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罐普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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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听琴靠坐在圈椅上,一夜没睡。

    他折腾了一晚上,满脑子都是保命和跑路的方式,试了半宿也没能调动起身体里留存的力量。此时见天还黑,路听琴头疼得很,又实在太困,窝在圈椅上歇了会。

    这一歇,意识昏昏沉沉,瞬间进入睡眠。路听琴梦见一张少年的脸。

    重霜先是阴沉的少年模样,而后在路听琴的梦里变作了一个小孩。在一个污秽的小巷里,孩童时的重霜穿着破烂粗布衣衫,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木盒奔跑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嗤笑着逼近他。

    “小杂种,别护咧,谁不知道你最爱偷东西,又拿到什么好的了?还不快给爷爷们看看。”

    “我没有,我不给!”小重霜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吼了回去。

    他迈着短腿,一路在巷子里穿梭着,东躲西藏跑得飞快。

    路听琴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云端,用忽远忽近的视角俯视下面发生的事。他看到重霜被追上,大大小小的拳头落在小孩的身上,小孩蜷缩起来,用身体保护怀里的木盒。

    路听琴看不惯了。这帮恃强凌弱的混混。反正是梦,制止一下也没关系吧。

    这个念头方一闪现,风云变幻。下一秒,路听琴发现已在山中,小重霜带着满身污迹,抱着木盒呆呆地仰头看着他。

    “仙尊……”孩童软糯的声音在梦中响起。

    小重霜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路听琴的身影。那双眼瞳中逐渐浮起水色薄雾,倒映着山间透过树叶洒入的琐碎金光。

    “仙尊,我真的可以吗?”

    路听琴一个激灵坐起。天已微亮,鸟鸣声声。

    这就天亮了?路听琴困意顿失。他将梦境记在心里,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拿起桌上的玉牌就往外走去。

    昨天一夜,他想了三条出路:

    首先是掌握保命技能。但琢磨了一晚上,他身体里的灵力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别说用个剑招,连轻功都不知道怎么用,失败;

    其次是连夜进山逃跑。但身在异世,谁知道山里有没有其他异兽,他人生地不熟,万一碰上危险的东西,或者摔下山变成半残,不妥;

    最后是躲,能躲多久多久。趁着天刚亮还没全亮的时候,赶紧往山里走,找个小崽子不知道的地方……

    路听琴一只脚刚踏出院外,心就凉了半截。

    院外是一条曲折的小路,路尽头伫立一个沉默的身影。

    那是个清隽的少年,衣衫单薄,不知站了多久,头发丝还带着夜的湿意。

    少年漆黑的眼瞳恍若路听琴早上梦中所见,但经过漫长的折磨后,没了光、希冀与崇敬,只剩下无尽的憎恨与恶意。

    “睡得好吗?师尊。”

    路听琴想哭。

    “你有什么事?”路听琴明知故问道。

    “师尊常年不出门,可能忘了问道台的路,弟子特地来为师尊引路。”重霜道。

    “不必,你回吧。”

    “师尊今天心情不错?”重霜瞬间从路听琴的语气中察觉到与往日不一样的地方。他微微蹙眉,往路听琴的方向走近一步。

    “……带路。”路听琴果断改了主意。他现在算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要是重霜再细究下去,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路听琴以往的经验放在异世里都失了作用,他没有原身记忆,不会轻功道法,不知道身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宗派里怎么看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玄清门下有四峰一谷。玄清老祖带出了五名弟子,分别各领一峰或谷,各自收徒。讲习会在太初峰上的问道台召开,这是玄清门首座叶忘归掌管的山峰。

    跑路失败,又担心被徒弟发现端倪的路师尊,正在徒弟的领路下忐忑地往问道台走。他本来还担心重霜直接原地起飞,轻功飞到山顶,后来回忆出书里提过,按不成文的规矩,门内弟子非要事不御剑。为了体现对教学的尊重,讲习会时一般连轻功都不用,人人步行到讲坛。

    路听琴刚庆幸不会因为轻功露馅,而后就走得脸色煞白。

    这路实在是太、远、了。从后山的小屋到太初峰,一路绕了半个山腰、一个石坛、数座屋舍亭台。到了太初峰下,还有一道长而陡峭的石阶,蜿蜒隐没至峰顶。

    路听琴轻轻喘息着,远远跟在重霜身后。不是他拖延时间故意走得慢,是真走不动了。昨夜发作过后,这具身体一直提不起劲,熬了一夜更是头晕目眩。

    待路听琴好不容易上到台阶顶,只听见钟声数响,讲习会已经开始。

    问道台是山顶的一座圆坛,玄清门的弟子穿统一服饰列坐坛下。坛上、坛旁各有坐席或桌案,供各峰主落座指导。

    讲习会主讲的仙尊一般是首座叶忘归,他修行剑法、擅长音律。

    一个年轻英俊、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正毫无仪态地坐在讲坛边缘,一腿盘起,一腿支着膝盖,手在空中用灵气画着图。

    男人注意到路听琴和重霜的到来,先是惊喜,而后眉头一蹙,半空中画图的手都停了下来。他的动作刚一停,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叶忘归,别干没用的!”

    “大师兄,继续。”

    两个青年分别坐在坛两边,一个皮肤偏黑、眼窝深邃,穿紧身劲装,显露出健硕的胸膛和臂膀;一个面如冠玉、仪态倨傲,身着用料讲究的衣袍。

    劲装的那个盯着坛前男人的动作。衣着考究的那个冲路听琴勾手。

    这一变故让埋头记录的弟子们齐刷刷回头。

    坠月峰的路仙尊甚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也从来没管过峰内的弟子,基本是传说中的人物。

    见到重霜身后跟了个人,诸弟子有的好奇,有的不耐,有的借机打了个哈欠,在看清路听琴的刹那,全都微微睁大眼睛。

    短暂的静寂后,弟子间传来压抑的吸气声。

    仙人从云中来,身披玄色鹤氅,墨发随意束起,长身玉立。

    他站在那里,如雾中花、水中月,飘飘然似随时可羽化飞升。清贵高洁、眼含忧郁,令人不敢呼吸,怕气息一重,就惊散眼前人。

    “啧。”坛上,衣着讲究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重重一拍手。

    一股无形的气流从卷舒的白云中翻涌而下,包裹住讲坛与坐席,挡住弟子们的视线强迫他们一个个回头。

    ‘路听琴,你帷帽呢?'一道传音在路听琴的耳畔响起。

    喂猫?什么喂猫?

    路听琴社恐发作,高度紧张。他已经突破了自我,站在一干陌生人面前还没跑,但脑子已经变成了浆糊,试图分析情况,完全没法运转自如。

    重霜向路听琴投来充满深意的一瞥,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路听琴看到逃生的曙光,往台阶下挪了一步。既然重霜去听课了,自己现在就走行不行?

    台上勾手的仙尊用行动告诉他不行。

    衣着华贵的青年翻身而起,仿佛踏云而来,轻如鸿毛地掠过弟子,落在路听琴身前。

    “老四!”正在讲课的男人不满地叫了一声。

    太近了!路听琴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永远没法习惯和陌生人接触。更别提是这种看起来认识他,然而他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交道的“熟人”。

    场上隐隐传来窃窃私语,路听琴脸色愈发惨白,焦躁难安,无比想念自己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个人影的实验室和安全的公寓。

    被叫做“老四”的青年双手抱胸绕着路听琴走了一圈,将他前前后后打量个遍。

    “喂,没事吧。怎么这么弱,爬个山气喘嘘嘘的。帽子也不带,不怕被盯着瞧了?”

    “师兄。”路听琴含糊地叫了一声。

    玄清门几个师兄弟里,路听琴位列第五。此时台上讲课的应该是大师兄叶忘归,除此之外还有个二师姐。眼睛深邃的劲装青年估计是三师兄,眼前的应该是门内修为最强,与仙家天才比肩的四师兄嵇鹤。

    “还是这么闷。八句话问不出一个回应。算了,难得来了,赶紧就位吧。叶忘归要是说不好听的,我帮你挡。”

    嵇鹤伸手就要抓路听琴的胳膊。

    路听琴马上想躲,然而身子还没适应意识,不够灵活,被嵇鹤抓了个正着。

    “师弟?”嵇鹤惊了。

    嵇鹤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拎着傻乎乎呆住的五师弟走到讲坛旁边的亭里。

    在路听琴刚入师门时,嵇鹤作为师兄当路听琴的引导人,与他走得最近。

    那时候,路听琴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孤僻又不爱说话,有点见谁咬谁的气势。嵇鹤时常作势要抓他,小路听琴滑得像个泥鳅,一抓就跑,一说就躲。

    到后来路听琴自行修炼、愈加不爱出面,一身轻功修得千变万化,连嵇鹤也见不到他几面,只有玄清道人每次能捉到人。

    这是多少年来第一次,路听琴老老实实出席了集体活动,还被抓了个正着。

    嵇鹤心里莫名浮现出崽子长大了的感觉。他替路听琴理了理耳鬓乱了的发丝,手掌贴到师弟光洁的额头上,语气情不自禁地放软:“出了这么多汗,待会让老三给你看看。”

    说完,嵇鹤就有点犯恶心:呸,我怎么跟老三一样了,婆婆妈妈的。

    路听琴小声应了声“嗯”。

    他不习惯接受旁人的好意,更不喜欢这种代替他人接受好意的感受。整个人跪坐在讲台侧面的席上,身体发僵一动不敢动。

    嵇鹤默认路听琴不会开口闲聊,待在旁边没再出声。

    太初峰的山顶有点冷,玄清门这些仙尊不知道修的什么功法,周身的气息都冰冰凉凉的。路听琴坐一会就受不了,觉得胸口的玉牌也跟着冰了起来。

    好在刚才嵇鹤弄出的气流还在,隐隐约约地遮住了弟子们的身影。让路听琴能有些许放松。

    透过雾气,能看出讲习大概进入了自由练习的时间,弟子们互相结对,首座师兄在底下转悠,时不时指点两句。

    路听琴冷得牙齿有点打颤。

    也许是某种魔气发作的后劲,他心口疼。

    原著剧情路听琴跳着翻的,具体的细节全没在意。只记得这次讲习会上路师尊心口被刺了一剑,而后捏碎了随身玉牌,丧失理性,彻底入魔。

    现在看来,原身和师兄们关系不算特别差?好歹几个师兄没一脸嫌恶,避之不及。那就是男主搞事情,找机会插了他老师一剑。

    路听琴悄悄抚上心口。玉牌冰凉,触感如常。昨晚魔气发作时,玉牌突然发动压制了魔气。

    路听琴估计着只要这次变故中他不像原身那样捏碎玉牌,应当还能找出一条活路。

    太初峰上的钟又敲了三下,讲习会到了歇息时间。

    嵇鹤瞄了路听琴一眼,见他没有特别的反应,双掌一拍驱散了围绕讲坛与席间的气流。

    弟子们轰然发出热烈的声音,马上有人转头看向路听琴的方向,撞见嵇鹤威胁的表情,抖若筛糠,乖巧行礼。

    路听琴唇角绷紧,忽视了所有琐碎的动静,全神贯注地盯着讲台下。他抗拒被注视,但比起注视,此时有更令人在意的问题。

    重霜端坐在席上,身躯板正,正在跟首座叶忘归轻声细语地发问。叶忘归的一段指导告于段落后,重霜起身,恭送走首座。

    而后,重霜侧过头,一眨不眨看向路听琴的方向,露出一个柔顺、谦卑的笑。

    在外人眼里,这是师徒相和的景象。路听琴眼中,重霜的黑眼睛里一片冰冷。

    “师尊。”重霜对他做口型,轻轻的叫了这么一声。

    路听琴端坐不动,血液倒流。

    “师尊。”重霜再次唤道。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寒光锃亮的剑,摩挲着光滑的剑身,慢慢向路听琴迈出一步。

    天光大亮,一朵浮云被风吹动,遮蔽了日头。连飞鸟都甚少驻足的峰顶,在阴云下泛起令人寒颤的冷意。

    重霜拿着剑,不远不近地停步在路听琴的正前方。

    嵇鹤见状,拍了拍路听琴的肩膀。他有洁癖,指尖没有落在实处,在衣料上一触即离。“你好好教,然后在这里等我,我找老三过来诊个脉。”

    不……别走。师兄你没看出来吗?这朵黑莲花明显不是来找师父请教的好吗!

    路听琴想要抓住嵇鹤离去的衣摆,刚一动弹,小腿一阵过电的感觉。

    跪久了,腿麻,站不起来。

    路听琴的呼吸逐渐紧促。

    重霜温和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如一池暗潮涌动的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