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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南慕封的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杜晗烟正端着一碗药走进卧房,伺候南慕封喝药。
南慕封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汤药,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自嘲一笑。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即使他爹因为对他的愧疚,对他越发地好了,眼看着这世子之位是坐稳了,并没有因为他娘亲和妹妹的事被连累,而湘郡王也始终没有退婚,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愿意再等三年,但是至少以目前情况来看,是可以乐观以待的。
而这些,都是他用一句健康的身体,和一身的武功换来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封郎,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杜晗烟的声音轻柔,在夜里也不显得突兀,反而像是融入了这夜色中似的,让人冰冷的心里微微暖和了一些。
等他喝了药,杜晗烟接过药碗,放到一旁,复又拿过另一旁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一边缓缓说道:“封郎如今身子不同以往,这冬日里最是容易生病了的,大夫说了,封郎如今体虚,万万不能着凉,不然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从前唤他封郎,如今重生而来一时间也改不了口,而南慕封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唤他的名字有什么改变。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叫南慕封回过神来,他依然是出神地望着前头的空地,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话题似的。
“你真的觉得,楚遥会插手南漓香的事?”南慕封忽然开口。
原来,让南慕封去同楚遥摊牌说出南漓香的事,是杜晗烟的主意。
“梓彦的性子,封郎该是很了解的,但是漓香……这是个不稳定的威胁,不管她是帮梓彦,还是帮她自己,她都是敌人,既然是敌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杜晗烟走动一旁的塌子上坐下,缓缓说道,“如今府里,最没有威胁的就是二房,封郎不去找他们,又能去找谁呢?”
其实杜晗烟是知道的,南慕封骨子里藏着极深的骄傲,对他来说,不管是向南谨轩低头还是向楚遥低头,都是无法忍受的事,但是因为南漓香的出现,和五皇子的咄咄逼人,他最终还是选择去了轩遥阁,想着将二房的这两个拉到自己的船上来。
没错,楚遥猜对了,压垮南慕封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五皇子,他早先就缓缓将他手里的人脉权力收回去,如今更是将他视为废子,南慕封是多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许别人如此践踏,就算那人是个皇子,他也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可是,楚遥根本就……”南慕封脱口而出,只是说了一半又沉默了,他到底是骄傲的,不愿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浪费,即使是杜晗烟,他也不愿意。
“妾身同七公主打过一些交道,对她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所以,以妾身猜测,她定然将封郎奚落了一顿,但是那又如何,只要她没有表明是站在南漓香那边的,不就可以了么?”杜晗烟望着南慕封,神情淡淡的,却是让南慕封眸子一亮。
是了,七公主性情古怪叛逆,别人越是想让她做,她就偏不做,这几乎已经是她的个性了。
“那你认为,接下去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南慕封是病急乱投医了,还是当真想听听杜晗烟的意见。
他的问题,让杜晗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漓香和袁氏,能将一个秘密隐藏了十多年,整个南忠公府上下和江南老宅,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他们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可见心思有多细腻。”
这话,南慕封是同意的,从前不知道南漓香秘密的时候,他只觉得以后处事要尽量避开她,因为她实在太让人看不透了,但凡是对着自己看不透的人,南慕封自然会希望尽可能地避开,不要正面冲突。
“所以,这个秘密一定要爆出来,但是怎么爆如何爆由谁爆,都是需要封郎细细琢磨的。”杜晗烟说话间,朝着南慕封含笑说道,“想来,这些事封郎心里该是早有了备案了,妾身不过是班门弄斧。”
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容易取悦人了,饶是南慕封这样的人,也缓和了脸色,淡淡地说道:“你能想到,也是很不容易的了。”
杜晗烟见他神情放松下来,这才走到他的身后跪坐下来,伸手在他肩上轻轻地捏了起来,一边轻声说道:“多想无益,封郎还是要保证身子才是。”
这话很中肯,但是听在南慕封的耳中却仿佛一根细针似的刺中他的胸口,叫他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七公主那边,你要多走动走动,我记得你们从前关系就不错。”南慕封忽然问道。
杜晗烟应是:“妾身明白,会寻七公主闲聊的。”
说是闲聊,一方面是增进关系感情,另一方面自然是为南慕封探听楚遥的立场和态度了。
“你素来心细,我总是放心的。”南慕封拍拍搭在自己肩头那只手,温柔地说道,“你对我的心,我是明白的,这些年委屈你了……”
在他背后的杜晗烟,眼底射出冰冷的眼神,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冷笑的弧度,他从前也是这样对她说的,让她感动莫名,只觉得自己的付出他都能看得见,才越发努力地为他谋事,只希望他能将这份情记在心里。
如今,她才明白,就连楚遥那样倾尽一切的牺牲都未曾被他放在眼里,就足以证明,这个男人是没有心不懂爱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正将她的心意放在眼里,他或许是明白的,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搭理又是另一回事。
“你的手法越发熟练了。”南慕封微微闭起眼,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杜晗烟手里的轻重力道恰到好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让他更是舒服。
“封郎喜欢就好。”杜晗烟浅浅地回了一句,见他身体放松下来,手里的动作也慢慢放轻。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和谐,暖洋洋的炭炉在旁烧着,塌子下头垫着厚厚的毛毯,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两人浅浅淡淡的呼吸声。
直到杜晗烟以为南慕封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了:“我要守孝三年,到底是委屈你了。不过你之前才小产过,好好养着身子,待孝期过了,我们再生个孩子。”
“嗯。”杜晗烟软软地应了一句。
只是心底,却是冰冷如雪山一般。
孩子?他还有有脸同她提孩子么?那个被他害死的孩子,他难道从不曾想起过么?亦或是,就因为想到了那个孩子,所以才会这会儿就许他一个孩子么?
可是三年以后,苏蓉嫁进来,总是要先给正妻一个孩子的,她这个侍妾自然是要排在后头,那么久以后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