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谁来帮帮我

杨米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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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章妙妙第一次回家弄出这么大动静,以前她都是默默地换鞋默默回房,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才会简单回应。

    可是,没有人搭理她。

    章妙妙那种心慌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她站在门口,把身上的背包放到了地上,继续高声地叫:“爷爷,奶奶,我回来啦,妙妙回来啦!”

    换成郝运来寒暑假接送章妙妙上学后,每次方家章妙妙一到家,每一次,爷爷奶奶都会来门口迎接她,然后牵着她的手到沙发上坐下。奶奶会给她送上一瓶酸奶或者牛奶或者饮料,爷爷则给她薯片腰果或者剥好的开心果和瓜子。

    可是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

    一阵恐惧袭来,章妙妙拉住了身边章美美的手,惊慌地问:“爷爷呢?奶奶呢?你不是说他们在家等我吗?”

    章美美拉住了章妙妙的胳膊,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八岁的章壮壮从二楼冲了下来,看见章妙妙就叫了起来:“你叫什么叫啊!要不是因为要去接你,爷爷奶奶怎么会出车祸?都是因为你!”

    章妙妙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凝固了。空气凝固了,声音凝固了,血液凝固了,连呼吸都凝固了。

    章美美看见妹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急忙抓着她往沙发上拖,嘴里说道:“壮壮,不要胡说!”

    章壮壮长这么大,跟二姐章妙妙对话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小时。对他来说,自己有一个二姐,是一个瞎子,如此而已,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情。因此他虽然受到了大姐的训斥,仍然犟嘴回道:“本来就是嘛!爷爷奶奶就是去盲校的路上出了车祸!如果不是因为接她,爷爷奶奶怎么会出门呢?如果不出门又怎么会出车祸呢?”

    把章妙妙拖到沙发上坐下的章美美,发现她克制不住地发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她急得把妹妹抱在了怀里,嘴里不停的叫道:“妙妙,妙妙,你怎么样了?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别听壮壮胡说!”

    章妙妙任由姐姐抱着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声音,木然地说:“姐姐,爷爷奶奶是在医院吗?”

    章美美顿了一下说:“是,爷爷奶奶在医院呢。爸爸妈妈还有阿来哥都在医院。”

    章妙妙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痛头痛心更痛,抓着章美美的手说:“姐姐,你带我去医院,我要去医院!”

    “妙妙,你去了医院也帮不了什么忙啊!爸爸妈妈说了,让我接你回家后就在家等消息。你乖,就待在家里,跟我和壮壮在一起好吗?”

    “不,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我要找爷爷,我要找奶奶,我要去医院!”

    章妙妙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鼻涕眼泪在脸上肆无忌惮的流着,毫无形象地大吼大叫。自从她七岁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任性过。

    妹妹声音里太过强烈的痛苦把章美美吓到了,她的眼泪也流得更多更急了,抱着妹妹说:“妙妙,你乖,你听话好吗?医生正在抢救爷爷奶奶,真的,你去了医院也看不到他们。你这个样子,去了只会给爸爸妈妈添乱。你乖乖待在家,好吗?我答应你,只要爸爸妈妈和阿来哥打电话通知爷爷奶奶出了手术室,我就带你去医院看他们,好吗?”

    章妙妙虽然能听得见姐姐说话,可是她完全没有能力思考了,只是固执地抓着章美美的手,一句一句重复:“姐姐,我要去医院,我要见爷爷奶奶。”

    这样重复了五六遍,章壮壮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二姐,你是个瞎子,又不是个聋子,大姐的话你听不见吗?你又看不见,就算去了医院又能怎么样呢?还说什么你要见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在你跟前你也看不见啊!”

    一向娇声软语的章美美这时却厉声对弟弟道:“壮壮,不要这么跟你二姐说话!”

    章美美长得好性格好,一直以来都是章家的团宠,名副其实的小棉袄。章爸爸章妈妈偶尔因为章壮壮淘气而训斥他时,章美美会乖巧劝解,保护弟弟,所以章壮壮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个美丽和蔼的大姐。

    可温柔的大姐现在居然因为眼瞎的二姐对自己这么严厉,章壮壮非常委屈,大声地说:“本来就是嘛,我说错了吗?她是瞎子,就算去了医院,除了添乱还能怎么样呢?她又看不见爷爷奶奶!再说了,大姐你有心脏病,从小到大除非是自己生病了,否则爸爸妈妈阿来哥从来不让你去医院,怕你被传染!连我都知道,她还一个劲要你送她去医院,这不是害你吗?太自私了!”

    章妙妙只觉大脑里嗡嗡嗡嗡一片混乱,章美美和章壮壮的对话都渐渐模糊起来。她挣脱了姐姐的怀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踏步地奔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然后倒在自己的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客厅的章壮壮哼了一声说:“又自私,脾气又坏!”

    章美美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章壮壮,正打算跟去章妙妙的房间,却突然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揪着胸口倒在了沙发上,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了。

    章壮壮一看顿时被吓到了,还好他从郝运来那里学过急救知识,急忙跑去章美美的皮包里翻出药,拿出一片放进姐姐嘴里,慢慢抚摸着章美美的胸口,小声急切地说:“大姐,大姐你怎么样?好点了没有?我听你的话,我不说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章妙妙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摸着弟弟的头说:“姐姐没事了,姐姐不生气,歇一歇就好了。”

    章壮壮把姐姐的腿扶上了沙发,在她脑袋下塞了个枕头,帮她躺舒服了,又说:“姐姐,我去给你拿床毯子。等你好点,我还是扶你回床上去躺着吧!”

    章美美摇摇头说:“不了,我在这儿歇一会,然后去看你二姐。咱们都上楼了,她偷偷溜出去怎么办?”

    章壮壮很担心大姐会出事儿,急忙说:“不行!姐夫把你交给我了,要我好好照顾你的!你听我的话,我送你上楼躺下,然后我去二姐的房间跟她道歉,安慰她,守着她,坚决不让她出门,行了吧?”

    章美美笑着继续摸他的头:“壮壮真懂事儿!我躺这儿挺好的,你别担心。不过咱们说好了,你一定要跟你二姐道歉,然后咱们一起守着她安慰她。再不要说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话了,好吗?”

    倒在自己床上的章妙妙已经哭得浑身都痉挛了。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医院。

    可是怎么去呢?可以叫一个出租车。

    章妙妙忘了自己根本不知道爷爷奶奶在哪家医院,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想要上网查询出租车公司的电话。

    可是手机掏出来后,读屏软件却告诉她有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未知号码,还有两个是吴为。章妙妙突然想到也许吴为可以帮忙,于是赶紧给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那头却是方菲菲的激动的声音:“妙妙,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章妙妙呆了呆:“菲菲?你给我打电话了?”

    “对啊,吴为说他上盲校时爸妈给他买了一个新的苹果6,他原来有一个苹果4就闲置了。反正他也用不着,就送给我啦!我们之前给这个旧手机上了一个号,我第一个就给你打过来了,可是你没有接。你也太谨慎了吧,是不是看到号码不认识你就不接呀?”

    章妙妙被方菲菲说愣了,顺着她的话题往下接:“嗯,我没听见。你还跟吴为在一起,没有回家吗?”

    “吴妈妈又住院了,为了感谢吴为送我手机,我就帮他们做晚饭吧!我给家里打过电话了,说我在同学家里吃完晚饭再回家。我想在回家之前给你打个电话,因为这个手机我不能带回家,只能放在吴为这里,等回到学校再用。如果带回家,被我弟弟发现肯定就保不住了,他有个山寨手机,但这可是苹果啊!”

    章妙妙捂着嘴,避免自己哭出声来,压制住了感情才说:“菲菲,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了,你说吧,要我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章妙妙听了却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错,菲菲为了我,绝对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可是如果我要她带我去医院,她要怎么来我家呢?打车过来吗,她哪来的钱呢?她现在在吴为家,我告诉她家里的事,会不会打扰到吴为和吴爸爸呢?如果她送我去了医院,爸爸妈妈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菲菲在家里的日子已经够苦的了,我怎么能跟她增加麻烦呢?

    想到这里,章妙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试探试探你对我的感情。好了,我知道了,那个未知号码是你的手机号,我会存下来的。你不要太晚回家了,免得又挨骂。”

    “我知道啦!你听听,你一回到家就把我给忘了吧,这么明显的暗示我赶紧挂电话!好啦好啦,反正我也正在做饭呢,你早点休息啊!”

    挂了电话之后,章妙妙心急如焚地想,还有谁能够帮我呢?真该死,为什么我认识的明眼人就那么少呢?

    陈老师!这个名字一下子跃入了她的脑海,章妙妙急忙给拨通了陈老师的手机。电话响了好几下之后被接了起来,传来的却是康老师的声音:“喂,章妙妙吗?”

    章妙妙吃了一惊:“康老师,怎么是您啊?我是给陈老师打的电话。”

    “没错呀,这确实是陈老师的手机,不过陈老师今天和她的大学同学聚会,出门的时候这个小马虎居然忘了带手机。我听到她的手机响,看了一看发现是你的来电,我就接了。怎么,有什么事儿吗?难道你有事只能跟陈老师说,不能跟康老师说吗?我才是你现任班主任啊!”

    章妙妙一时没控制住,哇哇地哭了起来:“我爷爷奶奶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我想去医院看他们,可是姐姐和弟弟不能带我去医院,我找不到人带我去医院!”

    康老师大吃一惊,急忙安慰她:“章妙妙,你别哭别哭,老师在这里呢。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就打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