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尖叫桥(中)

七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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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上校,这里还有一个找到了自己偶像的人。瓦有名牵过上校的战马,“无论您去哪儿我都跟着。我要做军人,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军人!”

    战马在坦钉车场得到了足够的休息与治疗。再次见到主人,它的精神很好。

    “嘿,血眼小子,也谢谢你们。”上校一边跟马波等人道谢,一边在士兵们的帮助下骑上黑马。瓦有名则爬上了断角大公牛,把它当作自己的坐骑。

    达利上校对已基本集结起来的部队下令:“三日后撤回屠城。后援部队没到,我们也只能中途放弃作战追击。”他的目光一转,“士兵瓦有名!”这一句“士兵”算是承认了瓦有名的军籍。

    骂人狂激动不已,左右手一起亢奋地翻动手掌,举到眉前,“在!”

    “军礼……算了,我以后教你。你先跟着第二小队行动。”

    “是!”瓦有名激动得又敬了个怪模怪样的军礼,上校的嘴角微微上扬,转头注视大画师,“请问尖叫桥还能恢复原样吗?”

    “命运还能恢复原样吗?”

    桥不会再恢复原样了,这座尖叫桥将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一如莱昂的离世。一样的夕阳下,活下来的人也即将开始新的征途:瓦有名参军,马波一行人开着多细胞踏上了去新城的路。半个上校的军队伤亡惨重,决定先原地修整。达利上校没有逮捕大画师。

    自始至终,大画师都在逃避切的眼睛。马波他们知道他在回避什么——几个人明白,再怎么问,也无法从这怪老头嘴里得到任何一点有关“三角形”的信息了。

    而当大画师对切关心的“三角形”绝口不提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屠城,有个人却再也不愿等待,以至于屠城发生了一场自建城以来最严重的灾难。

    屠城的冬天既阴郁又寒冷,只要往玻璃窗上一哈气就会有一层薄薄的冰霜,随便一个石块的尖角或铸铁块的边缘就可以把冻得脆脆的皮肤划破。人们能不外出就不外出,因为在石头路面上站的时间稍微长点,就会冻掉脚趾。

    大多数的屠城居民都不知道,在他们那快要冻僵的脚下,还生活着一群不见天日的蝼蚁人,而那炼狱一样的地下世界终将会如同一把大火一般燃烧到地面上来。

    几个从地下管道井盖里冲上来的蝼蚁人倒在屠城的街道上。地表的砖被烤裂,金属井盖因为高温的作用一个个地从地面飞向天空,紧跟着它们的是寻找空气的火焰。一声巨响,屠城大半个城市在深夜中被火光照亮。

    每座楼的居民都打开窗户,室外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道路被观火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没有人知道这场大火到底从何而来。

    地下的火焰开始在城中肆虐,一阵夜风将火焰吹进几条遍是木屋的狭窄街道,接着蔓延到屠城护城河北岸的仓库,仓库里储存的燃料让大火越烧越旺。大火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焚毁,建筑物开始崩塌,到处都有轰隆隆的沉闷响声。当整个屠城的北面火势失控,人们才意识到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了。他们在惊恐中一片混乱,要想扑灭护城河北岸的大火已经不可能。

    屠城的守军当机立断,把所有军警和市民都撤离护城河北面,驻城军队全部被调来推倒南边的建筑物,借助城内河砌成一条火焰不能穿越的隔离带。这个决定其实就是以放弃半个屠城的代价来求得另一半的生存,平日生活得优哉游哉的屠城人,万万想不到他们会面临如此恐怖的情景,甚至在几个月后,很多人还坚持把那场毁灭城市的大火当作一个噩梦。

    但对有些人来说,那晚不是梦,也不可能是梦。

    于勒是个年轻的实习警察。那天是他执勤的第一天。当夜,一座红色砖楼的后院里,于勒和另外两个警察正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搜索生还者。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便一个人寻着声响绕到楼后的小街,漆黑的后街有几个绿色的大垃圾桶,一只纯黑的野猫叼着半块饼趴在矮围墙上,它不仅不怕大火,反而暖和得直伸懒腰。

    于勒注意到有一道火光从垃圾桶后面蹿出来。是个女人。曼波穿着条燃烧着的棉布白色衬裙,白皮肤下蓝色血管清晰可见,她的手里握着把匕首。注意到于勒的视线,她停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舌头舔着两片干裂的嘴唇,明亮的眼瞳异常漆黑。于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曼波的脸把凶悍和单纯融合得如此完美,她的身体接近完全透明,围绕在她腰腿的火光倒像是这个女人驯养的宠物。

    “女士……”

    “现在知道到底什么是蝼蚁人了吧?”

    曼波扑过去,用一只手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于勒无法动弹,曼波的身体却在发抖。轻柔又温暖的空气从她的嘴里吐出,吹得于勒的脖子有些发痒,曼波柔软光滑的小臂上还有细细的汗珠。于勒渐渐感到窒息,冰凉的刀刃毫不迟疑地、深深地刺进他的胃。

    “女士,我会帮你。”这句话卡在年轻的警察于勒嘴里,终究没有被说出来。

    于勒的尸体很快被他的同伴发现了,眼瞅着警察们围了过来,曼波一纵身跃入湍急的内河水中。其实她没必要冒这样的险,因为一分钟后警察们就会接到命令撤离。

    内河表面的水被大火烤得炙热,不能在河面上浮游,曼波只能往水下沉,而水下是无底的深渊。光线越来越弱,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口带着盐味的河水呛进她的喉咙。

    防火线挽救了南边的半个屠城和无数居民,北岸的大火却持续燃烧了两个月之久。北边河岸上,一个走路像秃鹫般难看的蝼蚁人顺着河岸搜索,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虽然屠城大火的消息见报,再传遍整条高速路,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但这条爆炸性新闻仍然完全淹没了本该是头条的裂井三侠追踪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