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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从年前圣人把魏征派给太子当老师后,京城诸王、百官以及宗室们的态度就变得有些诡异。
往往就是这样,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得出来的结论便不同。
就拿这件事来说吧,往积极的方向说,是圣人、皇后看重太子,特意把朝中最耿直、最公正的大臣指给太子当老师,给太子增加砝码;
而往消极的方向说,那便是圣人对太子很有意见了,太子的儿子都开始议亲了,圣人还特意给绝对算得上成年人的太子弄个老师,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
朝臣怎么想不好说,毕竟混迹官场的人没有笨蛋,而能在京中为官且坐得稳的人更是聪慧过人,他们即便有什么想头,也不会轻易在人前表露。
诸王和宗室皇亲们的表现就有些玩味了。
尤其是诸王(特指对皇位有想头的某些人),仿佛一夜之间被神人点化一般,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忽然变得规矩懂理、温良恭谦。
今春进士、明经等科考试结束后,诸王对那些考中的新郎君们那叫一个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就差明晃晃的在脑门上刻几个字,表明咱们跟那个整天喜欢舞枪弄棒的太子不同,俺们都是俺爹的好儿子——你瞧,圣人阿耶重科举、纳贤臣,俺们也喜欢跟新郎君们亲近,一起骑个小马,一起踏个小春,一起打猎宴集什么滴,一群人凑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嗨皮哟。
是以,京中的诸王们常以各种理由邀请新郎君或者某些有才名的士子们聚会游玩儿。
乐游原又是京中著名的公共景区,在这里打马球的贵人也就不止萧南这一波了,比如邀请了一干文人雅士新郎君打猎的吴王和蜀王哥儿俩。
萧南是想给李敬挖个大大的坑,可并不准备现在就动手呀。有了上辈子的教训,她明白了一件事,古人并不是那么好坑骗的,她若是不把计划做得周密些,极有可能坑不到人家反而不小心把自己撂坑里。如果结果是这样,她宁肯不去做,省得再次重蹈‘炮灰’的覆辙。
正思忖间,一旁的南平又开了口,“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派人去请几位贵人啦。”
什么叫大家都同意?明明只有你和一个不知所谓的崔薇在折腾好不好?
萧南哭笑不得,但作为诸王的晚辈,被人提醒舅舅们就在自家别业门前,还被提醒‘请诸王一起打马球’之类的话,她若是再啥也不说的继续装壁花,就显得太没有教养、太不把舅父们当回事了,“三舅舅、六舅舅他们也在乐游原骑马?我还真不知道呢,真是该打,幸亏我阿娘不在,否则又要骂我不懂事儿了。”
说着一扭头叫过玉竹,“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几位贵人,顺便再派人趁球赛休息的当儿回禀郎君一声。”
玉竹答应一声下去了。
萧南又转过头,故作不高兴的娇嗔道:“南平也是,在我的别业里,哪能让你的奴婢跑腿儿。好啦好啦,这球赛都进行大半了,咱们也别只顾着说话,错过了郎君们精彩的表演多可惜。”
阿晼也瞧出了些许端倪,扭头声援萧南:“可不是,都是南平不好,好端端的球赛都让你给搅合了,还是赶紧看郎君们打球吧。哎呀,好球!乔木,真看不出来呀,你家八郎的马球打得真不赖。”
说着,随手从丫鬟捧着的花篮中拿出一枝开得正艳的杏花朝一脸得色的崔八丢去。
球场上,接到队友传的球,崔八娴熟的挥舞马球杆,马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嗵的一声飞入了球门。崔八和他的队友都非常兴奋,同时高高挥舞着球杆,大声的吆喝着什么。
看台上更是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叫好、鼓掌声,偌大的球场上分外的热闹,这种热闹又反过来鼓舞了崔八这一方的士气,使得他们更加兴奋的冲着看台挥舞着球杆,引来了更大声的欢呼,甚至还有若干帕子、荷包由女席飞出。
李敬这一边虽然沮丧,但还是十分‘君子’的表示出了自己对进球者的赞许,这般大度的表现,也赢得了看台上部分女客的叫好称赞,还有大胆的妹纸用团扇掩着粉面直喊‘李郎勿恼’,若是大唐有‘加油’这个词儿,那几位妹纸肯定会毫不吝啬冲着李敬喊出来。
饶是如此,李敬也感受到了诸位贵女对他的支持和鼓励,缓缓勒住缰绳,侧身转向主看台,优雅的对女席挥了挥球杆,表示自己会努力打球滴,砸下真金白银赌他赢的亲们不要担心,他不会让大家失望滴。
场上的裁判鸣笛提醒两边队员继续比赛,球场的欢呼、叫喊声也渐渐平息下来,随之响起的则是哒哒马蹄声和马球响动的声音。
场外,正如萧南等人预计的那般,最近COSPLAY贤王上瘾的几位亲王、郡王都欣然接受了萧南的邀请,率领大部队浩浩荡荡的进了别业。
萧南得到回复,忙起身出来相迎,开毛玩笑呀,撇开几位王爷的王爵不说,但是私人关系上,作为外甥女儿的她也不能托大的不亲来相迎呀。
自家公主阿娘敢在太子以及诸王面前谈笑自如,是因为阿娘是圣人的嫡长女,既占着嫡,又是阿姊,还颇受两位大BOSS的宠爱,不管身份还是年纪都有在他们跟前摆谱的资格。
她萧南可不行,接受她邀请的清一色都是她舅舅,而那位在她复仇大计中有重要角色的吴王更是她的双料亲戚。无论是看在母族还是父族的份上,她都不能慢待。
吴王依然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嘴角非常标准的上扬着,勾勒出的浅笑让他多了几分随和,但身为两朝皇族血脉融合的代表,他一言一行中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负与骄傲,这让他即便表现再得礼贤下士,也会让人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乔木越来越能干了,瞧这马球场收拾得多好,呵呵,听着动静,里头的战况颇为激烈呀。”
吴王缓步走着,声音低沉的说着寒暄的话。
萧南行过礼,客气中又带着几分晚辈的恭谦,笑着回道:“阿舅谬赞了,我是个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呀……前几日我去看阿娘,阿娘还只骂我懂事咧,都当了娘的人了,还整日里骑马玩乐……”
寒暄着,萧南又带着愧色谢罪道:“南平说阿舅也在乐游原骑射的时候,我家八郎与李郎的球赛已经进行了一半,八郎未能亲去邀请几位舅舅,着实失礼,还请舅舅们看在乔木的面子上,千万不要怪罪才是。”
并再三表示,待崔八的球赛结束后,定会来几位舅舅跟前赔礼。
萧南表现得很诚恳,但并不惶恐——她怕什么,在场这几位,不管是在正史还是被蝴蝶歪的今世都是注定要悲剧的人。再说了,身为大公主的爱女,只要她不谋反、不搅合朝政,不管哪个舅舅当皇帝,都不会把她怎么样。相反的,为了拉拢宗室,树立关爱亲族的美好形象,新任圣人对‘老实’的宗亲们还会施以恩惠猛打感情牌呢。
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诸王即使心里真有什么计较也不好表露出来,尤其在圣人渐老、太子地位愈加尴尬(这是诸王和某些宗亲的看法)、夺嫡之战渐渐激烈的关键时刻,他们拉拢宗亲、世家、朝臣还来不及呢,哪会傻呵呵的拉仇恨。
就连最荒唐的蜀王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待见他的阿耶当皇帝(骂他禽兽不如啊),和自己的亲哥哥当皇帝,绝对是两个概念。
“嗐,乔木什么时候也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了?刚才都说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说起客套话来,走走走,快领咱们去瞧瞧,我听说那个李郎也是咱们陇西李家的才子呢。”
蜀王也是萧南的双料亲戚,从娘家说,他是萧南的舅舅,从夫家说,他又是萧南的堂姐夫。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特点了,两姓人家结亲的时候,大多看中的是门第是否相配、地位是否相称、年纪是否合适,至于辈分神马的,都是浮云呀浮云。
就拿萧南的祖父来说,他一方面是李二陛下的表叔,算是长辈;可另一方面又是亲家,算是同辈。
这种例子在古代非常多,并不是唐朝的特产。
上辈子刚穿来的时候,萧南还有点儿不习惯,但时间长了,各论各的,倒也能适应。
这辈子就更无压力了,更不用说,萧南受老夫人言传身教,身边又有个对谱学颇有研究的崔八,这让她对大大小小的世家之间的关系也很是了解。整理起自家的姻亲关系,更是轻轻松松。
听蜀王主动提起李敬,萧南先是一喜,嘿,真是想啥来啥呀,她正准备把李敬‘举荐’给吴王呢,蜀王就把梯子递上来了。
紧接着她心里又是一紧:蜀王怎么知道李敬这个人?
如果是标榜贤王的李恪这么说,萧南还能理解一二。
但蜀王……一个整日里只知道玩乐嬉戏的荒唐王爷,如果不是有人背地里‘指点’,他恐怕连科举分几科、今年进士科的状元是谁他都不知道呢,怎么会巴巴的关注一个名次并不突出的新进士?
关注就关注吧,为什么偏偏当着她的面提及?
一时间,各种问题在萧南的脑中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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