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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长亭悠悠。
那亭间的男子隐在月色里,透着股子朦胧般有些缥缈到让人看不分明,然那双眸子却让人无法忽视,没有犹豫,没有害怕,幽幽沉寂如水,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恍若,他之所为在他眼中便如人得吃饭一般理所当然。
是,就是理所当然!
老婆婆满眼复杂之色,从古至今,有谁能争得过那天命?便是连那个人都做不到的事,他真的以为他能够做到么?那样的想法终是太过逆天到让人不得不震惊,可看着那双眸子,却又莫名的让人心生一种信服。
那是一种极端复杂的感觉!却也让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是那唯一的一线希望,千年前的预言,又为何会落在他的身上。
她敛思,许久,幽幽的问,嘶哑的声音里却不难听出些软化:“如果到了最后依然还是徒劳,少主会不会后悔?”
“若后悔有用,或许本郡会!”自称从本少主又变回了本郡。
容狄忽地扯唇笑了笑,声音清淡如雪,于他来说根本就没得选择,所以又何需有任何的顾虑?他或可瞒过一时,却绝瞒不过一世,到最后无忧终究会知道真相,那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沉重的打击。
以她不管不顾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他都不用去猜,她定会拿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时至如今,他私下换了药,若她知,也定会自责心痛,亦会不顾一切去寻那渺茫的机会。
所以他不能告诉她。
而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回头,不后悔,因为他早已没有后退的路,也没有后悔的资格。即使当真是逆天而施为,那便逆了这天又如何?
便是再艰难,可只要她在,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容狄眨了眨眼帘,眸光复又落在对面之人的身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趁此机会一次问清。也免得之后本郡再浪费时间与你解释。”的确是,很浪费时间,原本此时他可以陪着她,却不得不花时间与此人在凄冷的夜里周旋。
“没了,老婆子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想来也不会有下次了。”以他的性格拿到东西只怕理都不会再理她。老婆婆瞥了一眼男子淡然的面庞,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探入那宽大的袖摆摸出一物,递给了男子。
嘶哑的声音里似乎也染上一丝异样:“这便是你想要的东西,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愿。你说的对,这或许也是你母亲的希望,不是什么曦氏族长,只是一个母亲的愿望。只但愿你,真能撑到那一天。相信她在九泉之下看到,也定然会含笑瞑目。”
惕透的玉盒之中盛放的是:浮生残卷!
容狄垂头看了一眼便将之收了起来,起身之际,他的目光复落在了那老婆婆身上,深遂的眼眸淡淡却又似针芒般锐利:“其实本郡一直很好奇你的身份,不过我更好奇的却是,你的藏身之所,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郡派了数班人马打探,却都打探不到。”
“连本郡也不得不承认你隐藏的,还真是很好,不过本郡更想看看你的真实模样,说来你应该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地方,本郡,也曾见到过一个和你装扮颇为相似的人。或许有一天,你可以为本郡释疑也说不定。”虽然只是一眼一个背影,甚至是转瞬间便消失……
容狄话语说的模糊不清,那老婆婆愣了一下,却并无讶色,只扯着嘶哑的嗓子干笑了两声,那笑声里似带着几分释然,似带着几分顿悟:“原来如此,看来少主当真是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就算不用我说,想来,少主您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至于我的身份,还是那句话,时候到了,少主定然会知晓的。当然,这得少主您真的有命活着才行。少主,不管你对曦氏有没有感情,可你的确是曦氏最后一丝希望,也是很多人的希望,所以……”
所以,不要把自己的命,不当命!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却只能消散在寒风之中,亭中男子身影已然不在。
隐在极远草丛中的两道人影互看了一眼,两双眸子里尽是疑惑不解之色打了个手势,两人也悄悄退开。许是距离相隔极远两人隐息极好,也或许是亭中两人各有心事,所以并未有人发觉。
十里长亭之间陡然只剩下老婆婆一人,徒自遥望着夜空之中男子消失的方向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那一丝希望到底存在于否?根本没有人知道,但或许他是对的。人活着总得有希望才行!否则,曦氏一族又怎么会历千年沉浮变迁,直到此时依然还未放弃?
“呵……”良久,她轻笑叹息,却是引来两道回音。
“真是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当真是还能见到你,唯一可惜的是,是你却也不是你。果真是世事变迁,谁也无法预料。不过,不管如何,故人能得再见也总是人生之幸事。”声音低沉略显苍老。
青须老者飞身落在那八角亭间,看向那老婆婆,心生感触,眼前之人的变化之大,让人无法不慨叹。不过想想,他们每个人谁的变化又不大呢?唯也只有让人叹一声当真是时光如水,岁月如刀。
刀刀棱刻,都是催人老!
“是我也不是我?呵呵,有时候我也忘记了,到底我是谁,不过不管如何你们能记得当年之约,依诺赶来,在下都感激不尽。多年未见,两位老友,当真是久违了。”老婆婆转身回头看向那两人,声音里的嘶哑突的消失不见。
她的声音变得清脆明亮,落在那两人耳中,陌生至极,然,那语气却又透着一股久远的熟悉,让两人也不禁有片刻的恍神。恍然之间,似乎又让两人回到了经年,看到那一张如玉容颜,一袭的白袍翩翩。
那张脸,还真是有着几分的相似!
“阿弥陀佛,一别经年,施主亦别来无恙,说起感激却当是老纳感激施主才是,若无当日点拔解惑之恩,亦无老纳之顿悟之时,今日既得见,那施主当年所赠之信物也当物归原主。”
穿着明黄袈裟须白华发的慈详老者看着眼前之人,却只打了声禅语,伸手将掌中之物递了过去,那是一枚如脂暖玉的细小圆扣,他声音不疾不徐:“旧物物归原主,施主需要老纳做什么不妨直言,老纳定不会推辞。”
“不错,你直言便可,如今信约之期已到,我等也是依诺前来,你既传讯于我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又到底想要我们做些什么?直说便就是了,不必有什么犹豫,士为知己者死,更勿用说,这些都是我们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青须老者亦一摊手掌将掌中一枚同样的玉环递了过去。
老婆婆笑了笑,亦未推辞伸手接了过来:“时如逝水,便连我也未曾想到这两枚鸳鸯碎扣,当真能再回我手,只可惜却物是依旧,人面全非。此次确是有一事要麻烦两位……”
清脆的声音,历经时光岁月的更迭与磨砺,带着些怀念与惆然,仿佛穿透了九霄虚空在那夜色里幽幽的飘荡不息。那双寂寂的瞳眸,又如尘封地底千年的绝世宝剑,骤然间出鞘,带着些绝然锐利的森冷银芒……
……
“弄墨姨姨,姐姐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起身么?”该不会是娘亲心情还不好又一夜未睡,甚至哭了?应该不可能的吧,昨儿个问过,那厮已然回来了啊?莫不是,他又欺负娘亲了?
安儿一蹦一跳的来到默园,扯着那稚嫩的声音询问,脑袋却是歪向一边,大眼睛看着那紧闭的厢房门,眼睛里闪烁着疑惑而担忧的光芒。
“嘘,小少爷您可小点儿声。”
弄墨闻言却是赶紧的捂住了安儿的小嘴,笑眯眯道:“小少爷,小姐昨夜有些累了,还未醒呢,姑爷正在房里陪着小姐,小少爷就不用担心了。小少爷可饿了?奴婢这就去给小少爷您传膳吧?”
那厮陪着?大约也是在榻上陪着?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要去清风阁了,否则夫子和师父等急了,只怕安儿又要受罚了。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看姐姐。”安儿瘪嘴随意回了句,心中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满,瞧弄墨那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
不用说肯定是玩儿妖精打架呢?那该死的混蛋,还真以为他猜不到么?好歹他前世也活了十一年,什么没有经见过?
弄墨也没在意,尤不知小家伙的心思早已跑偏,到了邪恶的道路上,安儿纠结着小脸,心里猫抓似的难受,总觉得太便宜那混蛋,心里想着事儿,他似乎也没注意看路,直到撞上一堵肉墙,差点儿被撞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这才惊叫一声,回过神来:“哎呦,哪个王八蛋,走路这么不长眼,居然敢撞小爷,要把本少爷撞坏了,本少爷定让姐夫剥了你的皮。”糯糯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恶声恶气。
空气有瞬间冷凝,让一旁刚走过来的丫头也吓了一跳。
“王妃恕罪,小少爷他口无遮拦,惊扰了王妃,还请王妃不要与小少爷计较。小少爷,还不赶紧的跟王妃道歉。”汤圆上前将安儿一把拉过来,扯着小家伙儿的衣袖急急的提醒着。
这小少爷可长点儿心吧,这可是王妃,且还是……
他居然敢那么说。
安儿捂着额头抬眼一看,似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原来是亲家王妃?对不住了,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走路不看路呢。亲家王妃,这些日子你怎么了?怎么都不出来看看安儿,前段儿时日,你没被人抓走之前,可还答应过带我去寺里玩儿的呢?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脸上略有歉意,小家伙儿睁着天真的大眼睛询问。
容王妃笑了笑:“原来是你这小家伙儿,这倒好自个儿不看路却怨上了本王妃来了?也幸得好是我,否则,你岂不是真要将人家拉去剥了皮?看不出你这小家伙儿年纪小小,倒是挺凶的。”
“当然了,神鬼怕恶人嘛?凶点儿才不会被人欺负啊?这不都是亲家王妃教我的?还是亲家王妃对我好,不像我那没良心的姐姐姐夫,只顾自己享乐,都不理我的死活!”
安儿眯着月牙般的眼,嘟着嘴尽是不满,那样子却是极为软萌可爱:“本来我还想着一会儿去找亲家王妃,和你切搓一下,安儿可是和师父新学了几招,指定比亲家王妃上次给安儿耍的流星剑还要厉害。”
“是么?好啊,你要是真想来的话,等一会儿下了学过来本王妃的院儿里便是。明玉我们不是要出去么,先走吧。你也赶紧去,别让夫子久等了,最好趁本王妃不在多学一些。”
“好啊,好啊,亲家王妃你可要快点回来哦。”
容王妃应声离开,明玉微蹙着眉头跟了上去,心中却着实讶异无比,王妃什么时候答应洛小少爷去寺里了?又什么时候和王妃切搓了?王妃再爱武成痴也不至于和个两岁的小娃娃比武吧?
撇头看了一眼,听着后面传来的咋呼声,明玉扭头心中疑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