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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问题那一环节不是她,是征兵办的负责人,这孙子只顾收钱,没有打理后事,收钱时他就知道后天离任,边疆战事紧张,急需新兵,他要带着新征的数千人火速赶往前线,他当然不会告诉张氏过几天去金凰镇征兵的总办不是他,带着人和银子走了。
当两个官兵来到苏家出示告示强制性调查时,张氏意识到出事了,急忙问来征兵的负责人是谁,一问才知那个收了钱的狗东西已经走了。
噩耗!天大的噩耗。
苏沐要去当兵打仗了!
苏家今天杀猪宰羊,做了一桌异常丰盛本应出现在佳节之日的饭菜,上至梁氏,下至苏沐,每个人都正襟危坐。
梁氏为他们一一斟酒,共举杯道:“事已至此,我们只有祝凤凰一路顺风了,干了这杯酒,来年等着苏沐凯旋回家。”
徐丫丫红了眼,道:“老七,你三哥就是死在了西北……”
“徐丫丫,今天不提旧事。”梁氏怕她说出伤感的话,忙制止道。
“大嫂,我要说。”徐丫丫仰了仰脸,止住流出的泪,正色道:“我一辈子只爱你三哥一个男人,不怕你笑话,我是在他死后才爱上他的,那天下了大雨,一队士兵从战场归来,挨家挨户派送阵亡者的遗物,送给咱家的是一个包婴儿那么大的包裹,里面装了满满一兜漂亮的鹅卵石,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三哥送回家的东西是石头,只有我明白,也只有他明白,我最喜欢鹅卵石。天黑了那个士兵还不肯走,跪在我面前说了许多话。说你三哥如何在战场上救了他的命,说他如何英勇,如何受营千总青睐。我一边听一边哭,先还以为说的不是你三哥。那是因为自从上了战场他就变了,短短两年他就从一个小兵升到正八品外委千总,以往的不好习性都改了,一心为国效力,正是有你三哥这种人在外面扛着,才有咱们平头老百姓的安生日子,你三哥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但我宁愿不要这样一个英雄。”
她自斟一杯,一干而尽。
这些话徐丫丫是第一次说。梁氏她们都未听过,怎能想到轻佻如她也有如此情深的一面。
张氏善于将别人的话升华,接过话柄道:“老七,我们一千一万个不舍得你总归是要走了,你三哥是好样的,他是我们苏家的英雄,你就往那个方向努力,想着怎么做一个英雄,但是不要尽做些成为英雄的事。”
苏沐听她前后说话有点绕,不解的道:“那我怎么成为英雄呢?”
梁氏一语点明要害:“你二嫂和三嫂的意思都是让你好好活着!别为了得到一些虚荣的传颂就不要命的往前冲。咱家不比别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你要是敢学你三哥托人送回一堆遗物,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要学就学些男子汉敢担当的血性气魄。总泡在女人堆里也不是好事,锻炼锻炼也好!”
这个好字被梁氏说的无比颓丧,放佛跟它有深仇大恨一般。和平时代的兵与上战场终究不可同日而语,搞不好这一锻炼就把脑袋炼没了。
苏沐看着梁氏,想了想,道:“大嫂,我会做一个想成为英雄但不是英雄的人,好好活着回来见你。”
梁氏欣慰一笑,用手一压。道:“坐下,陪嫂子喝一杯。”
苏沐连忙执壶倒酒。敬了梁氏一杯。
三杯酒下肚,梁氏语重心长的缓缓道:“嫂子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只求你无论到哪都平平安安。你从小就听话懂事,嫂子今天不晓你的情,也不动我的理,就说一句话,婉婻是苏家媳妇,是你苏沐的娘子,今晚圆房。”
苏沐没想到嫂子扯了半天竟扯到了这里,尴尬的嗯了一声。
阮婉婻埋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夜了。
月光如纱。
房中烛正烧。
红床鸳鸯帐落。
轻解衣带欲双眠。
水眸欲语还休。
娇艳如花醉。
凝望郎心。
火中烧。
这一吻让苏沐了解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楠妮儿,平时端庄的楠妮儿此刻火辣热情,似要吃了他。可恨的是他竟然毫不排斥,他享受着,回应着,沦陷着……
预期的罪恶感并没有出现,欲火焚身的他也顾不上这个了,脱掉自己的衣服,解下楠妮儿的红肚兜,一把将她摁在床上。
对视那一刻,阮婉婻羞怯如花,两坨红晕飘荡在脸上,紧张的闭上了眼。
苏沐莽撞的扑在她身上,重重的喘息着,完全被*俘虏的他却并没什么动作,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阮婉婻从被摁倒在床的那一刻起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动也不敢动一下,一副任由摆布的样子。
苏沐像个刚学会捉虫子的啄木鸟一样在她嘴上啄了两下,脑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之后决定要干点什么了。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颓丧的低下了头,刚还似要挣脱一切束缚的下面不知什么时候软绵绵了。
阮婉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呼吸急促的等待着。
等了好一会儿,他依然跪在她两腿间动也不动,她略显疑惑的睁开眼,看着泄气的苏沐道:“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他苦着脸,想说但难以启齿。
阮婉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后害羞的捂住脸,小声道:“咱们只有这一个晚上了,不能再拖了。”
“我是参军又不是送死,我还会回来的。”
“可是明天你就要走了,大嫂不是说了让咱们今晚圆房吗。”她声音越来越小,后面那几个字连她自己都没听到。
苏沐道:“不是我不想,只是忽然有点紧张。”
阮婉婻大着胆子坐起来,虽然依旧是捂着脸,但不无好奇的斜开指缝。仔细看了一眼,忙又捂上,莺声细语道:“它怎么了?”
“刚才不是这样。”苏沐不甘的道。潜藏着一股解释的意思,那语气分明就是一个辉煌过的人在与人争辩过去的雄风。
阮婉婻少女的顽皮作祟。明知故问的道:“刚才是什么样?”
苏沐无语的吐口气,一头闷倒床上,道:“今天不行了,等我打仗回来吧。”
一直娇羞的阮婉婻不悦的抱怨道:“那怎么行。”随即低下头,咕哝道:“落红的事嫂子明天可是要检查的。”
“没事,大不了用刀子划伤我的手。”
“那能一样吗?”
“没关系,嫂子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怪你,而那时我已远走。她也不能揍我了。”
阮婉婻挨近苏沐,吐气如兰:“不用划伤自己,我能帮你。”
“怎么帮?”
她咬了咬嘴唇,身子一倾,主动凑上来献吻。
阮婉婻豁出去了,由刚才热情的被动回应变成全面进攻,她表现的很努力,也很拙劣,完全没有技巧,不过足以诱发苏沐心底的骚动。他也变得贪婪,渐渐有了感觉,心里的*在膨胀。可是总有一股紧张的情绪在阻扰着该膨胀的地方,从而无法膨胀。
阮婉婻水蛇般攀附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眨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仰望道:“好了吗?”
“没有。”
“怎么回事?你不会不行吧……”
阮婉婻的激将法很奏效,苏沐道:“太紧张了,一会就好。”
阮婉婻等的就是他的积极态度,得寸进尺的又添了一把火:“怪不得嫂子老说你不是男人,连个女人都满足不了。”
苏沐怪异的瞪了阮婉婻一眼,她做了亏心事般立刻低头。
或许有些事原本就不会那么顺畅的。这一晚两人折腾到后半夜终于顺利了,阮婉婻哭了。苏沐笑了。
而且苏沐明白一个道理,楠妮儿说的太经典了。不单是这件事,所有事都是这样,男人就是这样。满足别人不是简单的事,所以做个男人很不简单。
事实上他并没有准备好明日即将踏上的那条属于男人的征程。
但他知道,满足一个人是男人,满足很多人就是英雄。
他所要做的就是做个男人罢了,英雄,算了。
太阳爬头,大家起了个大早。
六位嫂子站成一排,阮婉婻强忍身体的不适安静的立在她们后面,一齐看着背着行囊苏凤凰。
梁氏道:“老七,照顾好自己,嫂子只盼你平安归来,其他什么都不想。”
“知道了大嫂。”
张氏道:“老七,多结交朋友,关键时候有用。”
“记住了二嫂。”
徐氏神秘的窃笑一下,附耳道:“听说军营里有不少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丫头,遇上了可注意点,别勾三搭四的。”
“三嫂又拿我取笑了,若真有那等女子,苏七满心敬佩。”
屈氏道:“注意身体,别乱吃东西。军营里人多,谁有个伤风感冒的离他远些。嫂子这里有张常见病症的方子,病了就赶快照方抓药,不用求那些庸医。”
“谢谢四嫂。”
叶氏道:“老七,军营是锤炼人的好地方,多接触强者,虚心求教,我等你学好了武艺回来和我切磋。”
“恩!”
李氏道:“七弟,虽说那等粗鲁地方不喜文气,可你也不能丢了书卷,还是时常想着多看些圣贤书,提升内在修养。”
“我一定会多看书的六嫂。”
街上催新兵集合的铜锣已经敲了三遍。
梁氏事先嘱咐众人谁都不许哭,自己倒先哭了。却还要假装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哭了,抹掉眼泪,淡淡一笑,嘴角刚弯出弧度,到底是心疼苏沐出门在外难免受苦,忍不住又哭了。这一哭便止不住了,转过身去像个孩子般抽噎起来。
徐丫丫最感性,加上平时和苏凤凰关系最亲密、最像朋友,被大嫂一感染,也放声哭了。
四嫂和六嫂都见不得离别场面,眼泪同样哗哗的往下流。
只有张氏和叶氏两个女中豪杰没有哭。不哭不是因为她们女中豪杰,她们同样伤心,只是忍得住罢了。
阮婉婻一边为大嫂擦着眼泪。一边拿眼望着苏沐,眼睛早哭得像核桃了。
“大嫂。”
苏沐双膝跪地。眼中的酸楚一个劲往外冒,他用力的忍住眼泪涌出,掷地有声的道:“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六嫂,我要走了。苏七给你们磕头了。你们的话我记在心里了,我好好当一个兵,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给咱苏家争光。楠妮儿,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就代我好好孝敬嫂子们,等我回来。”
男人当兵,女人只能送到门口,踏出家门一步就是不吉利,嫂子们只能挤在门口泣不成声的对苏沐挥手告别。
“七哥,你要活着回来!”阮婉婻扶着门框泪眼婆娑的叫道。
苏沐头也不回的走了。
金凰镇是第一次被征兵。十家有九家参了军,其中有和苏沐光腚长大的大头,以及谭镇长的宝贝儿子二宝。
二宝参军是有一段曲折故事的。他爹愣是没想到这次征兵如此刚正不阿,连他一镇之主都照征不误。二宝既然叫二宝上面自然还有个大宝,大宝傻,这个征兆是在他小时候发现的,那时他家养了条狗,大宝喜欢和狗在一起,狗吃什么他吃什么,他爹开始以为小孩子胡闹,没放在心上。直到有天回家看到大宝和狗一起吃便便的震撼画面,才知道大宝的心一直活在另一个世界。
这次征兵大宝本是他爹心中的不二人选。反正搁家里也是个废物,遭人耻笑。送出去就当没生过算了。
但是,二宝不同意,他恼恨的对他爹说:“俺哥上了战场上还能活吗?”
于是,二宝参军了。
大头就直接多了,他四个哥哥一致推选他入伍,麻利的收拾几件衣服,高高兴兴将大头送出门。心里无不在想,家里有个当兵为国效力的,来年的粮税要少交一旦了。
大头是个质朴的少年,对此并无异议。何况还有两个好伙伴作陪。
二宝还是不和苏沐说话,他们两个一个站在大头左右一个在右边,都是只和大头说话。
征兵总办象征性的说了些你们是好样的之类的话,话音落定,下人牵来二十辆敞篷马车,拉猪一样让他们紧挨着坐上,谁要不小心一扭头,还能亲上旁人的脸。
这绝不是愉快的旅程,苏沐的第一次远行的乐趣就这样被辱没了。
城里三百里的路走了六天,那破马车吱吱扭扭每天要赶五十里路还没散架简直就是奇迹。
各个城镇的新兵在此集合,足有数千之众。
他们有的兴奋,有的焦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云淡风轻,像苏沐这样十五六岁的少年并不多,没人理他们三个,他们也没兴趣找人聊什么。
一切都很仓促,除了吃饭,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连睡觉都是马车上。
外界的艰苦压力总是能够缓解内部矛盾,二宝和苏沐暂时和好了。至少在没有阮婉婻的日子里二宝决定不再给他臭脸。
路上渐渐荒凉,车队一直往西北走,别说人家,路上淡的连个鸟都没有。
“凤凰,我刚听人说上了战场每个人的月饷有一两银子呢。”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大头啃着硬馒头道。
“那是捂着脑袋去摘别人脑袋的事,和死神擦肩一个月才拿一两银子,那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
二宝刻意避过苏沐的视线,道:“大头,别听某人的话,你说的没错,一两银子就不错了,按我说一文钱都不给,为国效力还要什么饷银。”
大头认真的道:“是啊,我觉得很多了,我刚生下来被卖过一次,人贩得了一两银子,我爹花二两又把我买了回来,所以我只值三两银子,在西北干三个月我的命就值了。”
苏沐道:“别说傻话了,咱们又不是来赚钱的。”
二宝不愿放过苏凤凰,冷嘲热讽道:“苏公子跟咱们不一样,家里一日开销就几百两,怎么会看上这点碎银子。”
“二宝,苏家现在的情况镇上人哪个不知。嫂子们都紧巴着过日子,我没说那一两银子不重要,只是不是最重要的。”
“对啊。我差点忘了,你们家的确一落千丈了。还挖了祖坟,跑出个僵尸咬死那么多人,这笔账全镇人都记着呢,哼,估计你那些嫂子以后在家里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镇上都知道了?”
苏沐担忧的道。
“铁匠铺的伙计早传开了,你问大头知不知道。”
“知道。”大头点头道。
苏沐沉默,摸了摸外衣下的冰蚕宝甲,满怀的惆怅。这件宝甲本是赎回老宅的希望。可是自听到他要当兵的那一刻,大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他穿在了身上!
这般慈母的爱此生如何能够偿还!一想起嫂子们被人欺负他心中就堵得难受,恨不能立刻回家。
又过了几个日出日落,走走停停之间,车队加入了很多小队伍,人数之多,经过一个小镇,前面的队伍已经走出小镇,后面的还没迈入小镇。
他们俨然成了一个数千人的队伍!
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领头军官决定要大家轮流乘坐马车。
这消息一传下来苏沐登时傻眼。什么玩意儿,坐这破马车就够霉熏了,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到西北。路上就够折磨了,没成想连这个破马车也坐不到头。比起人挤人别扭的卡在马车上,地奔步行更是难熬,这队伍可是不停歇要紧的赶着路啊,一想到这苏沐就肝颤,前路好像没有尽头般一直延伸,累死你七爷算了。
大头是个老实精,外表憨厚木讷,心里未尝没有小九九。轮到换人时,他神奇的不知何时挤出了几滴汗。顺着大大的额头一个劲往下流,扶着车沿两腿直打颤。
官兵以为他病了。生怕一个大闪死在路上,恩准他继续乘坐马车。
二宝和苏沐看着这出戏目瞪口呆,大头这小子生冷不忌,从小没生过病,模仿起来竟如此逼真,连他俩个都险些骗过。
两人跟着马车步行,二宝责怪大头不够意思:“你小子事先怎么不吱一声,咱仨一块装啊。”
大头嘿嘿笑笑,悄声道:“仨人阵势太大,容易有破绽。”
“瞧你美的,你就装吧,一会儿我就告诉头领去。”二宝瞪他一眼。
“省口力气赶路吧。”
这一闭嘴苏沐和二宝两天都没开过口,每次大头想找他们扯会淡,两人一张口只有喘息的份,摇着手不让大头犯贱。
大头有自知之明,不想触怒他们,只得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上,迎合着颠簸的幅度摇摆着脑袋,无聊的左看右看。
后面那辆车上的一个坐在边缘的少年吸引了他目光,他瞪着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直直的看了他许久,实在忍不住对苏沐道:“苏沐,你看后面那人是男的女的?”
二宝目测了两眼,意外道:“还真像个女的。”
苏沐有气无力的道:“征兵的傻啊,有律令的,女子不得参军。”
二宝道:“看那眉眼,那鼻子,嘴巴,只有女孩才那么精致。”
苏沐边走边回头,往他鬓角看去,男孩都是把鬓角修的很短,女孩则会一直留着挽在耳后。尽管他戴着一个大帽子,鬓角处的痕迹还是一览无遗,随着一头长发在后面扎了一个大马尾。
苏沐油然起敬,心里想着如果以后分在一个地方,一定要对她照顾有加,女孩参军太不容易了。
这么一想脚下便慢了几步,后面那辆马车很快就赶了上来,经过他身边时,女孩生气的嘟着嘴,满脸不依的低声呵斥道:“你看我干什么?”
苏沐追上去,赔笑道:“只是见兄台过于秀气,略感好奇,失礼处还望多包涵。”
女孩压着嗓子,故意粗鲁的道:“秀气个屁,小爷可是杀过人的!”
苏沐心领神会的道:“得罪了,多保重。”便追上前面的马车,继续与二宝并肩同行。
女孩远山般的秀眉微微一皱,不由对他多看了几眼。
“苏沐,是男是女?”大头忙问。
苏沐不想在他们面前说谎,又不想说实话泄露她身份,只得道:“他自称小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