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屋里的星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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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刹那间的感官全部空白,她似翻滚了几圈,待平静下来后,预计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她似跌在了垫子上,双手护着小腹,脸色害怕得惨白,身边的惊叫声却没有停下。

    她以为是她紧张得忘了疼,但许久,她才察觉到不对。

    半晌,她茫然地睁开眸子。

    她朝身旁看去,就见到周琪和周美人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尤其是周美人,脸色煞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阿妤还能听见从她闷在喉间的疼声,阿妤倏然回神,被周琪抱着扶起来,她吓得眼泪肆流:“主子,你没事吧?”

    阿妤还未从那变故中回过神来,刚欲说话,忽觉得指尖被人不轻不重地碰了下。

    原要说出口的话,顿时转了个弯,她倚在周琪怀里,面色痛苦不堪,低低哽咽着:

    “疼……好疼……”

    她并非未疼过,单单想想那次的经历,她还浑身发冷,此时装起来,竟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泪珠滚落时,她还未忘去看周美人,心底的震惊,被她皆数藏好,

    就算两人有过同盟之约,但她也从未想过,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周美人居然选择护住她。

    她听见勒月哭着扶起周美人,边说:“主子,你……”

    她似想要责备,可话还未说出口,又被她狠狠咽了下去。

    阿妤不蠢,单看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便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离原来的位置至少偏移了三个台阶,恍惚间的几圈翻滚,并不是假的。

    只是有人护住了她。

    而护住她的人,不言而喻。

    三层台阶滚下,疼与不疼,阿妤不知,但是周美人的脸色却已说明了一切。

    阿妤低低弱弱地轻吸着气,似疼得受不住,她埋头在周琪的颈窝间,敛住眸子里的凉意。

    她确信,她跌下来,是因为有人推了她。

    但因那人是从身后推的她,人又多,她并未看清那人是谁。

    忽然,不远处传来哭声,连着不停地喊着:“主子……主子……”

    阿妤心底微惊,她抬眸看去,那处陈才人伏在案桌上,身侧的宫人跪在一旁哭,离她不远处的是沈嫔、和容嫔……

    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

    阿妤掐紧了手心,眸子瞬间通红,泪珠子一点点地掉,她忙收回视线,轻声低泣着,都不敢去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

    后宫争斗,竟然将脸丢到了国宴上。

    她听见皇上冷冰冰的一声:“散宴!”

    即使他不说,这满殿的人估计也待不下去,唯恐惹祸上身,一个个退得极快,眨眼睛,太和殿内便显得空荡荡的。

    唯有一人,刚进大殿,就见女子跌下台阶,那瞬间,他险些呼吸都停止了。

    但幸好,他还存有理智,没给那人多添麻烦。

    他站在殿门前,人流将他带出去,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脑海里存留最后的画面,就是那人疼得脸色煞白的模样。

    他想起之前的流言,圣上新宠钰美人有孕,却在发现时,险些小产。

    后宫危险,但他从不知,后宫竟会危险至此。

    只是稍不注意,那人就会落入险境,一个接连一个,如同沼泽般,挣不脱、逃不开。

    他走向宫外的步子,有些沉,有些重,几欲让他抬不起腿。

    在朱红色的宫门前,他忽然垂头,握住了腰际的那块玉佩。

    那是他被她捡回去后,身上唯一剩的东西。

    欠她的,他该是要还的。

    ——

    朝臣离开后,并不代表闹剧就结束了。

    太和殿内,封煜沉了脸色。

    早有宫人去请了太医,但还不算完。

    三位妃嫔受伤,其中两位更是怀着皇嗣,另一位又是为了救皇嗣,才受的伤。

    封煜立于台阶之上,往哪处走都是为难。

    阿妤没受伤,却哭得比谁都可怜,娇娇糯糯的嗓音呜咽着,低低弱弱,将人心尖扯着生疼。

    她倚在周琪怀里,抬眸望向男人,她知道不远处亦有人受了伤,可眸子却依旧忍不住地藏了一丝期盼和害怕。

    封煜看见了,所以他犹豫了。

    但是,陈才人离他最近,身下的那片鲜红最刺眼。

    阿妤低泣声微停,似瞧出了他的为难,偏头垂眸,泪珠划过眼尾,徒余痕迹。

    要刺眼的宠爱,还是男人些许的愧疚,一瞬间,她就有了选择。

    没时间给封煜再犹豫。

    他打横抱起身边的陈才人,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说:

    “将两位美人,送进偏殿!”

    话音甫落,他立即转身朝偏殿走去,脚步之快、之乱、之慌,生平罕见。

    太和殿只有一个偏殿,留作休息之用。

    此时偏殿的床榻已经被陈才人所占,阿妤和周美人被送进来时,只能靠在软榻上。

    仓促间,宫人搬进一张软榻,这下子,才没使场面越发难堪。

    太医及时赶到,当值的太医全部来了。

    看清殿内情形时,有些懵。

    怎么才人在床上,两位美人却在榻上?

    但他们不敢多想,连行礼都没有,便坐到三位主子前,替她们把脉。

    阿妤躺在软榻上,紧紧握着周琪的手,她没再哭出声,惨白着脸,敛着眸,紧咬唇不放,似要将唇瓣咬出血般。

    众人只见,原还在床榻旁的圣上不知何时走到了钰美人身边,捏着她的下颚,冷声说:

    “松开。”

    阿妤没听,没动,只是眼泪越流越凶。

    封煜动作僵住,想起刚在大殿内,她偏头而去,眸色倏然黯淡的模样。

    他知她娇气,也知她委屈,一时之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即使,他们都知道,在那时他去管陈才人,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但是人都有偏爱,在钰美人和陈才人之间,明显钰美人才是他偏爱的一方。

    所以,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陈才人情况更严重,但他还是站到了她身边。

    须臾,封煜捏着女子下颚的手松开。

    但是女子动也未动,封煜望着女子的头顶,心底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也有点后悔。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皇后却不得不主持大局,她让宫人备好热水、被褥、帛巾等物,刚欲说话,余光却瞥见淑妃的神情,她忽然一顿,咽下了口中的话。

    淑妃失神地看着皇上。

    她太了解皇上这副神情了,她曾见过数次。

    看似平淡无痕,可她知道,他这是心疼了。

    她有孕后就久居宫内,这是她第一次见皇上和这些新妃相处。

    这一见,就将她心底的侥幸和自欺欺人全部打破。

    若说这里,谁最关注淑妃,那定然是周美人了,即使她疼得想要晕过去,可看着淑妃的神色,她就忍不住地想笑。

    但她没笑出来。

    日后有的是机会看这人难过,无需因小失大,让这时的钰美人惹了她的眼。

    她咬着牙,忍疼,轻声道:“皇、皇上,姐姐身子重,还请皇上给姐姐赐座吧……”

    单这一句话,就似耗尽了她的力气,她蹙起细眉,抿着唇,再无力多言。

    她语气里皆是为淑妃着想,更是将圣上的注意力引到了淑妃身上。

    众人皆错愕地看着她,疼成这样了,还不忘了替淑妃争宠,真该说,不愧是周家挑进来的人吗?

    只有皇后多看了她一眼,眸子微眯。

    封煜手微顿,便站直了身子,他扫了宫人一眼:

    “什么事都要朕亲自吩咐?”

    神色暗沉骇人,不耐烦斥的一句,便让人心低生寒。

    宫人忙搬进些许圆凳,淑妃坐下后,才抚着小腹,忧虑轻声道:“几位妹妹受难,皇上不必多为妾身费心。”

    她依旧没忍住朝那软榻上的女子望去。

    但入目的却是男人挺拔的身影,将那女子遮掩得严严实实,淑妃来不及多想这是否是巧合,便听得皇上淡淡的一句:

    “你身子重,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只这一句平淡的话,便让淑妃所有心思都收敛起来,顾不得想太多,她轻牵唇敛眸,泄了一丝温柔。

    封煜移开视线,他拧眉,看着躺在三处,不知究竟如何的妃嫔,忽然又觉得头疼。

    床榻旁宫人匆匆一盆盆清水端进,变成血水端出。

    满殿的血腥味,封煜薄唇抿紧,心思一沉再沉。

    周美人身旁的太医皱起眉头,低声问:“美人主子,请告诉微臣,你身上可有何处疼?”

    周美人也说不出,她只觉得浑身都疼。

    太医请宫人帮忙,从其后背一直按到脚踝,直问得自己额头溢出冷汗,才停了下来。

    他站了起来,朝圣上的方向躬身:

    “禀皇上,美人主子伤势不轻,脊柱、腿部骨骼应都有损伤,之后需要好生静养才可。”

    阿妤微顿,倏然抬头看向周美人。

    这伤,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她忍不住地问:“周美人需要修养多久?”

    太医有些为难:“这……微臣也说不准,至少也需要一月。”

    周美人好似早有预料,她连神色都未变,只是勉强勾起嘴角,朝太医轻柔地笑了下:“劳烦太医了。”

    阿妤终是敛了眸,不再多言。

    她被护得好好的,本就无事,但也受了惊讶,太医只有将伤势往严重里说的,因此替她诊脉的太医,起身之后,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说:

    “美人主子受了惊讶,有些动了胎气,幸好未有大碍,之后喝上几副安胎药,便可。”

    封煜捏着扳指的动作微松,面上却是依旧冷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情况最严重的陈才人早已晕了过去,结果尚未可知,此时论欣喜,还言之过早。

    为陈才人诊脉的太医额头不断溢出冷汗,他心底后悔无比,怎今日就是他当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