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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带着我下了楼,下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牵着我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只感觉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后背,我瞬间就像是被绑在了一只人偶身上,她动,我也跟着动。
她带着我往前走,穿过楼下大厅的整条路上都铺了红地毯,地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铜火盆,里面烧着熊熊的炭火。
我每跨过一个火盆,旁边就有一个老汉的声音响起,他慢声细语地唱着驱邪祛秽的歌谣,然后往我脚边撒下一把混合着草木灰的糯米。
想来这位老汉就是全福爷爷了吧。
他做这些是为我驱邪祈福的,可他可能到死都不会想到,这座房子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等我被控制着终于走出大门,外面忽然就响起了高亢嘹亮的唢呐声。
唢呐一响,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我这是被控制着去拜堂的,可对于我来说,跟去断头台差不多。
我被那东西控制着上了八抬大轿,规规矩矩地端坐在轿子里,不知道要被抬到什么地方去。
虽然我之前就做好了要勇敢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但这种前途未卜的不安感,还是让我忍不住去试着用内力挣脱控制我的东西。
可那东西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我后背上,碰不到摸不着,根本拿它没办法。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也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景象,但我能想象到,在这漆黑的深夜里,街道上走过这样一队送亲的队伍,无意中撞到的人,估计能被吓死。
既然眼下反抗不了,我就闭上眼睛,静心去感知周遭的一切。
八抬大轿很稳,唢呐声、锣鼓声不绝于耳。
渐渐地,我能感觉到轿子有些颠簸起来,地面似乎不平,即使抬轿子的人修为都不低,也免不了有些磕绊,并且总体是在走上坡路的。
这是上山了?
那座山?
长白山吗?
长白山幅员辽阔,这是哪一段?
应该是往长白山蛇族的领地去的吧?
就这样又走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亮光透过晃动的轿帘钻了进来,外面隐隐地也有了人声。
他们有人在唱,有人在跳,有人在呼唤……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就听着这些声音,我便能推测出点什么。
他们在举行某种祭祀仪式。
他们不是把我抬来嫁人的吗?怎么又举行祭祀仪式呢?
我这是要被当做祭品献祭给什么厉害的家伙了吗?
毕竟这里是长白山蛇族,是柳洛渊都不敢招惹的地界,如果不是足够厉害,这里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人管。
可祭祀……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全福奶奶来帮我洗漱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是二月初一过了零点进入阴阳交界处的,这一天折腾下来,如今已经是二月初二的凌晨了。
估摸着时间,现在大概是三点左右,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二月二,龙抬头,这里又是蛇族的地界。
据我所知,蛇族是有在二月二这天上龙头香的习俗的。
上龙头香,可不要举行祭祀仪式吗?
柳母说我是香娘娘转世的鹿栀的转世,这样说来,我的本身就是香娘娘,而我如今又是鹿家阴香的继承人。
以这样的身份献祭给龙王,算是一份合情合理的大礼吧?
草!
如果仅仅是逼着我跟柳君乾拜堂,我倒是无所谓,拜堂只是个形势,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成功策反柳君乾,那就是赚了。
如果失败,我必定会反抗;反抗不了,那就去见阎王爷!
左右我现在已经把孩子们生下来了,就算是死,也没有多大牵挂了。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情态比我想象中要严峻得多。
之前我以为这场明争暗斗,是斗篷男与我、与柳璟琛之间的小范围内矛盾,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这场献祭整个长白山蛇族都有参与。
他们是默许的,甚至是支持的!
我正想着,轿子停了下来,被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没有人来踢轿门,也没有人跟我说话,外面呼呼的全是风声,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味和烧纸钱的香火味儿。
等啊等,等得我都快打瞌睡了的时候,外面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尖细的唱腔:“吉时已到,请香娘,供头香!”
果然!
他们把我掳来,做了这么多,果然是要让我供龙头香,要把我献祭给龙王的。
咣当一声。
是火盆被狠狠砸在地上,火星四溅的声音。
紧接着,轿帘被拉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请香娘,供头香!”
我本能地不想动,可是身体却被那东西控制着,身不由己地跨下轿子,顶着红盖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那条路又窄又陡,路上全是刚才摔了火盆,散落在地上的炭火,我穿着绣花鞋的一双脚,就那样踏着炭火,义无反顾地向前。
滚烫的炭火透过鞋底传上来,我的脚被烫得隐隐作痛,可我依然还在沿着那条小路往山上走去。
路越来越陡,那股檀香味却越来越重。
等到我踏进地面上以墨斗线画着的一副八卦图的时候,一道飓风骤然刮过,一下子掀开了我头上的红盖头。
山脚下,那道尖细的嗓音再次传来:“请香娘,供头香!”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尖尖上,周围群山连绵,只有这一座山峰最是陡峭,犹如龙头一般伸出山峦,昂首望天。
我的正前方,龙头昂起的地方,正是一方供香台,供香台的旁边插着还在燃烧的火把,透过火把的光亮,能看到远处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上前,弯腰拿起地上放着的一束紫黑色的长香,我看着自己双手虔诚地捧着那束香,一步一步走向供香台,踮起脚尖,将香凑近燃烧着的火把。
龙头香瞬间被点燃,浓浓的香火味呛得我想咳。
我捧着燃着的龙头香,再次冲供香台拜了拜,然后将龙头香插在了供香台上。
就在这时候,我只感觉后背上贴着的那东西忽然不见了,我能动了!
可下一刻,周遭阴风肆起,一股巨大的如深渊一般的力量扯着我不断地坠落。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我要离开秦岭地界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