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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兄弟你这可就说错了,如果只是一般的日用品,或许真得看不出什么,但古代有许多陶瓷器那不仅是用具,更是艺术品啊,你比如说我偶像时大彬的紫砂壶,还有许多官窑的瓷器,那里面绝对是融入了作者的思想、精神和期待的,凝聚在一起就成为了陶瓷器的灵魂。”刘大彬摇了摇头说道。
关于古董的灵魂之说,张天元感觉最透彻的是曾经在元博大师那里看到的一幅画。
一幅临摹自八大山人的画。
现在这个时代,是个标新立异的社会,已有名声的画家应是很少有人愿意临摹前人作品的吧,即使你看出了有临摹,却是越看越不像,因为笔墨已彰显了个性。
当时走近水墨画,他在一些画家的作品中曾读到八大山人的某些影响,却只看到元博大师原原本本临摹了八大山人的作品—一只孤零零地站在石头上的小鸟。
这只小鸟通体黑色羽毛,一贯松散着,并不齐整,然而却可以看得见那羽毛底下偷偷隐藏着的桀骜与不驯。这不是一只温驯的鸟,绝不能容忍半点屈辱。这更不是一只争名夺利的小鸟,它甚至不需要一种名字来标明自己的身份,它可以随遇而安,却容不得别人颐指气使,它可以忍受最贫贱的生活,却必须要求最高贵的自由。这绝不是一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饲养的小鸟,这种鸟充满了野性,足以让每一个窥视者心惊,也足以让每一只笼中鸟低下头颅。
透过薄薄的纸背,张天元仍然能够感受到八大山人让之后以及之前无数的文人为之心折的孤单的身影。这种临摹的态度,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
莽莽尘世,有这样一只小鸟的白眼就够了,剩下的时间,可以放歌,可以耕作。可以行走,可以卧游,疲了就闲坐小窗读周易,累了就抬头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
这大概就是所谓作品的灵魂了吧,这种东西是真得可以隐藏在作品之中的,只有真正懂它的人,才能够看到,才能够理解。
张天元一直觉得自己的地气可以跟古董的灵魂互相沟通。正因为如此,他的鉴字诀才能够看穿古今,与作品的作者产生内心的共鸣,可以透过那看似简单的笔触,了解到作者的心情、作者的故事、作者的生活,甚至是作者所处的那个时代。
这种感觉很奇特,很难说明白,但它确实是存在的。
不过张天元一直觉得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画作之中,不过通过刘大彬的话,他大概能够更深入地了解到了。其实不管是什么东西,做它的人只要用心了,那就能够带给这个东西灵魂。
现代制造业发达,可是大多数东西那都是拼装起来的,很多都是靠冰冷的机器制造出来的,没有灵魂,没有内涵。
印刷出来的唐伯虎的化作可以说一模一样了,可为什么看起来就那么假呢?
其实就是没有灵魂,那是空洞的东西。
刘大彬其实已经将自己的精气神,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到了他制作的陶瓷器之中。不过这个不太对。他如果要模仿一件东西,要的不是他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灵魂,而是穿越历史,得到的古人的灵魂。到了那种程度,才算是真正模仿到完美了。
当然了,这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尤其是对商人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当今社会的人都很着急,都没有耐着性子去看一件东西的时间。只有极少数。甚至可以说极个别的人能够透过一件东西看到灵魂。
所以说,如果只是为了赚钱,那显然没多大必要了,大部分人都是看不出来的,没有就没有吧,更何况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
这东西,真得是接触越多,感触就越深的,张天元是靠着鉴字诀,所以能与一些老专家相提并论,真让他凭自己的能力去透析作品作者的精神,那太难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用自己的双手,赋予那些作品它们应该有的灵魂对吧?”张天元问道。
“没错,我是那么想的,有时候标新立异未必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在我们这个时代,标新立异的人太多了,并不缺我这一个,我只想原原本本地把古代的东西还原出来,包括它那种灵魂和生命!”刘大彬点了点头道。
听到这话,张天元有点震撼了,现代人,一直追求创新,但凡学习古人的东西就会被认为是守旧和落后。
可是在他看来,事情并非全都如此,对于科学技术来说,那自然是现代比古代厉害,包括医学等等这些都是。但有些东西却并非如此。
比如艺术、、哲学这些,现代人未必就比古人更强。张天元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现代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写出与曹雪芹《红楼梦》水平相当的小说,那一定是可以扬名立万了。
可惜没有,现代人只顾着创新,而忘记了古代很多美好东西的存在。
其实陶瓷器的制作,跟这个有点像。
现代机器做出来的没有灵魂的陶瓷工具当然是更实用一些,毕竟便宜嘛,而且也算是物美价廉。
可有些东西,那是当作艺术来创造的,就绝对不能一味地搞什么创新了。
张天元觉得,如果刘大彬真得可以为他的那些作品赋予灵魂,那么等到他达到某个程度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能创作出属于自己的大师级作品了吧,他的陶瓷器,或许在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后,成为历史上最顶尖的陶瓷器,成为人们争相收藏的瑰宝。
正所谓水到渠成。
任何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有自己的风格创作的。
唐伯虎的画,那也是先跟人学,等达到了一定水准之后,随着对画技的理解,才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啊。
“大彬哥,我没想到你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现在我的态度更加坚定了,只要你愿意,我绝对可以答应帮助你成功,帮助你成为一个出色的陶瓷器大师。要钱、要人都行,等到你名垂青史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加个名字,那就足够了。”其实张天元以前就想过这样的问题,那个时候他在模仿古代大师作品的时候,就想过可以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但是现实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他真不是那样的材料,他只能通过仿字诀去机械的模仿,真得没办法融入自己的灵魂进去,因为他缺少时间,也缺少天分。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一个收藏家,他涉猎太广,喜欢的东西也太多,所以不可能像刘大彬那么专一。
刘大彬才是这个行业里的最佳人选。
“你……你真的想要跟我一起发疯吗?”刘大彬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害了张天元,但是他真的很想试试,这只怕也是他这一辈子的梦了。
张天元点了点头道:“如果单论模仿,我并不会输给大彬哥你,但是我不如你,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灵魂融入到一件作品之中,这一点让我永远也赶不上你,而你可以,你比什么瞒天王更加厉害……”
张天元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融入灵魂,那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用灵魂去创作,自己用的只是仿字诀投机取巧而已啊。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八大山人的画。
关于八大山人的水墨,以前张天元并不懂得是如何的好以及好在哪里,偶然邂逅,如见喜悦,很欣赏他笔墨里那种性情的清峻,那种生命的奔突,那种夸张的丑陋,那种极度的寒冷。艺术史上的大写意画家,还有徐渭,还有石涛,还有吴昌硕,还有齐白石。
“墨点不多泪点多”,有时候,他甚至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忧郁才那么爱着八大山人呢。后来,遭遇一些事情,并非抬抬脚便能跨过去的门槛,忧郁像浸透了泪水的海绵,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张天元才开始了对八大山人的阅读,阅读他的作品,和关于他的文章。
他当时还对元博大师说了一句:“八大山人是一位最让人无暧昧之想的画家。”
元博大师笑了笑道:“让我不解的是,不管懂与不懂,都喜欢八大山人,而且爱之入骨。细看发现,八大山人所有的爱恨都在笔墨里,女人的爱恨,也最能读出他的爱恨。没爱没恨的人,八大山人只剩下躯壳。”
这种爱,这种恨,是家仇国恨,亦关乎爱情么?
八大山人题画眉鸟,而联想到张京兆为妻子画眉的佳话上来,思想的跳跃性由此可见一斑,可以理解为画家在对人间美好爱情生活向往的同时,借张京兆美好的爱情和家庭生活,来倾诉自己并不满意的爱情和家庭。
传说这可能与画家晚年并不幸福的生活有些关系。每个人都向往美好的爱情,除此之外,命运多舛的八大山人,并没有让我们读到他或者滥情或者薄情而对爱情的亵渎。干净的痛苦一定会沉淀,沉在心底,一个人,慢慢地读。
如果有人可以将这种感情穿越时空抓过来,然后融入到作品之中,那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这甚至可以说是古人的起死回生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