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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额头青筋跳动几下,??猛地伸手过去,死死掐住了她脖子:“唐樱,你这个烂货!你居然敢偷汉子,??你对得起我吗?!我但凡有一口吃的都先留给你,??你说什么我都听,把你当仙女伺候,你居然这么对我?!”
“那个男人是谁?你跟他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李大郎面目狰狞,??咆哮道:“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两个孩子?!”
唐氏听他不打自招,??心中着实惊慌,拼尽全力将钳制住自己脖颈的那双大手推开,咳嗽着骂道:“你是不是没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自己女人都信不过?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大郎扯住她肩头,猛地将人扑倒在地,??状若疯癫:“你不要装了,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为了那个你跟野男人生的贱种,??你连全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了,你还骗我说是舍不得孩子,??说是穷怕了,??想让孩子走一条好路!你说,那个野男人是谁?!”
他开了口,??唐氏再想瞒下去就难了,??脸上惨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李大郎神情中充斥着即将漾出来的惊怒与愤恨,收敛了往日怜惜,一脚接一脚的踢在唐氏身上:“你说啊,现在你哑巴了?!”
“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白氏在窗边瞧见这幕,??不禁冷笑出声,当下吩咐道:“别叫唐氏死了,我还有话要问,把李大郎带下去审,我要看他口供,届时再与唐氏口供对照,两下里没什么缺漏,这事儿便妥了。”
对于酷刑一道,吴王乃是当今天下头一号专家,吴王府里自然不乏行刑之人,用来对付李大郎这样一个乡野村汉,当真是杀鸡牛刀。
至于唐氏,李大郎那儿已经开了口,她又如何还能守得住?
既确定十一年前暗中偷换孩子一事为真,白氏便不再对她客气,李大郎被带走之后,生挨了好几脚的唐氏便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屋里边。
白氏示意左右录下,自己则出声问:“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替换掉两个孩子的?”
唐氏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满脸抵触的将眼睛合上了。
白氏冷笑:“你是真不在乎你两个儿女的『性』命了?”
那当然不是。
唐氏心里前边一儿一女虽比不过小女儿,但也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只是想叫她开口,却也没那么容易。
她睁开眼睛,眉宇间闪烁着几分算计,讨价还价道:“我说是个死,不说也是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说?”
周遭仆『妇』听罢,皆是面有怒『色』,有嬷嬷施礼说:“叫奴婢来审,不怕这贱『妇』不肯开口!”
唐氏到底畏惧,艰难的扯动一下嘴角,商量说:“除非夫人答应我,说完之后饶我儿女『性』命,放我们一家离开,那我才肯开口。”
这话一落地,别说周遭仆婢,连内室里边出身世家的王氏都忍不住想啐她一口,让人把这贱『妇』拖出去赏三十板子清醒清醒。
只有白氏一点不气,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觉得很滑稽的样子。
然后她脸上笑意落下,神情转冷,吩咐左右说:“去,剁她儿子一条胳膊。”
仆从领令而去,唐氏却霎时间变了脸『色』,坐起身来,凄声求道:“不要!”
她赶忙跪下身去给白氏磕头,接连几下,央求道:“求夫人开恩,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书念得很好,字儿也写的好看,当年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啊,你不能这么对他!”
“不,”白氏挑一下眉,说:“我能。”
“他书念得好不好、字儿写得好不好,都跟我没关系,至于他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更跟我没关系。”
她漠然道:“你儿子无辜,我家女孩儿便不无辜吗?她生在这个家里,原本是该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可结果呢?她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换走,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而你跟人私通所生的那个野种,却堂而皇之的占据了她的位置,享尽了荣华富贵!要说无辜,也是我家女孩儿无辜,我家无辜,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哭丧,说你儿子可怜!”
唐氏被她噎住,一张脸涨得通红,半天没说出话来,到了了也无言应对,只一咬牙,发狠道:“你若敢伤害我的儿子,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好,真硬气,我喜欢硬骨头的人。”
白氏赞许的一抚掌,旋即转向左右,冷声道:“再去传话,顺便帮她女儿割个耳朵拿过来,动作快些,别叫她等急了。”
唐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怎么这么恶毒?难道你自己没有儿女吗?怎么能这样心狠手辣,摧残别人的孩子?!”
白氏好笑道:“我想着暗地里掉包孩子,事后不仅不善待被更改命运的女孩儿,反而对她百般欺凌、最后还想用她来给自己换儿媳『妇』的女人没资格这么说吧?”
唐氏接连挨了两次天雷,眼眶发烫,喉咙发酸,心脏畏惧不安的在胸膛里跳动,难掩仓皇。
这时候侍从捧着托盘入内,上边搁着的赫然便是先前白氏所吩咐的两样事物。
唐氏“啊”的惨叫一声,泪珠滚滚落下,双眼猩红,痛恨不已的看向白氏:“你居然真的,你居然真的……”
“我当然不是跟你说笑的,我们有那么熟吗?”
白氏伸出一根食指,冷冷点她一下:“唐氏,我跟你交个实底儿,混淆我家血脉,欺辱我家骨肉至此,你跟李家人肯定是要死的,别挣扎了,没用。仅有的区别就是你有机会改变你和李家人的死法,如果你老老实实吐个干净,会死的舒服点,若是抵死不认……我保证,我家刑房的仆从能让你后悔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唐氏活了大半辈子,接触过最高品阶的贵『妇』就是县令夫人,还是相隔老远看了一眼,今日初见白氏,听她如此杀伐决断、言辞锋利,如何能不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夫,夫人,”她怕了,颤抖着挤出个笑,求饶说:“我什么都招,只求您给我和我们家人一条活路……”
“我不想骗你。”
白氏直截了当道:“活路没有,你死定了,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叫自己死得好看点。再则,饶恕你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侄女上边还有父母,再往上,老爷子也还在,几时能轮到我越俎代庖拿主意?不过我也衷心的奉劝你一句……”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趁这会儿审你的是我,能招就赶紧招了吧,等老爷子知道这件事,生起气来要亲自审,我怕你连跪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可一点都不掺假。
要是叫老爷子知道从前家里边费那么多心力养的是别家野种,自家骨肉却在外边受苦,且那女孩儿又跟老妻生的那么相像,恐怕不假思索就会给李家人来一个扒皮全家桶。
相较于他老人家,白氏的手段简直是春风细雨一般和煦了。
王氏听得无声失笑,李惠儿瞧着二婶神『色』,再看三婶此时情状,便知道那话不假。
她打小见多了李老头偏心眼儿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的便是个比前者威严冷厉一万倍的形象,心下不禁有些惧怕,拉着三婶的手,小声问:“爷爷他,很威严吗?”
“别怕,”王氏笑着安慰她:“老爷子喜欢懂事的孩子,只要你别犯错,他是很慈爱的,再则……”
她瞧着面前女孩儿那张同婆母相似的面庞,温声道:“他一定会很喜欢你。”
李惠儿脸上闪过一抹茫然,王氏倒不隐瞒,低声解释说:“你同你祖母生的很像,老人家去了好些年,可老爷子还是挂念着,若是见了你,爱屋及乌,必然会疼爱的。”
唐氏美貌,生的女儿模样也俏丽,唯有她容貌逊『色』几分。
从前李惠儿以为自己是像父亲,心里总有些失落,却没想到自己压根不是李家人,而是被唐氏掉包了的孩子,她不是像父亲,而是像血脉相连的祖母。
长期压抑而贫寒的生活造就了她察言观『色』的本能,即便刚到此处没多久,李惠儿心里边也迅速的构建起来一张关系图。
她的父亲是这家长子,母亲是父亲正妻,读书人家出身,未出嫁时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
父亲有两个兄弟,婶娘们都很和善,听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兄弟三人应该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
再上边祖母已经过世,祖父还在,老爷子在家里最有权威,饶是二婶那么厉害的人提起他时都带着恭敬,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自己是这家的女儿,只是当年被唐氏掉包换走,这应当也算是一件大事了,父亲与母亲却不曾出现,而是叫二婶三婶主持,是怕父母二人触景生情吗?
听二婶话里边透『露』出来的意思,祖父这时候不在家中,仿佛是出了远门,难道父亲与祖父一起出门在外?
李惠儿就着已经知晓的信息略有推测,听王氏说自己肖似已逝的祖母、而祖父对祖母感情深厚,或多或少的松了口气。
初来乍到,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够熟悉,能得到老爷子的庇护与看重,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即便是狐假虎威扯大旗,也能帮她渡过最开始最艰难的适应过程。
李惠儿心下如此盘算着,就听厅堂之中唐氏抽抽搭搭的开始回话:“当年那位夫人抵达驿馆的时候,我刚生完那孩子两天,说是两天,实际上也就是一天多点。我怀胎的时候,我男人不在家,日子对不上,我怕被人看出端倪,肚子还没太大的时候,就蒙着脸悄悄去『药』店弄了一副催产『药』,对家里人多报了两个月,等到了七个多月的时候,偷偷喝『药』催产,只是我胆子小,怕出事,就只煎了半服『药』,大概是『药』力不够,生的异常艰难,七个多月的孩子跟个猫似的,浑身红紫,哭声都小的可怜,跟前边两个孩子对比,明显是不对劲儿……”
厅堂中一片寂静,唯有唐氏断断续续的哭声不时响起:“我也略通些粗浅医术,看她那模样便知不好,想要拿钱去医治,我公爹心狠,坚决不肯,说若是个男丁也就罢了,一个丫头片子,何必平白将银钱往水里丢。我听他这么说,心里边真跟被刀子捅一样,这是我跟孟郎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骨肉,我怎么能看着这孩子死?”
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凄楚情状,又或者是想起来与孟郎的缠绵时分,唐氏神情恍惚,目光追忆。
白氏道:“这个孟郎便是你的『奸』夫,那野种的生父?他是什么人?”
唐氏显然对她这样的描述心怀不满,眼底闪过一抹怨『色』,含恨道:“他曾经是我父亲的弟子,也是我的师兄,本是要娶我的,可我娘嫌弃他家中败落,不复昔年盛况,拿不出多少钱来,最终将我许给了李家。我出嫁之后,他大病一场,痊愈之后几次在李家门外悄悄看我,我心里念他,他也爱我,所以……”
白氏皱眉道:“所以你们便勾搭成『奸』,还珠胎暗结?”
“不,”唐氏目光痴『迷』,神情温柔:“那是爱。”
“……”白氏:“?????”
唐氏看着她,有些轻蔑的样子,动情的说:“你不懂。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我们是一双苦命鸳鸯,是被命运分开的织女和牛郎。”
“……”白氏:“?????”
白氏问:“你的孟郎呢,他现在在哪儿?”
唐氏眼底亮光淡去,黯然说:“他已经不在了。孟郎身体本就不好,那年秋天吹风染了风寒,不久便故去了,也是在那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脸上浮现出一层母『性』光辉,坚定道:“那是我和孟郎的孩子,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我要让她活下去,我必须让她活下去!”
“……”白氏:“?????”
白氏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呢?”
唐氏道:“什么?”
白氏道:“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跟那个姓孟的是在一个地方住吧?且你又十分确定你前边两个孩子的确是你丈夫的,也就是说,姓孟的眼巴巴等着你跟李大郎生了两个孩子,时间过去好几年,这才养好身体,顺带着激起了当年旧情,巴巴往李家门外去蹲守你,盼望见你一面?”
唐氏被她问住,脸上的柔情蜜意霎时间僵滞,半晌之后,方才含怒道:“孟郎乃是守礼之人,知我是有『妇』之夫,故而苦苦压抑心中情谊……”
白氏不解道:“那最后怎么没压住呢?”
唐氏:“……”
唐氏寒了脸,说:“你不过是想否认我和孟郎之间的感情罢了。夫人,你不是我,也不是孟郎,自然也无从理解我们!”
白氏心说我要是能理解你们俩,那可完蛋了,叫老爷子知道,怕不是要废了。
她挑一下眉,不再关注那个姓孟的,而是道:“讲一下驿馆里发生的事情。”
唐氏怅然叹一口气,道:“孟郎已经去了,腹中孩子却是我与他相爱的结晶,我必然得护好她,只是那孩子胎里不足,七个月就生下来了,又用了催产『药』,眼见着活不了多久,我拿不出钱来,只能听着她哭声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青,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那夫人与几名仆从到了驿馆之外。”
“我毕竟曾经生产过几次,看她肚腹,便知也该有七八个月了,再见她衣着不俗,颇有富贵之态,身边只跟着两三个仆婢,别的都是婢女,不禁动了心思……”
“李家人在驿馆之内经营了几代,其中不乏有经历兵祸之时,也不知道是哪一代在最里边房间里留了条暗道,可以从那儿到外边儿去,也是天助我也,那位『妇』人进的便是那一间房。”
“我心说老天都在帮我,便定了主意,悄悄将剩下的半服『药』煎出来添在她汤饮里,不多时,果然便发动了。驿馆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男仆侍从不敢近前,几个守着她的婢女又没见过这个,当下慌得不行,我便将那孩子放在暗间里边,『毛』遂自荐去替她接生,后来寻机将其余人打发出去,趁『乱』将两个孩子替换掉了,也是巧了,两个竟都是女婴……”
唐氏深吸口气,说:“那位夫人本也不是满月生产,见那孩子又青又紫,个头又小,还当是动了胎气早产,怜爱不已,跟随她的仆从们见她顺利生产,母女平安,也并不曾多想,只当是那位夫人体弱,赶路辛苦方才如此。”
她眼眶湿润,更咽道:“我亲生的女儿,我跟孟郎的孩子!我只抱过她一天,便不得不母女分离,这些年来,我又何尝不难过?”
白氏将这个长长的故事听完,便转头去看身边人是否将她口供录下,再听唐氏说这种屁话,霎时间冷笑出声:“是啊,那是你跟孟郎偷情生的野种,大概是爹娘不积福气,生下来的时候都没几口气,好在她有个没心肝的娘,把她跟富贵人家的小姐掉包,叫她能活下来,厚颜无耻的享受着荣华富贵!”
“母女分离是吗?难过是吗?难道是我们叫你给人下『药』,替换孩子的?是我们叫你恬不知耻、与『奸』夫通『奸』生子的?!”
白氏抓起手边茶盏,猛地砸到她脑袋上:“事到如今,你心心念念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可曾想过我家女孩儿?她又做错了什么,生生被你改了命,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到最后还要替你儿子换个媳『妇』?!”
茶盏内尚有余茶,热热的泼了唐氏一脸,她痛呼一声,捂着头呻/『吟』出声。
白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见她如此,心中余怒未消,重重拍着桌案,含恨道:“但凡你有点良心,便该对她好一些,弥补一二才是,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家大嫂又做错了什么,不足月的时候便被你哄着喝下催生『药』,因此伤了身子,此后经年再未有孕,若她那时候出了意外,一尸两命,你这条贱命可赔得起吗?!”
周遭仆婢赶忙道:“贱『妇』无耻,您还比如此动气?可仔细手疼。”
唐氏脑袋方才挨了一下,力道不轻,这时候已经流出血来,自知理亏,又无力同白氏抗衡,便只心虚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仆从送了口供过去,白氏垂眼瞧了半晌,见没什么错漏,便叫唐氏签字画押,外边另有仆从入内,送了李大郎口供来。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什么模样李大郎总是知道的,回家之后见女儿竟变了长相,虽然仍旧是小小的一个,身上却再没有青红淤痕。
也是做过两次父亲的人,知道婴孩成长速度如何,李大郎当即就知道孩子换了,再一想今天白日里发生过的事情、那夫人生产时居住过的房间,如何还有不明白的。
唐氏便轻声细语宽慰他心:“我也是为了女儿,不然呢,做爹娘的这样狠心,眼见着她没气儿?放心吧,她们在这儿休息几天就走了,我换的时候屋里也没人在,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把嘴巴闭紧,她们一定是瞧不出不对劲儿的。”
李大郎端详那位夫人身边仆从衣着谈吐,便知道是富贵人家出身,心下畏惧,第二日见竟有官兵前来寻她们,心中忐忑更深一层,然而事已至此,总不能冲过去将孩子换回来吧?
他也默认了这结果。
没过多久周遭便起了兵祸,驿馆经营不下去了,李大郎与唐氏都记挂着当日之事,唯恐事发被人找上门来,便劝着李老头离开此处往外省去投亲,哪知道一走十余年,到底还是被找回来了。
两份口供对照一遍,此事再无疑虑,白氏将那两份文书仔细收好,淡淡吩咐道:“李家其余人不知此事,倒可以罪减一等,收押起来等候老爷子处置。至于唐氏和她男人,先拖出去打三十板子给我家女孩儿消消气,记着别叫他们死了,把我们家姑娘祸害成这样,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仆从应声近前去拖人,唐氏正想要出声求饶,便被人堵住嘴,直接拉了下去。
方才处置了一场,厅堂之中不免有血腥气存留,白氏丢出去的茶盏还倒在地毯上,茶水沾湿了一大片地方。
仆婢们无声的近前收拾,王氏领着李惠儿从里间出来,怜爱的拍着她肩头,笑语道:“果真是咱们家的女儿,难怪你我方才一见便觉得亲切。”
李惠儿哭了太久,眼睛尚且肿着,眼下也有些红,白氏柔声抚慰她几句,说:“惠儿,我暂且先这么叫你,此事事关重大,确定之前婶娘不敢走漏风声,这时候你爹娘还不知此事。稍后你在这儿歇一会儿,也吃点东西,我与你三婶同你说些家里边的事儿,等你父亲从官署里回来了,我再同你三婶一道去同他们说这件事……”
李惠儿听得半是激动,半是忐忑:“爹跟娘会喜欢我吗?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野丫头?”
“可别胡说,嫡亲的骨肉,怎么会不喜欢?”
王氏轻声责备她一句,又温声道:“野丫头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家老爷子跟老太太都是苦出身,就你二婶,这会儿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野丫头,跟白将军一起骑马练刀,晒得跟什么似的……”
白氏笑,说:“你那时候既没进门,又不认识我,是打哪儿知道的?”
王氏从果盘里抓了把瓜子儿,边嗑边说:“听白夫人说的啊,前些天她过府来瞧我们家姐儿,那时候同我说的。”
李惠儿听两个婶娘如此言说,心里边漂浮着的那些许不安也逐渐消弭,再听她们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老爷子仿佛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不禁好奇道:“我爷爷他到底是什么人?”
“哟,只顾着闲聊,倒把最要紧的给忘了。”
白氏失笑道:“你爷爷可了不得,便是如今坐拥大半天下的吴王,老爷子起家时一无所有,到现在天下几乎尽在囊中,你说是不是厉害人物?”
李惠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出身竟有这般显赫,更不曾想到自己的祖父竟会威名赫赫的吴王,嘴唇张开,愕然良久,再一想自己这些年来的境遇以及被人顶替的人生,心中更觉凄惘,也愈发痛恨唐氏和她鸠占鹊巢的女儿。
婢女送了茶水和糕点来,王氏催着李惠儿吃喝,自己则同她讲家中之事,说老爷子有多少儿女,说她有多少堂哥堂姐,到最后,方才说起长房里边的几个孩子。
李惠儿捻着一块点心细嚼慢咽,半点都不敢分神,听说自己上边还有个哥哥,不禁高兴起来:“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王氏想了想,说:“很高,马术出众,字也写得好,相貌也很出挑……”
李惠儿满脸憧憬,想了想,又迫不及待道:“二哥哥呢?”
王氏略略一顿,抬手抚了抚她鬓边发丝,柔声道:“你二哥哥已经过世了,若见了你阿爹阿娘,可别再提这事,他们要伤心的。”
李惠儿吃了一惊,心下黯然,点头道:“我记住了。”
王氏微微一笑,迟疑了一会儿,说:“再下边,便是唐氏与人通『奸』所生的那个……不提也罢。”
李惠儿回想起自己来时见到的府中场景,又岂是庄严富丽所能形容,再一想自己那么好的爹娘,那么出众的哥哥,心里实在难过。
那原本都该是她的,可是却生生被人夺去,成了别人的东西,锦衣玉食,百般宠爱,而她却在泥潭里反复挣扎,十余年来不见天日。
现在她回来了,想回到自己爹娘身边去,想叫哥哥抱一抱自己,却觉心中忐忑惶恐,只怕融不进去,被人嫌弃。
可这一切本来就该是她的啊!
她又做错了什么?!
李惠儿不觉捏紧了拳头,说:“她叫什么名字?”
王氏道:“叫宝珠。”
“宝珠,宝珠。”李惠儿喃喃念了几遍,神情渴慕,黯然道:“她一定很受爹娘疼爱吧。”
王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迟疑几瞬,终于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聊以安慰。
李惠儿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两位婶娘,咬了嘴唇一下,忽然抬高声音,有些不安的问:“现在我回来了,爹娘会把她赶走吗?!”
白氏听得微怔,旋即笑了:“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那又不是马家的骨肉,只是唐氏与『奸』夫私通生下的孽种,怎么可能继续留在马家?”
王氏也道:“老爷子已经进了京师,马上就要坐上那个位置了,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混淆马家血脉?更别说此事乃是唐氏有意为之,混进来的又是她与人私通而生的孽胎。”
此外还有一层,这妯娌俩没好意思跟李惠儿说。
老爷子是个抠门精,老太太也差不多。
当年马宝珠出生的时候,他老人家拉着一支队伍在外边打仗,磨破了嘴皮子四处筹钱,家里边实在不算宽裕,只是那毕竟是嫡亲的孙女,总不能眼瞅着病死,老爷子夫妻俩勒紧裤腰带挤出来些财物拿去给马宝珠看病。
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一场,最后就勒出来个这,那些个家当全都花在了别家野种身上……
白氏跟王氏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
总之是会被屏蔽的那种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