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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宝庆元年八月十五中秋,贤妃入京带来的流求风潮愈演愈烈,以大宋时代周刊为的京城中新兴的报纸群,直接或间接宣传鼓吹有关流求的一切事宜。现在周刊的众已经从仕子扩大到商人与官宦人家的女儿,原因无它,在周刊游历之中,针对那日引起轰动的贤妃入宫之事,开始介绍诸如如何与流求贸易还有流求针对女性的新特产香水与香皂各种美容护肤品。
最重要的还有流求服饰介绍,流求仕女穿的那种风格的衣衫,因为自海外而来的缘故,在赵与莒给它取名之前,便有了一个和后世一模一样的名字:洋装。
这还得益洋装布偶的盛行,传说贤妃娘娘献给太后的礼物之中,便有这种布偶,有人觉着这布偶与那行魇镇之术的草人相似,但也有人以为这不过是如福娃一般小玩物罢了。不过许多闺中巧女,自此倒多了一项游戏,便是按着那洋装模样自家裁减缝补,替布偶做上几套服饰,比比谁做的更为漂亮。也有胆大的,竟然依着模样给自家做的,穿将出来,倒也颇为临安添了几分风情。不过这样做的多是商贾之女,家教不是十分严苛的。
这种风潮,也随着大宋时代周刊一起,向大宋内地各州府扩散开来。
就在这种气氛中,流求银行在御街开始破土动工。为了彰显流求银行的与众不同,在建造之时,并未采用传统的砖木结构,而是采用了钢筋混凝土。混凝土是用桐油桶密封好后自流求带来的,不虞会因走潮而无法使用,而负责建造的,则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方有财老先生。
他穿着绿色的官袍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家的品秩,但这并不妨碍他将临安府知府以下地官吏呼喝得团团转。其实也没有多大事情。不过是在御街之上建一幢屋子罢了,他在流求建了也不知有多少。但在他看来,若不呼喝两声,便不显他的威风。
老德,王老德,你这厮又在拖拖拉拉了,早知如此,便该让你留在流求,不带来了见着王老德。他怒喝道。
王老德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圆滚滚的面庞上全是无害的笑,听得方有财骂,他并不着恼,只怕全流求之人都知道,这位大管家的喝骂不可当真。
方管家。有何吩咐他笑起来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几乎完全从面上消失。见他这副温吞吞的好脾气模样,方有财把叫他来的原因都忘了,颇是嫉妒地骂道:你这厮倒是好福气。也没见着你吃啥。便养得这般膘肥体壮,为啥我天天进补,便是胖不起来
王老德瞄了方有才明显凸起的腹部一眼,呵呵一笑,却不回话。
周围颇聚了些来看热闹之人,造房建屋大伙都没少看,但象流求人这般,用河沙青砖钢条和那叫什么水泥地玩意建屋,却是件极稀罕的事情。这些游手中。也有霍重城遣来照应的,不过其实临安府早派了人手来,倒不虞有人捣乱。
如今的知临安府,便是自山阴将赵与莒带到临安的余天锡,他在嘉定十六年中进士外放,史弥远垮台之后原本极为惶惶不安的,但赵与莒却将他调回临安知临安府。
事实上,对郑清之余天锡地任用。赵与莒有赵与莒的想法。他与史弥远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放逐史弥远。群臣只会觉着他仁厚,而不会说他忘恩负义。而与郑清之余天锡则不然,他们虽是依附史弥远,为史弥远亲信,但又与王愈盛章李知孝等史党不同,他们对赵与莒登基立有大功,又未曾觊觎皇权,重用他们,一来可以安抚史党,二来也表明天子绝非薄情寡义,三则是为宣缯薛极等寻找替代。
如今赵与莒可以用宣缯薛极等制衡朝中的正人,也就是真德秀魏了翁等人,可宣缯薛极已老,葛洪乔行简也与真德秀等人走得近,若不预为防备地话,以后朝中被这伙自诩为正人君子地把持住了,赵与莒这个天子反倒要被架空。
这位老丈请了。
方有财正在工地之上指手划脚,远远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因为被差役拦住不得过来,便大声叫道:老丈,在下永康陈安平,字易生,请问你们为用大木,果然可起高楼否
方有财原本便是个爱炫耀的性子,闻言挺胸拍腹:那是自然,在我们流求,这般屋子建得多了
陈安平身边仍是他那名为李石的同伴,那人拉了他一把道:易生兄,我看大宋时代周刊所载,流求政务,农商并举,却与令祖之说相近了。
原来这陈安平乃为名门之后,他族祖陈亮,号龙川,为一时之雄才。他家住永康,离临安并不远,前些时日得了一份大宋时代周刊,惊叹之余便起临安一游之兴,与好友李石字子玉的,便赶来临安,恰恰遇上贤妃入宫之事。
老丈,不用粘土,不用木榫,如何建屋,可否与在下解说一番陈安平又问道。
你过两日来看便知了,嘿嘿。方有财卖了个关子。
见他这般模样,陈安平与李石商议了几句,竟真日日都跑来看那屋子。待见得以钢条为骨,以砖石为肉,以水泥为皮,那屋子迅建起之后,这二人来得越的勤了。
不仅是他们,临安城知道这消息的,多跑来看看,便是大宋时代周刊中,也专门介绍过这种屋子。
临安高楼林立,而且此时天子尚未彰扬理学,只要不是朝堂之事,象这般民间建房,只要不逾矩,官府便不究,况且谁都知道。这流求银行背后,是那位声势赫赫的贤妃,哪个会不长这眼。
人力材料皆足,建地又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不过月余功夫,这流求银行临安总部便建了起来。这是幢三层的建筑,在酒楼林立的临安,并不显得高大,但那玻璃窗铁架护栏外壁瓷砖水泥地面等等。还是让临安人觉得新鲜。除了地面三层外,在地下还有一层,算是银行的金库,周围都用水泥石条封死了的,不虞有人挖洞进来。
竟然如此奢靡见着这模样,第一个不高兴的便是魏了翁。他在轿子上掀起帘角,然后摇头哼了一声。
轿子没有回他自己地府邸,而是去了时任参知政事的葛洪府邸。
葛洪在如今朝堂众臣中,年纪极长,史弥远时。他与史弥远关系不亲不仇。如今天子亲政。他在国家大事之上,多数时间都不一语。
魏华父,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二人会面之后分宾主落座,葛洪捋须问道。
葛参政,下官此来,是有一事与参政相商。魏了翁叹了口气:方才自御街上来,行经那新建成地流求银行处,可谓极尽奢靡之能事。如今四海未靖。天子好奢,恐非国家之福。
葛洪微微颔,显然是赞同魏了翁地。
下官想来,天子一向节俭,先帝已是极省的了,当今天子御膳每餐不过四菜,三素一荤而矣,天子极贤。这般奢侈自非本意。不过是为取悦于贤妃罢了。如今后宫无主,虽有太后。却甚少管事,天子极宠贤妃,只怕武后之事,殷鉴不远。
他这番话说得葛洪胡须不停地抖动,也不知是惊恐还是怒,好一会儿之后,葛洪道:魏华父,想必是真景希让你来地,是也不是
魏了翁一愕:虽是如此,也是下官本意。
葛洪沉默不语,他会客的堂屋极朴素,当年他在地方为官之是,便以清廉著称,但身为参知政事,薪俸足供他过上极舒适的生活,这般朴素,却是有些刻意为之了。
华父老弟,真景希因为大宋时代周刊的缘故,最近心气只怕不是太好吧。葛洪忽然换了话题:近来周刊之上,刊载陈龙川与朱晦翁学案,陈龙川辞文磅礴,所言极为犀利啊。
魏了翁不明白他所指,睁大眼睛看着葛洪,葛洪微微一笑:如今这位官家,做事都是谋定而后动,此事我知之,宣缯知之,薛极知之,真景希亦知之,唯有你魏了翁耿直不知耳。
还请葛参政明示。魏了翁起身行礼,毕恭毕敬地道。
葛洪又沉吟了会儿,然后笑道:天子不知何故,极恶朱晦庵,虽说理学之士得以立朝,却难以大用。周刊之中,连篇累牍,尽是与朱晦庵论战之语,虽说明面上不偏不倚,实际上你可以看到,反对朱晦庵之文总是文采辞章极佳,而且必中矢。而支持朱晦庵地,除去真景希与你魏华父外,余子之文,不是执拗偏颇,便是斯文扫地天子虽不如先帝般弃理学为伪学,却是在挖理家之根脉啊。
魏了翁悚然动容,他虽与理学之士交好,却不算是纯粹的理学之士,故此不曾觉这一危险。细细想来,那大宋时代周刊确实为天子幕后支持,邓若水如今得天子信用,几乎是不遗余力为官家鼓噪呐喊,周刊对付理学,便是官家在对付理学了。当初理学被斥为伪学之时,朝中理学之士尽被罢黜,他们还可以在家中授徒,使得理学香火得以传承,但这周刊一出,士子无不争相观看,他们再想授徒,只怕要难上许多了。
这确实是在断理学之根,无怪乎近来真德秀越不安了。
葛洪叹息了一声,示意魏了翁回到座中,然后又道:朱晦庵平生,争议颇多,他虽学识过人,惜哉却不曾遇到当今天子。你记得周刊二期中所载之事么,如今国朝所遇,乃是自秦以来千四百年未曾有之大变,事易时移,连我这老朽也知道不宜抱残守缺,真景希却死抓着朱晦庵不放。他一日不放,便一日不得天子重用,他一日不悟,理学便一日不得彰扬。
那那流求银行之事魏了翁又道。
流求银行将行新钞天下,不壮丽不足以显其富足。你记得当初萧何治宫室之事么
当初天下初安,萧何奉命为汉高祖治宫殿,他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起极为华美的宫殿,便是追求奢侈的刘邦见了也不禁责怪他何治宫室过度也,他回应说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魏了翁熟读史书,自然是知道这事的,然后恍然大悟。
就象是那日贤妃入宫时招摇过市一般,这座看上去极奢华的流求银行临安总部,也是在起一个安抚人心之用。无怪乎郑清之等人尽数缄口不语,便是真德秀,也是唆得自己来与葛洪关说想到此处,魏了翁不免有些埋怨真德秀起来。
真景希让你来寻本官,只怕还有深意。葛洪见他反应过来,便笑道:他让你说后宫之事,其实不在于贤妃,而在于皇后。
魏了翁此时已经完全明了,他点点头:后位久虚,非国之福只是上回咱们请杨家兄弟去与太后关说,不是被太后所拒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葛洪轻轻捋须:当时贤妃未至,太后自然不好下手,如今么若是再有人倡采民间官宦之女以实后宫之事,太后必出面赞成。
魏了翁默然不语,他忽然觉得有些倦怠,当初史弥远在时,他们拚命想扳倒史弥远,为地是有一位英武有为的天子,可如今天子确实英武有为,他们又在想着如何约束天子上来。
莫非真如梁成大当初所言,自己名为魏了翁实为伪君子不成
真景希想必胸中已经有人选了,故此呵呵,只是咱们这位天子极是有主见的,我们这一番忙碌,却未必有用,还须得杨太后出面方可。这后宫之事,既无皇后,便是太后做主。葛洪一面淡笑一面道:你且去问问真景希,他准备选哪位名门闺秀入宫,我也好早做打算,若有必要,我便舍下老脸,去求太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