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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绕梁,阿妤醒来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然浓郁。
周琪就趴在她手边,几乎她一动,周琪就醒了过来,她匆忙抹了一把脸,问:“主子怎么样?还疼吗?”
殿内的一抹烛光映在她身上。
阿妤顿了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轻抚小腹,才微微摇头:“好多了。”
周琪轻松了口气,她匆匆出去了一趟,阿妤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红枣粥。
周琪说:“主子一日未用膳了,应是饿坏了吧。”
当真是饿坏了,几乎在周琪话音刚落,阿妤肚子里就传来抗议声,她无语噎住,被周琪扶起,倚在床榻上,一点点地喝着粥。
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迟疑。
毕竟,她被今日的一番呕吐弄怕了。
还好,一口红枣粥下肚,她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适。
周琪也彻底松了口气,能吃得下东西就好,她说:“主子刚醒,这又夜深了,不宜吃得太多,待明日,主子有什么想吃的,便让小福子去御膳房传。”
想吃什么?阿妤现在没甚心思放在这上面。
她轻抚着小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口气。
周琪一顿,略微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主子为何叹气?”
“……他来得不是时候。”这话阿妤说得很轻,几乎是刚出口就散了。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让周琪心惊胆战的,她谨慎地打量了眼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
阿妤在她面前,素来不端着,此时瘪着唇,好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的担忧。
皇嗣是好,好到足矣让她在这后宫站稳脚跟。
但她不会忘记,在这后宫,真的的立足之本,永远都是皇上。
待十月之后,谁知皇上是否还能记得她?
周琪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只能安抚:“主子不要想太多了,我打眼瞧着,皇上待主子是有一分真心的。”
真心?阿妤如何是都不可能相信的。
不过,她心底明白孰轻孰重,在皇嗣上,她绝不会马虎对待。
她指尖轻轻搭在小腹上,扯开话题,虚弱地笑着道:“阿琪也是大姑娘了。”
周琪脸颊微红,低下头,不满地嘀咕:“主子分明没比我大多少……”
阿妤睡了一日,此时并不困,周琪便将她睡过去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和她说了。
说到最后,周琪压低声音:
“那支簪子被小福子从桃林里找到了,不过他机灵,早早地给藏了起来。”
说的是医女自身戴的簪子,应是被柘芜放进了桃林。
不过幸好主子猜到背后之人还有后手,昨夜里,特意让他们仔细搜查了宫殿,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东西。
阿妤敛眸,重点却放在她另外一句话上:“你说,周美人后来搅和进来了?”
“对。”她又将周美人说的话,详细道出。
听完周琪的话,阿妤无奈地抚了抚额,不知是气是笑:“看来,这个人情,我是欠定了。”
周琪微愣:“什么人情?”
阿妤轻刮她鼻尖,无奈道:“你真以为她会无缘无故跳出来?”
这宫里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所图谋,这周美人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阿妤好奇地是,为何这周美人就认定了她呢?
按理说,这宫中,势力最薄弱的就是她才对。
周美人想找人结盟,如何也不该轮到她呀?
阿妤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弃不再去想,至少,周美人现如今做的事,对她有好处便是了。
——
凝华楼,勒月伺候周美人上床休息,她将烛线剪了一截,才将灯罩放好。
转身之际,她见主子还在把玩着佛珠,有些无奈:
“主子刚抄完佛经,此时该歇息了。”
那打七巧节之后,她家时有几日总会耗些时间在礼佛上,勒月心底清楚,主子是为小皇子祈福。
周美人将佛珠放好在床头,才神色轻柔地问她:“今日,你去乾玉宫,姐姐身子可好?”
暖暗的烛光映在周美人脸上,让她越发显得温柔,不过眉尖微蹙,透着一股子忧虑。
勒月哑声了片刻,声音无意识地放轻,她说:
“奴婢没能进去,听瑛铀说,娘娘这些日子身子疲乏,便不见客了。”
话音甫落,她就听见主子倏然轻笑一声:
“是不见客,还是不见我?”
周美人笑得捏紧锦被:“倒是难得,她居然还会心虚。”
勒月被她吓得身子发颤,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主子,你不要激动,注意身子……”
周美人笑够了,才停下来。
半晌之后,她举起手,足足看了好久,才对着指尖轻轻地吹了口气,说:
“话说回来,她如今有孕快出六月了吧。”
勒月点头应是。
周美人却突然转了个话题:“今日瞧着,皇上待钰美人的确有几分不一样。”
她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神色忽深忽浅。
对于周美人来说,皇上待钰美人越特殊,那方才越好。
勒月只静静听着,她摸不清主子的想法,根本不敢接话。
周美人不知何时又将那串佛珠拿起,放在指尖不住地摩挲着。
殿内,一人斜卧,一人跪坐,皆不说话,寂静下来。
隔日清晨,阿妤才知道,她被免了请安。
能得休息的时间,阿妤自然不会早起,在床上卧了半晌,直到午时,才撑起身子用膳。
她如今的身子还没法下床,着实无聊,她只好探头朝外看去。
这时,她才觉得,今日的娴韵宫格外安静。
想起倬云楼的许美人,阿妤勾起唇角,伸手招来周琪,似体贴道:
“小福子他们可能动弹?”
她昨日听周琪说了,打板子的人有眼力劲,小福子虽挨了板子,但实际上没多大事,瞧着严重而已,尤其是她昨日已经让周琪给她们拿了上好的膏药过去。
周琪一心盯着她不能乱动,闻言,也只分了一丝心神说:
“下床还是可以的,但是要当差的话,恐怕还要几日。”
阿妤眉梢微动,她抚着只尚有一丝疼意的小腹,说:“去,让个能下地的,去倬云楼看看。”
她弯着眸子说:“许美人身边的人都被送进慎刑司,我和她同处一宫,怎么也得关怀一下。”
不然,也对不起她那婢女昨日的一番指认。
她勾着一抹明晃晃的坏意,道:“便让人问一句,就说,我们印雅阁要去御膳房传膳了,她们倬云楼要不要帮忙?”
周琪被她这揶揄劲弄得好笑:“那许美人若是应了呢?”
阿妤掩唇笑:“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她既然需要帮助,那我好心就帮下忙,左右啊,不过是举手之劳。”
周琪无奈摇头。
什么举手之劳,许美人不气得将人赶出来就是好事了。
不过即使如此,周琪叮嘱了两声,便连忙转身去办此事。
昨日落云的话,让周琪恨得牙痒痒,能让许美人吃瘪,她乐得高兴。
若非主子不许她出宫,她巴不得这次由她亲自去办这事。
与此同时的乾坤宫,熏香烟圈打着转,封煜从御案抬起头,靠在位置上,有些疲乏地捏着眉尖。
他手边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却还是满当当的一杯。
杨德将凉茶端给身后的宫人,没敢再上。
这茶水解乏,圣上已经一夜没睡了,此时也该休息了。
就在杨德琢磨着,该怎么劝说圣上休息时,就听见身边皇上突然开口:
“钰美人如何了?”
他捏着眉尖的手已经放下来,说话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熬夜后、久未开口的哑意。
杨德立刻道:“从印雅阁传来的消息,清晨醒了一次,听闻皇后免了她的请安,便又睡过去了。”
钰美人有孕,昨日又遭了那日,他可不敢疏忽那边的消息,一直叫人盯着呢。
封煜顿了下,才嗤了句:
“就她那身子,还想着去请安?”
平日里,怎么不见她这般规矩?
杨德讪笑了声,才不接这话,他又不是脑子抽筋了。
封煜叮嘱了一句:“印雅阁的人都受了刑,让中省殿的人,不要忘记将缺漏的宫人补上。”
杨德应了下来,才在心底琢磨,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将缺漏的人补上?
到底是补上钰美人之前少的宫人?还是将现在娴韵宫的宫人都补上?
那慎刑司里的那些人,还要不要了?
杨德想了半晌,最终还是觉得不要管那么多。
皇上说了印雅阁,他就只吩咐中省殿的人操心印雅阁就是。
封煜吩咐完,持笔又翻起奏折,待写下一个字后,见杨德还在旁边杵着,便不耐道: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不管是慎刑司那边,还是中省殿这里的事,有哪件是能耽搁的?
杨德讪笑着,只觉得皇上和钰美人待久了,脾性也越来越大了。
他刚要退下,就又被叫住:
“将宋嬷嬷找来。”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杨德愣在了原地。
宋嬷嬷?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俯身处理政务的皇上,他隐隐约约猜到皇上叫宋嬷嬷是为了何事。
毕竟昨日在印雅阁,宋太医说那番话时,他也在场。
但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宋嬷嬷是几乎是在皇上年幼时,就跟在身边伺候了。
算起来,宋嬷嬷伺候皇上的时间,比他还要长。
不过宋嬷嬷年龄不小了,当初在王府时,就管着库房,算是个闲职,但也能从这点看出来,皇上对宋嬷嬷的信任。
宋嬷嬷并没什么亲人,伺候皇上久了,早有了情分,如今几乎在宫中养老。
但现在,皇上居然想让宋嬷嬷去照顾钰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