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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渐渐过去,星城不甚分明的早春悄然而至。
春节假期过后,许幸又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了。
最近她被那几个小屁孩折磨得无精打采头疼欲裂,仅靠着工资翻倍已经转正的好消息苦苦支撑。
下班的时候,她抻了个懒腰,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晚餐。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响。
她随手捞起,是平台提示,她挂在上面转让的健身卡已经被人拍下了。
许幸一时傻眼。
妈哒!巨款!
她还没降到心里底价七千块,八千块就被人拍下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幸懵逼的打开软件,和买家交流。
确认不是有人恶作剧之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健身房前台。
“你好,请问你们这边转让健身卡的流程是怎样的?需要两个人都到健身房办理吗?”
“对,每张年卡可以无条件转让一次,请两位都带好身份证原件前往我们健身房办转让手续哦。”
许幸还没来得及高兴,前台工作人员就补充道:“只有一月一号之后办理的集团优惠卡不能转让。”
……?
许幸回想了一下年会中奖的时间,顿时脑袋发晕。
“为什么一月一号之后的不能转?”
“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的规定哦。”
这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幸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软妹币霎时化为了灰烬,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能不能帮我骂骂你们老板?
许幸生无可恋。
“幸幸,你还不走吗?那你关一下灯啊,我先走了。”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离开,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
许幸勉强打起精神,“没事没事,我来关。”
听她应声,那位同事笑了笑,袅袅娜娜离开。
今天是周五,打扮得那么漂亮,估计是晚上有约会吧。
办公室随着最后一位同事的离开变得空荡安静,许幸趴在桌上,一时有些落寞。
李缘君今晚要去和她的作者基友们聚餐,家里没人,那晚上吃什么好呢。
忽然觉得,做一个贫穷的成年人好辛苦,做一条贫穷的单身狗更辛苦欸,连吃饭都不知道吃什么才好。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决定好回家煮泡面,这才起身收拾包包。
关灯离开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费力掏了半天才从包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逼王”,她倍感意外。
“康沉?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康沉扶着方向盘,声音淡淡,“给路柯请假,他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课去不了。”
“噢,那没关系。”
生病了他就不能来捣蛋啦?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她竟然莫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邪恶的想法,许幸立马心虚,那可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再捣蛋也不能盼着人家生病吧,那么小一只,她真的是丧尽天良!
许幸越想越觉得罪恶,连忙问:“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他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
康沉轻描淡写回应:“医生在,也没什么,就是烧到三十九度,不肯吃药,哭着喊着要妈妈。”
……?
也没什么?
这逼是不是觉得没死都可以归类于没什么啊。
许幸有点急了,“那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不吃药那怎么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你把地址给我,我打个车过去。”
“不用,你等一下,我来接你。”
……?
“你来接我,那路小柯怎么办?”
康沉依旧淡定,“他应该睡着了,有医生在,没关系。”
什么叫应该?
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许幸有点懵。
***
康沉来得比许幸想象中要快很多,她刚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康沉就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家住得特别近。
只是这一路开回他家,车速并不算慢,三十分钟了都还没到。
许幸忍不住疑惑,“还有多远,你刚刚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怎么现在回去这么久还没到?”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并且就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
许幸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忍不住偷偷瞥了他好几眼。
***
康沉住在星城靠北的一个别墅区里,离她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多分钟车程。
下车时,许幸还有些想不通,这附近不可能没有做脑力培训的机构吧,干嘛报一个那么远的班。
她想了想,自己找了个勉强合理的解释:大概是因为路小柯自己家住得离培训班很近,他父母报班的时候,可能没有想要出国。
许幸想得出神,康沉突然拉住她,沉声道:“小心点。”
许幸被拉得步子一顿,后知后觉低头,才发现前面是向下的几级台阶。
她看向康沉。
康沉没再说话,只深深睇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前。
跟着康沉进门,入目皆是大片冷色调,第一层没做什么隔断,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倒是让屋内显得明亮不少。
“路小柯呢?”
“楼上。”
说着,他示意许幸跟自己一起上去。
见他们来,守在路小柯床边的医生如释重负,他起身,和康沉交代基本情况,“康先生,小柯的烧已经退了,睡了快一个小时,等他醒来,记得要喂他吃药,一天吃两次。”
“辛苦了。”
医生略一点头,“应该的,那康先生,我先走了。”
闻言,许幸侧了侧身避让,等医生离开,才上前去看路小柯。
病怏怏的路小柯不复往日混世魔王的嚣张,小小一条躺在床上,唇色淡淡的,眼睛紧闭,额头上还粘了个儿童退烧贴。
大概是进进出出的动静吵到了路小柯,排扇似的睫毛抖了抖,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点迷茫,朦胧着一层水汽半天不散,认出了坐在床边的许幸和站在后面的康沉,他揉了揉眼,突然从床上坐起,扑到许幸怀里,软软糯糯地喊:“许老师~”
因为感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奶声奶气。
路小柯这充满爱意的一扑,扑得许幸有点儿找不着北,这小妖怪转性啦?
她试探性地抱住小妖怪,安抚性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柔声问:“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喉咙痛痛,肚肚也痛。”
小妖怪委屈巴巴的抱着许幸撒娇,然后偷偷瞄了康沉一眼。
康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神毫无怜悯,仿佛生病的小妖怪不是他侄子。
许幸此刻母爱泛滥,温声细语地哄着,心想:三岁半就感冒发烧,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可怕的叔叔,简直是造孽!
她转过身,语气也有些冷淡了,“你有给小柯准备吃的吗?”
“做饭阿姨煮了粥,好像放在厨房保温了,我去拿。”
好像?还要自己提醒才去拿?
许幸又在心里给康沉画上了大大的几个叉。
待康沉离开,许幸又哄路小柯,“叔叔去拿粥了,我们等一等,老师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路小柯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还不忘提条件,“许老师,我不想喝粥,想喝酸酸。”
酸酸是什么?许幸一头雾水。
路小柯贴心的解释:“酸奶!我要喝草莓味的~”
“那喝完粥再喝酸酸好不好?”
路小柯突然又不乖了,“要先喝酸酸!”
许幸目光落在床头的小儿感冒冲剂上,心生一计,于是假装为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许老师和叔叔说一说。”
路小柯又扯着她的衣袖催她,“嗯嗯,老师快点给我讲笑话。”
许幸满脑子搜刮,终于搜刮出一个在网上看过的笑话。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柯,你知道太阳是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对不对?”
路小柯一脸迷茫,“不知道。”
……?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嗯……那小柯你知道向日葵吗?”
路小柯又摇头,天真地问:“向日葵是什么?”
“……”
妈哒,这笑话讲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康沉端了粥上来,路小柯一看到粥就小脸紧绷,警觉地喊出声,“老师你答应我先喝酸酸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许幸连忙安抚路小柯,安抚好之后,又起身跟康沉小声解释,“你拿一个酸酸,不是,酸奶,拿一个酸奶来,然后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他不是不肯吃药么。”
这一招她还是在办公室里已经生了孩子的同事那儿听来的,听说百试百灵。
康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幸懒得和他废话,催他把酸奶找来,然后让他拿着酸奶,自己往里头倒冲好的感冒冲剂,两人就这样在门外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下药勾当。
从始至终,康沉也没对她的馊主意发表过任何意见。
搅拌好后,许幸拿着一杯打开的酸奶蹑手蹑脚上前,“呐,你的草莓味酸酸。”
路小柯见到酸酸,果真乖了。
许幸见状,心里悄咪咪松了口气。
她端起床头的鸡丝粥,慢慢吹冷,一边吹还一边飘飘然地想,不露两手,康沉那逼还以为自己这个老师是白当的。
很快,路小柯小朋友就喊道:“许许老师,我喝完啦~”
许幸一脸姨母笑,去接他的空瓶子,可拿到手里,她挂在脸上的笑突然一僵。
路小柯小朋友见她这样子,笑得在床上乱颤,额头上的退烧贴都笑掉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完啦?里面有药!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骗到!笨蛋!”
……?
你真的不是小妖怪吗?!
许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岁半的小朋友骗到了,她坐在床边,一脸痴傻。
康沉很快进来,手里还端一杯略微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柜上,温和地吐出两个字:“喝了。”
他神色淡然,也没有威胁的意思。可许幸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笑得打滚的小妖怪瞬间变成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还朝自己发出求救的讯息。
见状,康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依旧温和,“马上喝。”
小妖怪彻底放弃挣扎,委委屈屈地端起小杯子,一脸慷慨就义——
喝下去了!
许幸看了看小妖怪,又看了看康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嘛要来?
说好的不肯吃药哭爹喊娘呢???
***
许幸浑浑噩噩起身,跟着康沉去吃饭。
晚上,小妖怪在他叔的视线范围内也表现得很乖。
等到做饭阿姨来收拾厨房,康沉让人看着小妖怪,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许幸身为老师的自信心被康沉这逼打击得七零八落,一路都很沉默。
直到车开到小区门口,许幸才出声:“停在这里就好了,我要去拿个快递。”
康沉依言停下。
许幸解安全带的时候,康沉突然问:“你打算讲的那个笑话是什么?”
……?
许幸回想了下,“向日葵那个?”
“嗯。”
“就是……你知道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东升西落对吧?”许幸停顿一下,想来康沉还是不会和小妖怪一样没文化,又继续道:“那向日葵第二天是怎么转回东边的呢?”
康沉认真倾听。
许幸绘声绘色,“它就是一个猛转头,你想象下,晚上那个向日葵花海里啊,成千上万株向日葵都突然一个猛转头!画面是不是很美?”
“……”
“你回去吧。”
“哦。”
见康沉完全没有被戳到笑点,许幸心情恹恹地解了安全带,默默下车。
康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突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透过薄薄镜片,依稀可见眼底笑意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