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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皇落座之后,低沉的声音响起,半开玩笑地说道:“都吵吵什么呢,好好的兴致都没了!”
自然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但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宫里到处都是楚皇的眼线,即使现在陛下不知道,也总会听到风言风语。楚皇当初一句“战乱无关百姓”的一番言论可是让不少五国百姓都大加称赞,可见楚皇一统五国的勃勃野心,可是吴梵这边却出了篓子,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属实,岂不是在五国万万人面前打了楚皇一个大大的耳光吗?
江采苓心中暗暗一笑,楚皇本就是极具猜忌心之人,如今的吴梵掌管着天下兵马,再加上如此一事,阻碍了楚皇一统五国的脚步,就算是吴梵动作快命人传话到边塞整顿了新城,封住了悠悠百姓众口,祸根却也是深深地埋下了。
“看来不过就是小孩子玩闹罢了,陛下臣妾今年特意安排了舞蹈,要不要现在宣她们上来?”楚后悠悠笑着,调和着在场的气氛。
“朕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夏诗会是皇后作为东道主举办的,朕不过就是过来看个热闹罢了,就当真不存在就好!”
底下众人附和地笑了起来,可是又有谁能真的当皇帝不存在?
众人落座。男子座位分别按照皇子、侯爵等品级落座,女子作为按照诰命或是其丈夫官阶而定,皇子公主为首桌,随后是文武百官极其家眷。
江采苓是郡主,坐在距离皇帝不远的地方,左手边是长公主之女崔念,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圆滚可爱,甚是讨人喜欢;而右手边则是吴晓瑶。无视了吴晓瑶之后,江采苓开始和崔念玩闹起来,崔念似乎很喜欢她,白胖胖的小肉手总是牵着她。
在御花园的中央有一处搭建的高台,一番歌舞之后便开始了今天的重头戏——比诗。
皇后笑吟吟道,“本宫今年也玩一个花样,咱们一会儿击鼓传花,鼓音停了,这牡丹花落在了谁手中,就有此人来决定今年比赛的题目是什么,可好?”
众人纷纷点头附议,“皇后娘娘高明,击鼓传花既增添了比赛的紧张感,同时也充满了趣意!”
“是啊是啊,真是妙哉!”
这当然好了,要是这花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完全可以选一个自己擅长的题目,即使才华有限拿不到诗魁,也能高中前三,足以荣焉。
随着激烈的鼓点敲响,牡丹花在众人手中传递,到了小郡主崔念的手中时,小孩子不知道这是做什么,抱着花龇牙笑着,憨态可掬的样子都得在场人们忍俊不禁。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是即将停下来的预兆,吴晓瑶心中急了,小声提醒着,“小郡主,把花传给姐姐!”
这一声姐姐,旁人或许没有听到,江采苓却听得一清二楚,装作喝茶,用茶掩住了唇角,呵呵笑道:“小郡主可是皇室宗亲,你算是哪根葱竟然敢叫小郡主一声姐姐!”
有着这句话——你是哪根葱!
吴晓瑶这次倒是学聪明了,脸蛋上云淡风轻不显山不漏水,纤纤素指却伸向江采苓的腿,狠狠地掐了一下。
江采苓忍着痛,低低道了一声“好痛!”
吴晓瑶自然更加得意,然而小郡主听到江采苓喊痛,循声回头便看到了这一幕,小嘴一撅,立刻把牡丹花扔在了吴晓瑶的脑门上,“坏人,我看到你使坏了,你打人!”
刚好,鼓声停了。
没有人听到崔念刚才说的话,也没有知道吴晓瑶刚才掐了她,却都看到了崔念用花打吴晓瑶。
吴晓瑶是个戏精本精,立刻无辜地低下头,活脱像是受了百般委屈的样子。
“念儿!”皇后摇摇头,开口道,“念儿怎么可以打吴小姐呢?快和吴小姐道歉。”
崔念显然应付不来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辩解,可怜兮兮地看着长公主。
念儿是怎样的孩子,做母亲的当然知道,她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人的。长公主虽然不满皇后的态度,但是一看到眯着眼睛的楚皇,便忍下了心中的不满,一旦她表现出半点强势之态,楚皇只怕又会对她心生猜忌,连念儿这唯一的念想也要弄死。
心中叹了一口气,孝和啊孝和,你怎么越来越变得懦弱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念儿,过来。”孝和笑着招呼崔念过去,她的底线是念儿,念儿没有错,没有必要向任何人道歉。
就在念儿想要奔去母亲的怀抱时,江采苓抱起了崔念,走到了吴晓瑶面前,冷声说道,“道歉!”
二字一出,能明显地感觉到惊梦园中的气氛顿时间冷了下来。
孝和长公主冷眼看着江采苓,迈步就要朝那边走去。亏她刚才还以为这个云阳是个好的,没想到和皇后一众人是一路货色,她的女儿还用不着别人来教育。
苏清城就坐在孝和长公主的前面一桌,也没有拦下她,而是抱胸看着好戏。他之前倒是小瞧了她,本想着利用她的身份换得谢澄的支持,却没想到她倒是很有本事。
苏清城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这样的女人为盟友倒是好事,但若是成为敌人……苏清城知道自己情绪外露了,随即闭上眸子,做出一副倦态抬手揉了揉眉心。
众人毕竟都是旁观者,吴晓瑶却是当事者。只见吴晓瑶美眸闪过了疑惑,但还是连忙摆手,“小郡主尚且年幼,想必是无心之举,不用给我道歉的。”
江采苓轻哼一声,“小郡主没有错,当然不需要道歉,我要你给小郡主道歉!”
“什么!”吴晓瑶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郡主让你给小郡主道歉,听懂没?”
此时,孝和长公主迈出的步子一钝,接着便收回了脚,稳稳地坐了回去,苏清城抬起酒杯放在唇边掩饰笑意。
楚后有意拉拢吴家,自然不会当众让吴晓瑶给一个稚子道歉,企图做和事老。“本宫看这件事应该是一个误会,念儿年纪小……”
皇后开口,众人自然不敢多言,江采苓也像是被说服了一样,将崔念放回了地上,却在看似帮崔念整理领口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小郡主不怕,谢谢刚才你为我出头。”
崔念本来就被长公主教育得极有正义感,听到江采苓如此说,胖胖的小拳头握得更紧了,奶声奶气地开口打断了楚后的话,“念儿年纪小,但是看得清楚,刚才那个人掐了云阳姐姐,云阳姐姐很痛,所以念儿才用花打坏人的!”
崔念的话说得条理清楚,逻辑通顺,顿时间惊梦园的气氛凝结到冰点,长公主此时站了出来,走到崔念身前,弯下腰,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个小机灵,娘亲不是教过你不能以暴制暴吗?你看,都惹乱了大家击鼓传花了不是!”
崔念虽然小,但是也能看出娘亲并没有生气,于是钻进长公主的怀中呵呵地笑起来,然后迈着健壮的小腿将地上的话捡了回来,面向大家说道,“花在念儿手里,没有丢!”
朝堂之上,后宅之中,那个人不是在各自圈子里斗得你死我活,步步算计的,如今的崔念可以说是整个惊梦园中最纯粹,最明亮的存在了,所有人看着崔念不禁都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当然太子、楚后和崔家人除外。
楚皇看着活泼跳动的崔念,笑呵呵道,“花既然在念儿手中,就由念儿来出今年的题目吧!”
崔念不知道什么意思,长公主开口道,“念儿最喜欢什么?”
“娘亲!”
长公主摇摇头。
崔念笑又嘻嘻到,“糖,念儿喜欢吃糖。”
“那就以糖为题罢!”
众人听闻,无不哗然。往年都是以花草月水为题,讲究的都是超脱凡俗的诗气和仙气,可是谁曾想今年竟然会是“糖”这样入世的题目?
长公主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舞台上歌姬弹着小曲,轻柔缓慢的丝竹声音在惊梦园中飘散开来。
贵族子女都在心中算计着如何做出一首惊艳众人的诗作,唯有江采苓心中却是一片轻松。当年,昭弘帝虽然有意让她在每一方面都涉猎,然而除了毒术之外的科目她都不太精通。作诗,靠的是天赋,或是后天的陶冶熏陶,江采苓从小就是穷孩子出身,有吃有喝足以,哪里擅长这种阳春白雪的富贵人玩的东西?
若是一会儿有人让她上台,她也不慌。事先苏清城准备好了一些诗词,都是中等偏上的水准,她背了几首立意不同的,即使真的要上去献丑,做到不丢人就行,反正她今天的目的本不是要夺得这诗魁名号。
看了一眼旁边的天真可爱的崔念,江采苓杏眸弯起笑意,随手摘了几根草给小东西编了一个草蚂蚱,崔念拍着手开心地接过了蚂蚱玩了起来。
江采苓分寸感拿捏得很好,不会显得刻意讨好,落在旁人眼中大都是崔念主动要她玩的画面。
远处的孝和长公主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难得看到小念和人这么亲近,唇角也不禁带着些许的笑意,侧头对王秋芸道;“本宫瞧着小念这孩子挺喜欢云阳,有时间让她来我府里玩玩。”
王秋芸意外地看着孝和,然后目光看到了江采苓和崔念玩得很好的场景,眼波中满是母亲的慈爱,唇畔微微笑着,“能和小郡主交好,是我们云阳的福气。”
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公子小姐吟诗作赋,吟诵完之后,就走到台子稍后面的地方将诗句誊写在宣纸上,再由宫女挂在惊梦园宾客席位的两侧,供最后评选时所用。
就在公子小姐差不多都上台献诗了之后,夏诗会也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了。
崔念嚷着要江采苓给她编一个小兔子出来,江采苓笑着编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半晌没有开口说话的吴晓瑶柔声开口,音量不大,但是足以让众人听到,“陈郡谢氏每代出的都是才子佳人,第一位名享五国的女诗人便是出在谢家,想必云阳郡主定也是个妙笔生花的大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