜讯就传了开来,傍晚的时候,整个荣康堂都知道了主母怀孕的消息。
韦氏等妯娌纷纷前来道贺,言辞间不乏羡慕:王氏都娶儿媳妇了,如今女儿也要出阁了,眼瞅着就能当祖母的人了,居然老蚌生珠又怀孕了,唉,看看人家这夫妻感情,真心好呀!
大家惊、喜过后,有些脑子络活的就开始联想了:咦,不对呀,王氏前脚请了萧南来帮忙,后脚她就诊出了喜脉,你说这是巧合呢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就连大夫人,听到喜讯后,先是高兴,她虽不待见儿媳妇,却还是希望儿子能多子多福。
高兴完了,大夫人的理智统统回笼,她也发现不对劲了,一巴掌抽飞面前的凭几,怒斥道:“好个王氏,好个能干的儿媳妇,真是未雨绸缪呀。为了对付我这个婆母,这般用心思。”
接着,她又骂萧南,说她存心不良,明知道王氏有鬼,却还为虎作伥,果是个不孝不贤的妇人。
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纷纷往角落里缩,努力屏蔽耳朵、眼睛的功能,不停在心中默念:我没看到夫人掀桌,也没听到夫人骂大娘子和郡主娘子……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大夫人将寝室弄得仿佛台风过境一般,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唯一完整的单榻上,气呼呼的琢磨着如何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管家这件事儿上,不管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骂人,事已成定局,她绝无插手的机会。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她不敢,而是她手底下那几个没用的老婆子,竟没一个敢在萧南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哪怕萧南本人并不在,只留了个小丫鬟,赵妈妈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谁让萧南白天的时候弄了这么一出呢。
如果她像大多数主母一样,只告诫仆役们好好当差,切莫乱了规矩,赵妈妈估计还敢冒冒头。
结果,萧南像个无赖一样,摆出一副希望你犯错好让她有机会整人的嘴脸,谁还敢明知是死还往上撞?!
管家的事儿,算是彻底没戏了,不过,大夫人能插手的事儿还很多,对不对,谁让她是做人婆婆的?!
……
第二天朝会,还不等京兆正式审理耿子西状告崔幼伯的案件,便有御史上了弹章,弹劾崔幼伯私德不修、以强权压人、侵占他人祖产……balabala,罪名罗列了一长串,直接把这厮说成了贪婪奸佞的无耻小人。
为了证明崔幼伯的德行有问题,那位御史还罗列了许多崔幼伯的‘罪证’:什么骑马践踏农田啦,什么酒后失德调戏朋友妻女啦,什么宠妾灭妻、豢养别室妇啦。
拉拉杂杂的又说了一大堆,看他那厚厚的一卷弹章,大有崔幼伯之过错‘罄竹难书’的意味。
其实,只要细细一听,人们就能品出问题来,御史罗列的这些‘劣迹’,要么是捕风捉影,要么是夸大其词,若是严格对照律法,根本都算不上违法,连乱纪都算不上。
另外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御史说的这些都是几年前、甚至是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崔某人还只是个青葱少年,只要一听他的年纪,大家也都会一笑了之——作为男人,谁还没个风流洒脱的时候?
如果真要吹毛求疵的给这些罪证下个定义,人们也只能说这是某个小郎年少轻狂的荒唐罢了。
但,这里是打口水仗,并不是大理寺审案,有时要的就是似是而非、隐约其词,只要上头那位圣人信了,至于别人信不信,还真不重要。
而且……崔幼伯站在队列中,噙着一抹冷笑,淡淡的看着那位还在痛斥崔某人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实无任中书舍人的资格。
那御史还理直气壮的提出,中书舍人品级虽低,却至关重要(开玩笑,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机要秘书哪能不重要),绝不能由崔氏这等奸佞小人担此要职。
一通东拉西扯,直说的,如果圣人不撤掉崔某人的中书舍人一职,那就会为祸朝廷、为祸天下黎民,如果圣人不严惩崔某人,必将激起群臣公愤云云。
崔幼伯脸色不变,只是唇边的嘲讽愈浓,他暗自思忖,看来这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弄臭他的名声,若是能抹掉他的官职更好,即便不能,也要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一个消不去的污点。
至于耿子西的官司能不能胜,他们根本不在乎。当然,若是能赢(崔大冷笑:根本不可能)自是最好,即便输了,耿子西是杖责还是流放,都与他们无关。
啧啧,当真打的好主意,弄出这么一场闹剧,都不用亲自上阵,这确实是李敬最擅长的手段。
只可惜,李兄,我崔肃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所有人都当好人的痴汉,你再用老法子对付我,还未必管用呢。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御史才将弹章读完,然后双手举在头顶,请皇帝御览。
小内侍熟稔的走到近旁,将那弹章拿到御前。
坐在皇帝身侧下首的太子,眼中难掩焦急,只可惜他距离圣人的御座尚有几步之遥,他又不是千里眼,根本看不清那奏折上的内容。
圣人快速的将折子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崔幼伯,“崔舍人,对于吴御史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崔幼伯站出队列,恭敬的一偮,旋即挺起腰杆,傲然道:“臣只有四个字,‘荒唐至极’!”
吴御史不干了,噌的一下跳出来,指着崔幼伯喊道:“难道当日京城西郊被踩踏的田地,不是你所为?”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凉凉的回道:“纵马踏坏良田的,确实是我。”
吴御史得意一笑,有些消瘦的面庞上明晃晃的写着‘果如我所言’几个大字。
崔幼伯唇角勾起,又凉凉的补了一句,“那年,我十四岁!”按照大唐二十一岁成丁的规定,那时的崔幼伯还算是个未成年的懵懂少年。
哄~
在场的百官纷纷喷笑出声,有几个老汉,还笑得‘啪啪’直拍大腿。
崔幼伯还嫌不够劲爆,又补了一句,“如若吴御史不信,大可去寻我大伯父核实。当年为了此事,我可是足足挨了三十杖的家法呢。”
崔幼伯口中的大伯父是指崔泽。
作为一朝宰相,崔泽坐在群臣的最前列。没错,他是有资格在殿上跽坐的。
听到崔幼伯的话,崔泽直起身子,冲着皇帝行了个礼,一本正经的说道:“崔幼伯所言不差,当年臣自觉管教不利,亲自执行了家法,并连夜赶出城,寻到那户田地受损的农家,按照市价的双倍赔偿了银钱,又令崔幼伯亲向农户致歉。”
说罢,崔泽想了想,学着崔幼伯的语气,也补了一句,“如果吴御史不信,大可去京西一户姓乔的农家询问,虽已过了十余载,想来那乔老汉应该还记得崔幼伯。”
其它朝臣听了,忍不住点头,心说话:肯定记得住呀,谁见过宰相之子跟个田舍奴道歉的?!不管人家崔泽是作秀还是真心,他这一番举动,绝对称得上高明。
圣人也忍不住莞尔,不过想起眼前的正事,他不由得板下脸,严肃的对吴御史说:“你就是这般做御史的?”
御史是监察百官,而不是吃饱了撑的去调查百官幼时的糗事的无聊闲人,如果吴御史弹劾崔幼伯的罪状全是如此,那、那这个姓吴的就有问题鸟。
吴御史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双眼咕噜噜乱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跳过那些似是而非的罪名,将重点引回京兆府的官司上。
“微臣知罪,不该没有核实清楚就……不过,崔舍人侵占他人祖产,却是事实,如今苦主已经向京兆递了状纸。”
说着,吴御史故意瞥了眼人群中的韦季,不怀好意的误导道:“只是,不知为何,两日前京兆府就接了状纸,却迟迟未曾审理。而且,微臣听闻,韦京兆接了状纸后,当下便命心腹之人进了皇城寻找崔舍人……”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吴御史这是在指责韦季徇私枉法,不但将案子的情况泄露给当事人,还故意拖延审理时间,以便被告能有时间去销毁证据。
而韦季和崔幼伯同是太子的人,吴御史把他们弄到一起说,很有剑指太子的意味。
听了这话,崔幼伯也微微皱起眉头,看来,对方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太子呀。
不管此事最终如何收场,太子也免不了一个任人唯亲、识人不清的糊涂名声。
韦季一听,脸色微变,他真是没想到还有人监视自己,照吴御史这么一说,他很明显在渎职呀!
而圣人最厌恶渎职、枉法之人,惩处起来,才不管你是太子的小舅子、还是什么世家子呢。
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到太子身上,正好看到太子满眼焦急的惊慌模样,这、这件事该怎么做?他主动认罪?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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