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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兖州,博城县,岱岳镇。
红日初升,驻扎在镇外的五万越王军,已经开始埋锅造饭,准备早餐了。
太平公主走出帐外,望着那初升的太阳,轻叹了一口气,道:“吃过这顿饭后,咱们就去会和李隆基的百万大军?本宫这次可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崔耕笑嘻嘻地道:“怎么能叫舍命陪君子呢?应该叫真爱陪夫君哩,没那么大危险。”
“行了,少给我油腔滑调的。”太平公主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大家真信你那什么百万大军之战,人少为胜的说辞?哼,不过是你积威甚重,心意已决,大家不愿挑战你的权威罢了。要不然,就是我这不知兵的,都能挑出三五七个漏洞来。”
崔耕赔笑道:“什么积威慎重啊,说得好像我完全不能纳谏似的。主要还是大家都深明大义,不愿让大唐百姓被四夷欺负。”
顿了顿,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呃……至少现在咱们还有一个好消息不是?新罗国王金重庆带一万军来了大唐。起码,咱们不用担忧新罗会趁此机会,对大唐不利了。”
“哦?是吗?”太平公主眼前一亮,道:“那咱们要不要和金重庆多多联络?虽然之前你和金重庆以前有过冲突矛盾,不过,当此之时,就是多一万军也是好的,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呃……再说,再说吧。”
崔耕随口敷衍着,心中阴云一片。
事实上,他刚才说什么新罗国王金重庆带兵来唐的事儿,只是为宽太平公主的心罢了。
新罗王金重庆来大唐,就说明新罗对大唐没什么歪心思了?鬼哦!
金重庆体弱多病,没有子嗣,国内真正掌握大权的,是那个假冒新罗贵人,实为扶桑人的金宪英。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让金重庆参加李隆基的封禅大典的?会不会是想着借刀杀人,以篡夺新罗的大权?
李隆基会不会金重庆有勾结,甚至借助新罗人的力量,对付我崔耕,好把自己摘干净?毕竟,让唐军换上新罗人的军服,冒充新罗军,又不是什么难事。
另外,李隆基是付出了什么代价,让金重庆给他捧这个场呢?会不会出卖了中原百姓的利益?如今我在大唐朝廷的力量,全部被李隆基拔除,该怎样影响大唐国政呢?
崔耕越想越是心忧。
但不管怎么说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崔耕就是再担心,还得继续自己的旅程。
吃罢了早饭后,他一声令下,大军起行,往来苏顿镇方向而来。而这里,正是李隆基銮驾的临时驻地。唐军大几十万人,都在来苏顿镇附近驻扎。
来苏顿镇和岱岳镇同属于博城县,相距四十里。按照崔耕大军行进的速度,大概午后就会到达。
与崔耕心中阴云一片不同,尽管此时来苏顿镇上空乌云密布,御帐内的气氛却是一片欢腾。
李隆基面南背北,居中而坐。旁边武惠妃笑颜如花,给他斟酒。
几十位重臣分坐左右,面上一阵轻松。
宰相张说此时已经有些微醺,举起酒杯来,高兴地道:“我就说嘛,君子可欺之以方,那越王崔耕不是来了么?既然来了,就算落入了陛下的彀中。”
宰相魏知古附和道:“正是如此。他来了之后,若是四夷有趁机闹事者,完全可以派他征讨嘛。到时候,崔耕即便扫平了蛮夷作乱,也得元气大伤,此为驱虎吞狼之计,可谓一举两得!不光如此,还无损陛下的英明呢。”
张说道:“魏相所言极是,当初太宗皇帝欲封禅泰山,结果薛延陀作乱,未能成行,又有谁人说他不是千古一帝呢?”
说着话,又跪倒在地,道:“今朝陛下封禅泰山,越王来朝,必定圆满成功。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
众臣齐齐跪倒在地,高声颂圣,包括带方郡王(新罗国王,在大唐朝廷序列里就是带方郡王)金重庆。
李隆基见状非常高兴,吩咐大家平身之后,道:“封禅泰山之事,古已有之。众位爱卿,你们谁知道,自古至今,有多少位皇帝,封禅过泰山呢?”
张说道:“包括陛下,不过是一掌之数。”
“哦?五个?”
“不错。这些人分别为: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本朝高宗皇帝,还有您。”
“照这么说,朕堪与秦皇汉武,汉光武帝,本朝高宗皇帝比肩咯?哈哈!”李隆基朗声大笑。
“臣为陛下贺!”群臣再次齐齐跪倒。
当然了,不少人心里想着,跟这几位比肩,你也配?秦皇一统天下,汉武击破匈奴,汉光武帝乃是东汉的开国皇帝,本朝高宗皇帝灭高句丽完成了隋文帝、隋炀帝、太宗皇帝昼思夜想之事。
这四位的功业,哪个不是响当当,硬梆梆,拿出来无可辩驳?但是你呢?不过是强行封禅而已,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如果崔耕在现场,更是会腹诽道,你知道,在你之后,还有谁会封禅泰山吗?
此人叫赵恒,也就是宋真宗,有名的“道君皇帝”。从那以后,就没有皇帝再想着封禅泰山了。无它,与赵恒并列,大家都丢不起那个人。恐怕你这次强行封禅之后,会起到赵恒一样的后果。
当然了,尽管李隆基封禅的成色着实不足。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大帐内还是响起了一阵歌功颂德之声。稍带着,贬低崔耕,讨李隆基欢心的声音也不少。
有人道:“等越王崔耕来了,我倒是要问问他。不是堕马受伤,不来了吗?怎么出尔反尔呢?”
又有人道:“当让那乱臣贼子观我大军的军容,吓破他的狗胆!”
还有人道:“五万军,落入百万大军的包围中,咱们应该说崔耕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气数已尽,神智昏聩呢?”
……
这些还是好听的呢,甚至有人建言道:“不如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把崔耕宰了!”
宋人情练达,不是不知明哲保身之道。但是,他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终于还是开口了。
宋轻咳一声,道:“诸位,那越王崔耕虽然悖逆,但这次能来参加陛下的封禅大典,还是识大体的,不宜太过苛责吧?”
“这话我不爱听!”宰相张九龄道:“崔耕割据岭南道,本身就是大逆不道了,大家无论如何对付他都不为过。哼,这次他能来,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我等可不会感谢他!”
“崔耕能来,那是陛下洪福齐天所至,跟他本人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陛下封禅泰山,顺天应人,那乱臣贼子敢不来吗?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宋,你是为陛下说话?还是为崔耕说话,你到底是何居心?”
……
当即,宋成了众矢之的,一片讨伐之声,就是李隆基看宋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
宋面色惨淡,跪倒在地,道:“陛下得天之佑,是为真龙天子,封禅泰山,顺天应人。越王崔耕不敢不来,不能不来。微臣见识浅薄……嗯?”
话说到这,陡然间,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