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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的话似是在袁尚的意料之内,他转头看了看曹植,接着微一挑眉,冲他使了个眼色。
曹植闻言,长叹了口气,道:“荀令君,曹某今日随袁大将军来此,也是想奉劝您一句,有些事情,该看淡就看淡了吧,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曹氏已经举族归顺,天下大势如潮水般不可挡,您又何苦执迷呢?”
荀彧摇了摇头,道:“丞相……不,现如今,老夫应该是叫你太傅了,实不相瞒,老夫不归顺袁氏的原因并不是像您想的那么简单,曹氏可以举族归附,但老夫不行,因为老夫这一生没有别的信条,老夫只知道老夫生为汉臣!则一世为汉臣!仅此而已。”
袁尚的眉头微皱,心念微转,道:“只能是汉臣?有意思,你若是相当汉臣,那便当好了。我是汉朝的大司马大将军,你帮我,不就是跟帮汉庭一样?”
荀彧闻言一扭头,不屑道:“袁大将军,你当我傻吗?以你的为人,名为汉将,实为汉贼而已!”
袁尚抬手一指曹植,道:“那你又为何辅佐曹氏?他还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呢!”
曹植闻言,脸色一红,狠狠的白了袁尚一眼。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荀彧冷笑一声,道:“在老夫心中,能够中兴汉室的诸侯只有曹氏一族!老夫忠于曹氏亦不过是为了忠于天子而已,而且曹太傅心地纯善,对天子亦存敬畏之心,不似你罔顾皇权!不过,如今曹氏既然已经归顺了袁氏,那曹氏在老夫心中就不在算是天子之臣,只能是你袁家的走狗而已,所以老夫亦没有必要再听曹氏的话而服从于你。”
说到这里,便见荀彧将脖颈子一耿耿,道:“老夫言尽于此,要杀你就杀吧。”
一旁的荀攸长叹口气,转头看了自己的叔叔一眼。
“族叔,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多考虑一下……”
荀彧冷冷的撇了荀攸一眼,道:“公达,怎么?几年不见,腔腹内的一颗心,长歪了不成!”
荀攸闻言不由得一阵苦笑,低头不再言语。
虽然他年纪比荀彧大,但论及辈分却是比荀彧低了一级,在一些关于族中的重大风向事务的处理上,也要以荀彧马首是瞻。这也是他这些年在河北闲居,也不曾归顺袁尚的原因。
自打被生擒之后,这些年荀攸一直在河北赋闲,平心而论他对袁尚的认识要远远的比荀彧多得多,虽然不曾参与政事,但袁尚的所作所为全都落在了荀攸眼中,也令其深有感触。
特别是同化草塞鲜卑匈奴的政策,不但富国强兵,而且是遗泽后世的百年大计。
所以说,就个人感情来讲,荀攸觉得袁尚算是一个名主,虽然有些事情未免殊为小人,但归根结底他的大局观还是很明确的,而且很有民族气节。
但欣赏归欣赏,荀氏家族对于族中的气节与归根还是很看重的,故而荀攸虽然有归顺袁尚之意,但却不能,直到今日曹氏举族投降,袁尚将他从邺城请到许昌来,荀攸觉得荀氏家族与袁氏似乎随着北方的一统,似是可以走到一起了。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目前担当着家主的荀彧依旧保持着对王氏的绝对忠臣!他对袁尚依旧保持着敌视态度。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也能够理解,荀彧对于皇室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忠诚,即使当初被天子利用将他绑出许昌,也不曾改变。
曹植心性纯善,荀彧认为他的存在不会威胁到汉朝的统治,故而一直倾心辅佐。
但袁尚不一样,这个人的心思太黑了,也太卑鄙了,做事的手段不拘一格,且对皇权好似丝毫没有敬畏之心,就两人的根本立场来说,这样的人,荀彧又如何能够归顺于他?
个中关键袁尚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想归想,他终究还是想试一试,毕竟诛杀荀彧一族很容易,但袁尚不是好杀的人,而且荀氏家族的支持风向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代表颍川书院一系家族的表率。
一颗士子之心难得,更勿论一族一系了。
袁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笑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荀彧固执的摇了摇头,道:“头可断,血可流,商量这事是绝对没有的。”
“荀令君,同样是一方之主,官家之后,你能辅佐曹植,为何就不能辅佐于我?”
荀彧脸色刚正,大气凌然的说了一句。
“因为你人品不行。”
袁尚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节自己胸腔内的呼吸,努力压下心中蹭蹭窜起的愤怒火苗。
良久之后,袁尚僵硬的冲着荀彧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荀令君,跟您说句老实话,换成原先,就您这种长相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说话耿直又有才华的正人君子,我一天能揍死七八个。”
荀彧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冷笑一声,道:“那还真是谢您手下留情了,大将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走吧,老夫府中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曹植一听急了,忙道:“荀令君,咱们话还没有说完呢,怎么这么着急就让我们走?”
荀彧摇了摇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论你们怎么说,老夫这里永远只有一句话,老夫这辈子只忠于大汉朝廷,想让我侍奉袁氏,休想!”
曹植一听,还想起来辩驳几句,却被袁尚抬手挡住了话头。
袁尚一甩自己袍衫的前摆,冷然的瞪视了荀彧一眼,道:“荀令君,你不接纳我的招募,袁某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今天,你若是就这么让我走出尚书府,袁某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很疼很疼的!”
荀彧撇了撇嘴,道:“心若有节,万难不惧,老夫从来就不知道疼的滋味,纵然你杀刮凌迟,也悉听尊便。”
“好,有骨气!我们走!”
也不管曹植急切的眼神,袁尚一把将他拉起,大步流星的朝着厅堂之外而去,少时就没了踪影。
袁尚和曹植走了以后,荀攸担忧的看了荀彧一眼,道:“这么草草的拒绝袁尚,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他也是五世三公,名义上占有头角。”
荀彧摇了摇头,道:“此人,乃是汉室毒瘤恶疾,单从他当年组织三家逼宫来看,此人对朝廷绝无敬畏之心!故此纵然他势力再大,实力再强,我等也绝不可以归顺于他,此乃是身败名裂之举,万万不可。”
荀攸闻言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却见尚书府的管家匆匆的破门而入。
“令君……”
荀彧眉头一皱,不满的看着老管家:“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没有!平日里教你们的礼节都丢到哪里去了?”
老管家闻言一哆嗦,可还是硬着头皮对着荀彧说道:“荀令君,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
“是……是那袁大将军……”
“如何,要捉拿老夫回去问斩吗?”
“不是!”
荀彧挑了挑眉:“那是什么事?”
“袁大将军临出府前,派人将令君您珍藏的雨前香茗宝茶悉数从库房搬走了,他还让老夫给您传话……说,说,别人家的茶白喝不花钱,就是味美香甜……”
这个时代,虽亦有茶道,却不盛行,种茶之户可谓少之又少,天下每年的茶产量都是少的可怜,能凑足上好的几两上好的有名香茗自斟,委实胜过万两黄金。
“什么!”一听自己的宝贝香茗茶叶被袁尚搜刮一空,荀彧不由得猛然站起身来,浑身微微颤抖,指着老管家道:“他……他把老夫的茶……都拿走了?”
“都拿走了!一个渣都不剩啊!”
“哎呀~~!”听到这里,荀彧不由得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豆大额汗珠顺着额头蹭蹭的往下流淌,他现在是知道刚才袁尚临走之前,说让他“很疼很疼”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了。
一看荀彧的样子,荀攸顿时急了,慌忙上前搀扶住他,急切开口询问。
“族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派人去给你请医者?”
荀彧摇了摇头,艰难地道:“不用,没事……就是肉疼……歇一会就好了……”
“…………”
袁尚出了尚书府,心中憋闷,一脸不爽的撇嘴坐在车上。
曹植在一旁拄着下巴,似安抚似宽慰的对袁尚道:“荀令君那个人就是那样,敬君如父,在他心中,可能是感觉到了你对汉家朝廷所产生的威胁,所以不愿意帮你,功夫不怕有心人,你日后多以恩义抚之,或许慢慢就好了。”
袁尚摆了摆手,道:“你快拉倒吧,我把他家仓底的茶叶搬了个溜干净,怎么用恩义抚慰只怕都磨平不了他心灵的伤口,你当他傻啊?”
曹植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诸侯,这占便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很穷吗?”
袁尚一翻白眼,道:“穷倒是不穷,这只是我一种勤俭节约的生活态度。”
曹植撇了撇嘴,懒得跟他掰扯,随即转移话题。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想怎么办?继续招募荀令君吗?”
袁尚点头道:“招当然是要招的,不过他对皇家的忠臣太过,对我的戒备太深,用这种平和手段似乎已经不行了,得采取点非常手段。”
曹植闻言一愣,不明就里,他不知道袁尚所谓的非常手段是什么。
袁尚却很清楚,想要让以荀彧为代表的颍川书院系派诚心来投,当务之急,就是要从天子一方的内部动手,而在天子那面,他早已是安插了一步暗招。
这个招,就是李儒。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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