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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福凑近了一些,将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府中办事那夜,大爷曾出去喝酒,但回来的要比平时晚一些。”
胡二不耐的瞥了瞥胡福:“这些不都是极平常的事吗?他的性子,向来如此,也不是头一回了,算不得什么稀奇。”
“但这次与以往不同,据门口的小厮说,大爷是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大道上,且回来的时候,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夜色已深,他们瞧的也不真切,后来趁着大爷进门的时候,又仔细的瞧了瞧,见没什么异常,也就没有往上禀告。二爷您也是知道底下那些下人的,平日里若是没事,聚在一起便会胡说八道。这也是大爷的事情出了之后,小的出门办事,路过时听他们说的,于是就仔细的问了问。”
“你听到的事情倒是真不少!”
“小的既在二位爷身边办事,这打听消息的能力总还是要有的。”胡福听出胡二话中的不悦,忙又补充了一句:“大爷出事那日,不光小的一个人在,还有一个负责打水的小厮。那小厮向来爱传些闲话,小的私下里也说过他不少。二爷您看,若是觉得这种碎嘴的人不适合待在爷们身旁,小的就安排他到别处做些粗活。”
“府里这些事,不向来都是你安排的吗?”胡二又瞥了胡福一眼,转身折回房内。
胡福尴尬的笑了笑:“二爷您说笑了,小的就是一个专为两位爷跑腿的下人,这偶尔安排一下人事变动,也是大爷吩咐下来,小的才敢去办的。”
“你们在背后说什么,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传到我的耳朵里。如今咱们胡家也算是大门大户,内宅里总要树规矩,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哪些话是该说的,该传的,哪些话是要烂在自个儿肚子里的。”
胡二这些话,表面儿上听起来没有什么,但仔细一想,却让胡福觉得后背发凉。他这才想起,他们府中的这位二爷可不像那位大爷一样好糊弄。大爷虽看着凶神恶煞是个粗人,但只要说几句他想要听的好话,再大的事情也就给遮掩过去了。这位二爷呢,虽看着面善,要比大爷好相处,说话也难得会说几句重话来,可真要惹了他,被打被骂都是小事,抽筋扒皮才是人家的手段。
后脑处一麻,胡福忙低头道:“二爷的话,小的都记下了,从今往后,小的这嘴上就多了把锁。”
胡二嗯了声音,进入房内,人还未走到床前,就问了胡大一句:“家中办事那夜,你可曾出去过?”
“这不废话,爷我最心爱的女人死了,出去借酒消愁一番你这身为弟弟的莫非也要管一管?”
“大哥误会了,小弟并不想干涉大哥的私事。只是想问大哥一句,那夜可曾发生过什么蹊跷事,没准那件被大哥你忽略掉的事情恰恰与你的头发有关。”
“头发?”胡大摸了摸自己半秃的脑袋,脸色变了一变:“这若是说起来,那天夜里我倒真是遇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我喝醉了,也不清楚那件事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酒醉的时候出现的幻觉。”
“这么说来,那天夜里是真的有事发生了?”
“算是吧!”胡大气闷的摸了摸头:“那天我心情不顺,出门时便没有让胡福他们跟着,去的也是往日里经常去的那家酒肆。喝了多少酒,我也记不清了,但出门时,我的脑袋还算是清醒的。只是走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好像遇见了传说中的鬼打墙,在那个地方兜兜转转了许久都没有走出去。
说实话,那时候走的真叫一个心烦,若非天寒地冻的,当时就想躺在那里睡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出来一个老头,他问我要了一根头发,然后给我指了条路,我就回到家了。”
“你给了旁人你的头发?”胡二追问了一句,脸色比胡大显得还要难看几分。
“不就是一根头发嘛,爷好歹也是胡家的大爷,总不能小气不是。他既要我的头发,我就让他自己取了。你别说,那小老儿还算知趣,愣是瞧着我没敢趁我醉酒的时候在这头上拔毛,而是在肩上取了那么一根儿两根儿的,当时喝醉了,也不是瞧的特别真切。倒是他给指的路是对的,只一个跟头,就出来了。再后来的事情,你问胡福吧,我这里记不清了。”
瞧着自己兄长这副样子,胡二就觉得心底里压着一股火气没出发。他忍了忍,还是努力的给忍住了。转身对胡福道:“给大爷收拾一下,带他去那间新开的胭脂铺瞧瞧。”
胡福会意,点了点头。至于胡大这边,虽不清楚胡二这话中的意思,但听到是去如意胭脂铺的,也没反对,反倒是十分配合的让胡福打理自己。
如意胭脂铺里,生意冷冷清清,毕竟是新开的铺子,纵是有好奇的人,也不过是在外头张望张望,真正进门来购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刑如意倒是也不介意,她选择在云家集开胭脂铺,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想以不变应万变,好好看看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想要利用她与狐狸做什么。至于狐狸那边,若是带着她上路,路上难免会有所顾忌,将她与殷元、李茂留在云家集,单独行事,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胡大与胡福进门时,刑如意正与殷元下棋,下的并非这盛唐文人都擅长的围棋,而是后世那种简单的黑白棋。李茂端茶倒水的在一旁伺候,偶尔也会探头插一两句嘴。若是对了,便会讨得刑如意的一顿夸,只夸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可若是插话插错了,也免不了被刑如意一顿数落,于是这小小的铺子中便多了诸多的欢乐与热闹。
“这位就是胭脂铺的刑掌柜吧?小的胡福,是胡家的下人,这位是我家大爷,今日特来叨扰姑娘。”
刑如意这边正要落子,耳朵里却传来胡福的声音,于是她捏着那枚黑色棋子抬起了头来。
胡福的表情还是一贯对着主子的那种,似笑非笑,看似讨好,实则眼中带着几分不屑。胡大因为头发秃了,所以今天戴了一顶厚厚的皮帽,脖子处也是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看见刑如意,那双眼睛里便放射出狼一般的光芒来。
对于这种光芒,刑如意也不陌生。在洛阳城中,她与四娘上街时,便经常会遇到这样的眼神,只不过洛阳城中美人众多,与她同行的四娘又艳光太炙,所以那些目光通常都是冲着四娘去的。
“原来是胡家的大老爷,难怪看着一身的贵气。”刑如意说着,起了身,只是那枚黑色的棋子仍旧捏在指尖,“胡老爷今日前来,可是要买胭脂水粉。您别看我这小店是新开的,但胭脂水粉却是一等一的好。赶在这几日光顾的,我这铺子还有优惠。”
“啥优惠?该不是买胭脂送佳人吧?”胡大笑着,借机走到刑如意身旁,想要去摸她的手。
刑如意向后一退,李茂适时的走了过来,“胡爷请这边坐!胡爷可是咱们云家集上的大户,今个儿既来了咱们胭脂铺,出手自然不能小气。咱们掌柜的,也是好客,这铺子里珍藏的龙井自然是要给胡爷您喝的。”
胡大原本想要趁机占个便宜,可偏偏李茂左挡右挡的,愣是将他挡到了那处喝茶的小桌子旁。
“那是,胡爷我相中的,出手自然不会寒碜。胡福,拿银票来,将姑娘这柜台上的胭脂水粉一样买一份。”
“胡爷真是阔气,只是买了这许多的胭脂水粉回去,只怕会用不完吧。”刑如意走回棋盘处,将那枚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之上,给殷元使了个眼色。殷元嘟着嘴,将棋盘端了下去。只是人刚进后院,便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棋盘带着黑白分明的棋子落在一旁的青石砖上。
“姑娘只管卖就是,我既买了,自然不会浪费。况且姑娘刚刚也说了,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了,若是浪费了,岂不是伤了姑娘的心。”胡大陪着笑:“姑娘或许不知,我虽看着是个粗人,却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像那翠红楼、百花楼里头的姑娘,平日里被老鸨克扣,用的都是一些粗俗之物,愣是将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给毁了,我看着,这心里也着实有些不落忍。
平日里虽有心,奈何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懂。今日正好,买了这些胭脂水粉回去,一方面也算是怜惜一下那些可怜人,另外一方面,就当是给姑娘你捧捧场。”
“如此,倒是多谢胡老爷了。”刑如意说着微福了下身,算是给了个场面儿上的谢礼:“李茂,将胡爷要的东西全数打包,记得包裹的仔细些,毕竟是送给姑娘们的东西,若是不精细,反倒让那些姑娘们小瞧了咱们的胭脂铺子。没准,这些姑娘日后也都是咱们的主顾。”
“掌柜的放心,小的做事,绝对靠谱!”
李茂应了声,便带着胡福进里头挑选各色的胭脂水粉去了。
刑如意眼波一转,看着胡大那顶厚厚实实的帽子说了句:“我这胭脂铺子小,自然不像胡老爷您出手这么阔绰,买胭脂还能送您一个美人。这美人虽是送不了,但该送的心意还是要送上的。”
刑如意说着,从腰封中掏出一个东西来,搁到了茶桌上:“这是我胭脂铺独家的方子,此时赠与胡老爷您,倒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