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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幽幽的山径,传来一道少年低吟,音调微扬,声音清朗悦耳,话落,少年身形也从一塘荷叶间露了出来。
池边还蹲坐着一名素袍男子,手握酒壶轻笑:“公子倒是好心情,不过,如今这时节,却是朱门酒肉臭,路尽饿死骨。”
一望无际萧条满目,亏得他能吟出这么两句诗来。
“难得偷来浮生片刻闲,你又何必露出如此伤春悲秋的感慨神情,这表情,实在不适合表露在你那张脸上。”少年说着,将手中莲蓬掰开,取出其中莲子,又将摘下的几枝荷叶收了起来。
昼夜赶路多有疲惫,好不容易有机会放松片刻。
这人却一点不识趣。
“这是为何,难不成,我就不能感慨一下了?到是公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侍女,反而这一路上心情颇佳还有心情采莲子?”
素袍男子笑了笑,将手中的酒壶送进了嘴里,咽下一口烈酒,轻吁一口气,瞟到少年的动作,奇怪的道:“不过,你连这莲叶也要收起来,怕到时饿肚子实在没得吃,好拿出来啃两口?”
“是啊,这莲叶也可食用,食法还很多,难道你不知道么?”少年动作未停,抬头看了一眼男子,脸上有情有些惊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寒曜寒左使,居然连这也不知道,你就没喝过荷叶粥?”
洛无忧盈着一张笑脸,发如墨,肤如凝,如画的眉眼笑成了一弯弦月,,樱红的唇畔微张泛着粉嫩的光泽,看得男子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头。
敛笑,洛无忧瞟了一眼远处的荷塘,神情幽幽。
忽尔展颜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明月楼的人护送,她们若还出事的话,你这左使也该卸职了。”
“承蒙主母看得起,在下深感荣幸。”寒濯笑了笑,朝洛无忧拱手。
一声主母,立时让洛无忧黑了脸:“你见过谁家主母是男的?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跟你主子半根头发丝的关系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回去做你的暗卫,不要出来了,免得影响我的心情。”
“我也不想,可是我怕隐在暗处若下次你出了事,我赶不急救援,会被主子剥光我这一身细细的皮,那多划不来?”
寒曜笑了笑,道:“再说了,你本来就是女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我叫你主子?恐怕那样别人才会笑你是个变态吧?”
“我变态?”
洛无忧挑眉,指了指自己:“呵,那也比不上一个成天戴着人皮面具的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再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的其实很假,肌肉很僵硬,更情更僵硬,像是一具蜡像,即使人皮面具做的再好,那也终究不是你的脸。”
“公子,我好歹也还帮了你的大忙,救了你的性命,你有必要把我贬的这么一文不值么?”寒濯无语凝咽,她这是在骂他不要脸呢,还是没有脸呢?
寒濯嘴角抽蓄了一下,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公子,前方是个岔道,不知道您打算往哪边行?”她是未来主母,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否则,主子才真会剥了他一身皮。
“寒濯,你说这两条路,分别通向哪里?”洛无忧并没有看路,而是抬头看了了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一条齐洲,一条幽兰古道。挪,从这边,估计走不到半日,我们就可以进齐洲城了。”寒濯指了指两条道路。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了,那就走吧。”
洛无忧收起笑意,当先走向树林边,解开马绳,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肚,马儿疾弛向前方的道路。
马上少年,背影明明那般瘦弱,一双纤纤素手,却是远隔千里搅动风云,想想得到的消息,都城之中一番大乱,寒濯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就不知道主子得到消息,会不会也会感叹一声。
须倪收敛心思,寒濯亦是翻身上马去追洛无忧。
两人两骑,像是疾风一样,在道路上飞弛。
越往大道上走,便能看到越多的灾民,入目之中,一片萧条,满目苍凉,哀声瑟瑟,讥民辘辘,再不复山间那般的清幽宁静。
“贵人,求贵人赏口饭吃,救救我们吧……”
洛无忧与寒濯本纵马疾弛,突的,从路边窜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挡在了道路中央,跪地大喊,若非她及时勒住了缰绳。
只怕,马儿就要踏在那人的身上。
“你不要命了么?”寒濯厉斥了一声。却有更多的灾民蜂涌着围了上来,将两人面前的道路赌得死死的。
“贵人,救您救救我们,救您救救我们……”
“贵人,救你们大发善心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他快饿死了,求您给口饭吃吧……”
“呜呜,好心的大官人,求求你们了……”
洛无忧坐在马上,看着跪在马前的人群,个个瘦如皮包骨,还有妇人抱着孩子,孩子更是满脸死灰之色,只在妇人怀中喊饿,声音弱如蚊蝇,都饿得焉焉儿的,连哭嚎的声音都没有了。
而四周还有很多人,大概实在饿的没力气了,有的甚至躲在路边被饿昏了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到处都是这样的灾民,多如牛毛。
心下闪过一抹震惊,这里才刚进入齐洲,便看到这般多的流民,那重灾的丰洲一线过去,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流民?
前世,她闯过边关,看过战争,进过土匪寨子,曾和匪寇周旋,她更见习惯了死人,可是对于这一场疫症,她却并未亲身经历过。
同样是尸横遍野,这里却是饿殍满地。
翻身下马,洛无忧将马上包袱中所有的干粮全都拿出来,分给了流民。又将寒濯那儿的所有食物也都拿过来全部分了出去。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贵人善心,定会得佛祖保佑,谢谢贵人……”
“谢谢恩人,上天一定会保佑恩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
“……”
众人拿着为数不多的食物,个个叩头谢恩,泪流满面,尤其那妇人,更是口口声声,恩人恩人,满脸感恩戴德的样子。
看得洛无忧心下微涩。
“你起来吧,不要再叫我恩人了,不过一点食物,帮不了你们什么,我看他好像身体有些不适,我先替他看看,那干粮也有些干,难以下咽,这里有些水,你拿给他喝些。”
看那孩子脸色,只怕是不太好。
将手中水囊递给那妇人,洛无忧微微抿了抿唇,恩人,这声恩人,听在她耳中,却是让她觉得有一丝的刺耳。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妇人名月娥,一定会瞥记公子大恩。”月娥顿时大喜,抱着孩子又是一通叩头。
洛无忧上前替那孩子把了把脉,脸色却是微微沉凝:“他的病不轻……得赶紧进城医治,否则的话,会有性命之忧。”
“进城?”
女人一愣泪水涟涟道:“公子,求公子救救我儿,齐洲城已封,现在许出不许进,小妇人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洛无忧沉吟了片刻,齐洲城已封,这她自然知晓,不过,此时赈灾的钦差还未到,以她的身份,能让这齐洲知府打开城门么?
“公子,他可是……?”
寒濯轻蹙了下眉,洛无忧脸色微沉的颔首,看他们也不是齐洲城的人,想来是从丰洲逃过来的,孩子本就体弱,比之大人更容易感染。这孩子也已染上了疫症。
还好,不是太严重,只是有些发烧,想来也没两日。
可再拖下去,只怕也……
况且,不止他,这群人中也不泛染症之人。这些人心知肚明,守在这城外,也不过是在守那一丝生机。
寒濯蹙眉:“只怕此刻齐洲城里的情形也不太好,据我所知,齐洲知府肖庭忠,为人古板不知变通,他必是不会肯放流民进城的。”
“不试试,又怎知到底行不行得通。寒濯,我们就先去拜会一下这位齐洲知府肖庭忠肖大人吧。”
寒濯蹙眉,有些不解,“公子不先去顾府一趟么?”
“不管如何,都要先入了城再说。”顾府,她自然是会去的,已有很多年都没有看到外祖父,外祖母了,不过,每年的年关过节,还有她与娘的生辰,顾府都会差人送来礼物。
也不知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可康健,二表哥是否已长成了前世那翩翩少年,还有小表妹,舅舅舅母……他们都是他的亲人,前生为她而死。
今生,便换她来守护他们!
还有大表哥……
洛无忧眼帘微瞌,掩去心中繁复交织的情绪,看了一眼那高耸在不远处的城门,牵着马儿直接走到了城门口。
朱红色的城门早已紧闭,巍峨的城墙之上,可看到站得笔直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同发生战事般,严阵以待。
“尔等何人,速速离去,知府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城。”城墙之上,守城士兵见二人靠近,立即上前喝斥。
“各位士兵大哥,请打开城门,我们是从都城来的,有要事求见知府肖大人,还请各位通禀一下。”
洛无忧微微微仰头,朝上喊了一声,声音清越入耳。
让城守备齐江微微一惊:“齐洲城已封,你们进城所为何事,可有身份文碟,或通关文书证明你们的身份?”都城来的,瞧这两人皆气势非凡,不知会否是上面派来的。
想了想,齐江又摇头,若是上面派来的,必会是大队人马。
不可能只有两人。
正当他思索间,一道金色的利芒突的向他袭来。
“大人小心……”
周围守将大惊,喊了一声守备大人。齐江顿时回神,本能的想要挥手去挡。手臂伸到半空,却又反手一抓。
将那东西抓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