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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梵闻言心中一愣,眼睛看向坐在高台上的雍容女子。
现在还记得,六年前那场变故中,孝和面对断壁残垣的驸马府,腹中尚有六个月的胎儿的她在那场大雨中长跪不起。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公主大人,那个曾经在金銮殿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聪慧女子,那个南安城中千娇百媚女子中最英气的女子,如今面无表情地跪在崔家门口,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混成一潭,素白色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让人无法想象出此人就是孝和。
他撑着油纸伞举到了她的头顶,不忍地开口说道:“孝和,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陛下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不会因为你的长跪不起而改变主意。”
他现在还记得,雨水划过她的脸颊汇集到下巴处,连成柱子的雨滴混合着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什么也没有回答,苍白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道直线,原本的柔和的侧颜在那一天变得格外坚毅。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即使到了现在,孝和依旧对那个人坚定不移地深爱着,爱那个男人超过爱惜她自己。要知道,他才是她的竹马玩伴,在孩童时玩游戏的时候她明明说过将来是要嫁给他的。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梵愤怒地开口,“在国家大事面前,儿女情长有那么重要吗?”
孝和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英气的眉眼充满了讥讽,“对于你这种奸臣小人也知道何为国家大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的心中她竟然是等同奸臣小人的存在。
再后来,按照楚皇的密旨,是要永绝后患的。孝和腹中的胎儿绝对不能留下,楚皇当时对他十分信任,让他亲自去办。
那日,正好是传来崔恒在流放极地过程中死亡的消息,一进门就能看到高悬的挽联,白纸黑字飘在空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长公主府中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就连她自己也是身着黑色长裙,头戴一朵白色珠花。
“你可是为通敌罪犯私设灵堂是砍脑袋的大罪?”
孝和又恢复了以往的矜贵,仿佛那个雨夜中狼狈不堪的女子是旁人一样,英气的眉眼透着淡漠,“他派你来的?要了我腹中孩儿的性命?”
他苦苦劝导,“孝和,你若是想活命,就喝下了这碗药。”
孝和挑眉,挥手打翻了汤药,冷冷开口,“狗奴才,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本公主腹中胎儿是一个女孩,没有人会教她识文断字,也不没有人会教她舞刀弄枪。这样的女子,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但是若他执意如此,本公主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楚皇对孝和本来就有着忌惮,于是等到了四个月之后,见到孝和所生是一个女婴儿,便没有下死手,留下了崔念这一命。
从记忆中抽出来时,吴梵一时间竟然没有半句辩解之语。
吴夫人见到这一幕,眼底神色一沉,她自从嫁给吴梵之后就知道自己丈夫心中一直有着另外一个女人,对谁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中。可自从她见到孝和之后明白了,家中的侍妾们无一例外,都是有着和孝和长公主相似之处。
母亲对女儿的保护都是出于天然,她不图丈夫的爱,但是她要守护住女儿的幸福,她也不求女儿嫁给如何荣耀的男子,只求能嫁给她心中所念之人。
若是让她远嫁,按照晓瑶的性子,只怕会受很多苦。
想到这里,吴夫人看向了江采苓,轮廓柔和的眸子藏着一抹深意,优雅地回答道,“顾大人一表人才,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不过臣妇却听闻顾大人在洛阳早就有了订婚妻子?”
顾既明点点头,“夫人说得不错,但是若真的需要本相为两国友好而选择联姻,那么本相相信未婚妻定也能深明大义,能不费一兵一卒而换得两国修好也是造福百姓。”
闻言,江采苓抿着唇角,抑制住想笑的冲动,顾既明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有水平了。一来,他并没有说他想要求娶之人是吴晓瑶,只也没有说他真的要联姻;二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若是吴家反复这场联姻,则是不忠不义。
这下子,一定会有人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楚后此时已经后悔问了刚才的问题,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侧头看向楚皇,只见他正在摆弄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以妻子对丈夫的了解,楚后已经知道了,楚皇正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心中有些慌了神。
王氏历经百年辉煌,到了现在这一代,子嗣大多是从文为主,将军统帅等掌握兵权之人少之又少。如果不能拉拢吴家,那么栾温之的太子之位将坐得不会那么稳不说,王家的衰败是任何王氏子女不想看到的。
栾温之看似依旧保持着儒雅风度,心中却也着急起来,他并不喜欢吴晓瑶这样的女子,然而面对整个南安城,能给予他有助于争夺皇位的女子唯有吴晓瑶。
栾温之给侍郎使了一个眼色,侍郎接收到之后,微微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说到大周的顾相以及其未婚妻子,臣在民间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传闻,不知道当不当讲?”
“有何不可?”
“臣听闻,顾相的未婚妻子贺姑娘在四个月之前忽然上山寻求道法,而我们的十皇妃正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所以民间有人猜测,十皇妃其实一直都流落在周国,并且就是顾大人的未婚妻子贺翎儿。”
江采苓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惊慌,她一直都知道对于很多人而言,想要查到她之前是谁并不难,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真相一定就是真相。
早在江采苓归来之前,谢澄就已经在楚皇面前求了一道圣旨。
用谢澄的原话来说,“相信陛下也知道臣流落在外的女儿就是贺家的贺翎儿,然而贺翎儿和当朝顾丞相有昏厥,臣担心有政敌用我女儿的声誉做什么手脚,所以想请陛下赐一道圣旨给老臣。云阳她概不承认之前身份,陛下不会以欺君之罪惩处。”
楚皇碍于当时为了能有牵制谢澄的机会,生怕谢澄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于是就在圣旨上亲笔写了下来。
所以现在对江采苓来说,只要死磕不认她就是贺翎儿,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江采苓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侍郎大人,你可是因为前不久你家夫人在酒楼中辱骂我而故意说这些话来逗本妃开心的?哈哈,侍郎大人,本妃觉得等你哪一天不小心被革职后可以说书去,届时定会让人给你些赏钱!”
侍郎没有想到江采苓会如此淡定,“臣本来也是不信的,然而听到一个周国来的商人描述之后,臣实在觉得和十皇妃太像了。”
江采苓继续笑着,站起身走到侍郎面前,倏地脸色一变,一巴掌打在了侍郎的脸上,侍郎脸上的肥肉连着胡须都一颤一颤的,那一声响亮的“啪”声震惊四座。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了一巴掌,侍郎当即捂着脸怒道,“十皇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以为微臣说了真相,十皇妃恼羞成怒了吗?”
江采苓抬手,又一巴掌打在了侍郎另一边脸上,这次显然更加用力,清脆的巴掌声无疑将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惊梦园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楚皇半眯着眼睛,不发一言;饶是一贯伪装在儒雅壳子下的栾温之也下颚紧绷,露出紧张的神色;楚后凤眸一立,出声质问道,“云阳,你这是做什么?”
江采苓屈膝,做了一个万福金安的动作,然后指着侍郎的鼻子朗朗道,“回皇后娘娘,刚才云阳给侍郎一个台阶,以为他喝醉了将市井玩笑讲出来调节气氛,并没有责怪他诋毁我的闺誉,却不料侍郎清醒得很。
第一巴掌,是云阳为自己打的,我自小就和父亲母亲分离走散,侍郎身为我父谢侯的同僚不但不同情其遭遇,反而对云阳恶言相向,是为不义;
第二巴掌,是云阳为我楚的脸面所打,今天之筵席是为周国使臣顾、黎大人二位接风洗尘设下的,为了此宴陛下、娘娘们花费了很多心血,却都被侍郎大人一己私欲而毁了,在外国使臣面前失我泱泱大楚脸面,是为不忠!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云阳自然要打,不然只会让他人看到之后以为我楚都是侍郎大人这种不忠不义之人,从而轻蔑楚国!若是云阳此举有错,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之凿凿仿佛正义凛然的大侠,让楚后半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栾温之眸中闪过一道讳莫难测的神色,开始重新打量起来江采苓。而一侧的许久没有开口的杜念玉却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脸色变得刷白,唇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太熟悉她了。
这分明就是江采苓,死去的江太后江采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