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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听到这个消息,李隆基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
突厥攻受降城也就罢了,反正突厥人的目的是卖羊毛,双方就是争一个面子,算不得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吐蕃不同,双方争的陇西之地。长安距离陇西不远,朝廷根本就后退不得!
还有最关键的,对于能否打赢吐蕃,他着实没有把握!
当初太宗年间,朝中包括李靖、薛仁贵在内,所有名将都跟吐蕃交过手,但也就个胜负参半之局。到了则天朝前期,朝廷更是胜少败多。
后来大唐走运,吐蕃赞普赤都松赞自毁长城,杀了名将论钦陵,赤都松赞本身又在征六诏之地时病逝。以至于吐蕃太后赤玛类和车骑长迟扎陆争权,无暇对外出击,大唐才占了上风。但不管怎么说吧,吐蕃的实力尚在,真打起来,大唐占不着多少便宜。
好死不死的是,原来负责抵挡吐蕃的是大唐名将郭元振和唐休。现在唐休死了,郭元振反了,熟悉地形拥有丰富对付吐蕃人经验的一万安西军投了岭南道,他靠什么抵挡吐蕃的四十万大军?
李隆基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对策,只得道:“快,快去宣众宰相来议事。”
遵旨”。
半个时辰后,大唐诸宰相齐聚甘露殿。
先天政变后,崔耕和郭元振反了,原来投靠太平公主的宰相萧至忠、岑羲被李隆基斩首。唯有姚崇、宋、崔、张说、陆象先还继续为相。
陆象先是李旦的人,李隆基之所以留下他,主要还是在大杀特杀之后,起个千金买马古骨的作用。要不然,原来朝中大多数官员效忠的是李旦而不是李隆基,他能把所有人都贬斥了?
新补上来为相的,则是刘幽求、崔日用、和张仁愿。
当初刘幽求、张谋反一案,本来就是李隆基和李旦父子为了麻痹崔耕,演出的一出戏。如今李隆基为帝,刘幽求自然复相。
崔日用和崔耕谈判有功,官复原职。
张仁愿替李隆基收拢了南衙府兵,此时为相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如今的大唐宰相分别为:姚崇、宋、刘幽求、崔日用、张说、陆象仙、以及张仁愿、崔。
……
……
李隆基命小太监将安西都护府的奏折,在大家手中传递一圈儿,然后道:“安西副都护解宛上奏,吐蕃太后赤玛类设计杀了车骑长迟扎陆贡,诛迟扎陆贡党羽三千余人。如今吐蕃重新一统,大相韦乞力徐尚、大将勃盆达延共将兵四十万,攻打兰、渭二州,不知众卿何以教朕?”
姚崇沉吟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郭元振既去,不如就请张相为安西大都护,抵御吐蕃如何?”
张仁愿当然不乐意,在长安当宰相多好啊,位高权重还有各种享受,不比去陇西吃沙子强得多?
当然,尽管是这么想的,张仁愿却表现的慷慨激昂,道:“微臣愿为陛下效力,抵挡吐蕃。只要兵饷俱足,若不能胜,微臣愿提头来见。”
李隆基高兴道:“好,张相果然公忠体国,那朕就任命你为……”
“陛下且慢!”
见李隆基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张仁愿赶紧挑明道:“还请陛下明示,户部能为这场大战筹集多少钱粮?微臣也好依据这些钱粮调兵遣将。”
李隆基看向崔日用道:“崔爱卿,你身兼户部尚书之职,给张相说个准数吧。”
“户部只能出两百万贯。”
“这么少?”尽管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张仁愿还是惊呼出声。
崔日用双手一摊,道:“陛下调几十万大军前往受降城,教训突厥新可汗阙特勤。这人吃马嚼的,一天得多少钱?而且,谁知道薛纳什么时候和突厥决战?户部不把钱粮备足了,粮饷不济,薛将军打了败仗,算谁的责任?”
李隆基着急道:“但陇右也不能不管吧?”
崔日用道:“微臣最多能再拿出一百万贯来,再多了真没有了。”
“三百万贯够干什么的?”张仁愿可算找着理了,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只有三百万贯钱,微臣可没把握对抗吐蕃的四十万大军。”
李隆基咬了咬牙,道:“朕出内库三百万贯给张爱卿,总共六百万贯呢?”
张仁愿斩钉截铁地道:“那也太少。”
“你……”
李隆基真恨不得一茶杯糊在张仁愿的脸上。
他强忍怒气,看向其他宰相道:“其他爱卿的意思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吱声。
李隆基可真急了,不悦道:“朕就不明白了,中宗朝韦后乱政,朝廷乌烟瘴气。父皇在位,太平弄权,朝廷权威当然无存。尽管如此,突厥、吐蕃都不敢犯我大唐天威。怎么朕继位为帝王,我大唐就两面受敌?到底是朕德行不足……还是诸位宰相不称职?”
这话的语气就相当重了,皇帝总是没错的,当然是众宰相尸位素餐!
别人还好,都是官场老油条,唾面自干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
但崔日用不同,他从小就心高气傲,受不得气。就是走宗楚客的门路升官之时,宗楚客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更关键的是,他并不觉得李隆基多么英明神武。
唐隆政变前,崔日用觉得韦后实在赖泥糊不上墙去,才转而投靠不那么烂的李隆基,对其根本就没少敬畏之心。甚至于,他内心深处,很有以李隆基恩人自居的意思。
当即,崔日用阴阳怪气儿地道:“当然是微臣等人是尸位素餐之过了。在中宗皇帝以及太上皇在位的时候,遇着这种“巧妇难为无米炊”的事儿,都是岭南王崔耕来解决的,微臣等人只是在一旁辅助而已。”
好么,这话明着是说群臣尸位素餐,实际上还是把锅扣在了李隆基的身上。
你要是德行够,让崔耕来辅佐。那还用得我们劳心劳力啊?
“你……”李隆基气的满面通红。
崔赶紧提醒道:“日用兄,还请慎言!”
“慎言?”崔日用眉毛一挑,道:“怎么?本相说得不对?其实我这还是往轻了说呢。若是崔耕在,那阙特勤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杀同俄特勤?赤玛类能不顾忌崔耕,骤然和吃扎陆贡翻脸?我说咱们尸位素餐有什么错?”
“好,好,好!”李隆基怒极反笑,道:“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尸位素餐,就退位让贤吧!传朕的旨意:崔日用恃功而骄,着贬为常州刺史,钦此。”
“啊?罢相?”
崔日用之前只是想发发牢骚而已,万没想到,李隆基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他先是一愣,随即跪倒在地,脖子一梗,道:“谢陛下隆恩!崔耕早就说过,微臣性子清高,这宰相当不了几天,果然是料事如神呢。”
其实崔耕之前说的是,崔日用性子清高,一定会要中了张说、姚崇之计,被贬官出外。但反正如今已经被罢相了,崔日用干脆痛快痛快嘴了。
然后,他磕了三个响头,道:“今日乃是宰相议事,微臣这个常州刺史就不掺合了,微臣告退!”
李隆基语气生冷地道:“去吧。”
崔日用起身,出了甘露殿,大殿内的气氛越加沉凝。
闹到这一步,双方都有责任。崔日用是性子太过高傲,李隆基则是方寸已乱。
在没有崔耕出现的历史上,李隆基初登位时,大唐的境况比现在要差上许多。但那又如何,择忠臣良将,慢慢扳回场子不就得了?国势一天天的变好,李隆基也沉得住气,乃是标准的圣明之君。
但是现在,李隆基登基之后,倒霉事儿一件一件的来,处处不如意,好像大唐离了崔耕就玩不转似的,真令他无比火大。如今这个尴尬的事实被崔日用挑明,他也就难免气急败坏,行事操切了。
罢了崔日用,李隆基才算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他看向四周道:“到底如何应对吐蕃,咱们今日必须商量出一个结果来。朕就不信了,没了张屠户,我大唐朝廷就得吃带毛的猪?”
崔眼珠一转,道:“启禀陛下,微臣倒是有一计,不但能解陇西之危,而且……可以给崔耕一个大大的难看!”
李隆基眼前大亮,道:“好!临危节乃现,板荡识忠良,这才是朕的真宰相!但不知……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