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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么……”
崔耕也有些犹豫,说实话,他有些震惊于自己的影响力了。
好么,十万石精米,难得的情报,众多富商的宝贵时间,就为了让自己给指个方向。
就算自己被人称为“点金圣手”,这指点价格也太过昂贵了吧?
他想了一会儿,字斟句酌地道:“几位若是之求一生逍遥,就不必往泉州、广州发展。但若是想做出一番事业,上对的起祖宗,下对的起儿孙,就必须往泉州、广州发展。”
“此言怎讲?”
“来人,取纸笔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崔耕拿起毛笔,在一张丈许长的白纸上,画了一副简要地世界地图。
他用手点指道:“诸位请看,这是我大唐。虽然自认为是天朝上国,却只占了世界一隅之地。在我大唐往西,有一繁荣不亚于我大唐的帝国正在兴起。”
张维道“崔相的意思是……大食?”
“正是。”崔耕继续用手指道:“这里有一大岛,盛产香料。这里有一大岛,盛产铜铁。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无主之地。土地肥沃,适合垦殖……”
他也不藏私,将自己能想起来的,都说了一遍。
旁边有人弱弱地道:“多谢崔相直言相告,只是……您把这些告诉了我等,我等又何必去广州和泉州呢?直接从明州出发,也可以到啊!”
崔耕微微一笑,道:“若诸位靠着这些资料,利用明州的港口进行海贸,本官也并无意见。只是……”
“怎样?”
崔耕眉毛一挑,道:“其一,地方官府是否会给诸位的经商提供便利。比如这航海一年就必须回来报备吧,能有几家能够免除?其二,开辟陌生航线的风险,大家都知道吧?若是有众多海商参与,危险性也会小上很多。其三,若大家聚在一起,有什么新思路、新技术都可以迅速普及。”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本官不是说大家抛家舍业去泉州或者广州。而是希望安排一定人手在那里,看看这二州比明州的优劣势在哪里?再看看,有什么新思路或者新技术可以用在己方的船只上。长此以往,大家自己也就知道取舍了。”
众海商面面相觑,忽然齐齐一躬身,齐声道:“多谢崔相教诲。”
张维苦笑道:“张说世人称贤,不过,他的手段,和崔相的手段比起来,简直连茅坑里的臭蛆都不如。而我明州那些龌龊官儿,还不如张说呢。恐怕……我等是得往泉州一行了。”
“张说?”崔耕道“你左一个张说。右一个张说,难道指使秦玉杰搞这场把戏的,就是张说?”
“正是如此。实不相瞒,我们的人,偷看了张说给秦玉杰的信。那条计策是个连环计。如果您这五万来人在洛阳驻扎。秦玉杰就会把得了鬼面疮的病人衣服,”送到军营理里去。”
“好毒的一计!”
崔耕当时色变。
所谓鬼面疮就是后世的天花,以这年头的医疗条件来说,得了天花只能硬抗,死一半的人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他们的计谋得逞,不说去目的地的人要少一半不止,最可怕的是人心,本来许多人向往着那里,被他们一弄,估计十之有八九会把念头打消。
他面色一冷,道:“本王原来还想在岭南道安稳一段日子。但是,既然这李隆基还不安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他上点眼药。”
“您也对付张说?”
崔耕摇头道:“张说对付我,还不是受了李隆基的指使?我要想报复,当然得冲着李隆基去。嗯,新仇旧恨加到一块儿,就让他损失一员心腹爱将吧。”
“谁?”
话一出口,张维就意识道不对了,赶紧道:“不好意思,小人的话太多了。”
崔耕咧嘴一笑,并没有责怪之意,而是神秘的说道:“还请诸位暂待几日,本官估摸着……半个月后就见分晓了。”
“您放心,我们不会把这件事情透漏给任何人。”张维见崔耕并不怪自己,连忙保证道。
“我们也一样会守口如瓶的。”其他人附和道。
崔耕原本说出来,也不怕他们告诉别人,一是这些人刚刚帮了自己得罪了张说的人,他们肯定不会这个时候反水,二是他又没说具体情况,别人想找麻烦也找不了。不过这帮人集体这样说,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他是这样认为。
……
……
与此同时,甘露殿内。
李隆基面沉似水,道:“张爱卿,似乎你那所谓的几招散手,不怎么管用呢。”
“这个么……”
“确实是不怎么管用,本来还期待看崔耕的笑话,结果变成了自己人的笑话”姚崇人不准讽刺道。
张说修得满面通红,道:“本来前面进展的很顺利,结果冒出一帮商人来,都是那帮子见利忘义的商人,才让微臣的谋划没有成功。”
姚崇和张说,都颇有清名,也都很有能力。但二人之间的关系相当恶劣,就算不能用“你死我活”来形容,也差不了多少。谁叫两个都有能力,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见不得对方比自己厉害。
见张说吃瘪,姚崇的心里是别提多高兴了,道“行了,莫给自己找理由了。现在你就说,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崔耕崔二郎吧?难不成,咱们为了这事儿,就把几个商人怎么样了?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呢?”
“这……”
张说一咬牙一狠心,道:“崔耕足智多谋,又小手段众多,咱们用隐私手段对付他,效果不怎么好。既然暗的不行,咱们不如干脆就用堂堂大势,直接碾而压之。”
姚崇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很好!碾压!我也想碾压。请问张相……这具体行动是什么呢?要怎么碾压才能保证成功呢?”
张说道:“岭南道最缺的就是人口。咱们可以令临近岭南道的各都督,或扮作盗贼,或者直接和领南道的相邻州府起冲突。岭南道的官兵死一个就少一个,时间久了,岭南道定然不足为虑。”
李隆基眼前一亮,道:“这个法子好!当初蜀汉三国人口稀少,虽然兵锋旺盛,但最终还是被曹魏吞并。现在岭南道连蜀汉的人口都不如,咱们的人口却远超曹魏。用此计对付崔耕,定能全胜!”
姚崇见张说得了彩头,心情越发不爽。
他大手一伸,道:“拿来!”
“拿来什么?”张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姚崇要自己拿什么给他。
“钱啊!靠近岭南道的州府,哪个富裕?你们让他们出兵打岭南道,还不能走公家的账,可不得私下给人钱吗?”姚崇没好气的说道。
李隆基道:“关于钱财之事,姚相不必担心。朕出自己的内库,让张相筹划也就便是了。”
姚崇反问道:“陛下的内库钱很多吗?”
“托父皇的福,一千多万贯总是有的。”
姚崇不以为然地道:“一千多万贯的确不少,但是,恐怕也不怎么经花啊。”
李隆基只以为姚崇是在冒酸水,没想到的是,姚崇此言一语成谶。
……
……
从古至今,所有的政府都有一种特性:不管有多少钱都是不够花的。比如政府如果收入一百万贯钱,他们就能花一百二十万贯钱。但是,当国库收入达到两百万贯钱了呢?
不好意思,它能花两百五十万贯。
所以,别看崔耕在大唐为政府开了许多财源,大唐国库里依旧没多少积蓄。依旧还是比较穷。
李隆基发现李旦留给自己的内库里有一千多万贯,原本以为自己相当富裕了。被姚崇一说就有点觉得少了。但也觉得应该还是可以解决崔耕的问题
不过,还没等这钱给张说做活动经费呢,他就遇到了一件花大钱的事儿突厥攻打崔耕所建的三座受降城。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勤政殿上。
啪!
李隆基猛地一拍御案,怒道:“怎么崔耕为冀王的时候,突厥不攻打三座受降城,崔耕为岭南王的时候,他们就攻打受降城!依朕看,分明是崔耕勾结突厥,要给朕一个大大的难看!哼,什么崔耕崔青天,分明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小人!世人都瞎眼了!”
新皇勃然大怒,在场的官员自然提心吊胆,一片寂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开口,说得好还好,说得不好肯定是被当炮灰的对象,所以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上前说上一句话来。
不过,待李隆基话音刚落,宰相宋还是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还请慎言,以免为后世所讥。”
李隆基这个时候本来就在气头上,宋的话一出,他就质问道:“怎么?你说朕说得不对?哪里不对?你说说看?”
宋自知自己撞到了枪杆,但话已出不好收回,一阵苦笑道:“陛下您说得的确不怎么对,正是因为崔耕和突厥没有勾连了,突厥才攻打我受降城。如果有勾连,突厥定然不敢攻打。”
“嗯?此言怎讲?”李隆基这个时候大有宋不说出个里索然就准备拿他开刀的打算。
“原来崔耕的大舅子同俄特勤,是突厥的半个可汗。看在妹妹的份儿上,同俄特勤不怎么与咱们大唐为难。不过……现在同俄特勤死了啊。”
“他是怎么死的?”
“同俄特勤有些缺心眼,崔耕派了一个老道去辅佐他,可就在今年那老道告老还乡了。按说这也没什么,阙特勤顾忌崔耕为冀王,手下有几十万雄兵,不敢拿同俄特勤怎么样。可崔耕现在为岭南王了,阙特勤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略施小计,就杀了同俄特勤。”
“然后呢?”
宋一嘬牙花子,道:“然后……说起来都丢人,崔耕管理的时候,管理羊毛作坊的人很得人心,但他为岭南王后,管理羊毛作坊的也换了人。新换上的人不仅不及前面的人一半聪明,反而是愚蠢贪婪,屡屡故意压低羊毛的收购价格。阙特勤忍无可忍,这才发动大军,攻打受降城。”
“这……”
李隆基能开创开元盛世,自然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稍微一思索,就明白确实是自己错了。自己不该没看完奏章,就急于下定论。
他冲着宋微微一躬身,道:“多谢宋相教诲,朕知错了。那宋相以为,朕到底应该如何应对突厥人呢?”
宋伸出三根手指道:“有上中下三策,请陛下定夺。”
“上策是什么?”
“陛下可以更换羊毛作坊的主管之人,在派遣能言善辩之士,去与阙特勤议和。阙特勤是求财嘛,有了钱自然就不再闹事了。”
李隆基皱眉道“那也显得我大唐朝廷太过软弱可欺,中策又是什么?”
“中策更简单,受降城城墙高大,易守难攻,令守军闭门不出也就是了。待突厥大军退去之后,再换羊毛作坊的主管之人。突厥人卖羊毛不再吃亏,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李隆基一嘬牙花子,道:“还是不够爽利,下策呢?”
“下策就是调集兵马,跟突厥打上一场,让阙特勤知道,我大唐就算没了冀王,对付阙特勤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隆基眼前一亮,道:“这个主意好!宋相之言,深得朕心啊!””
宋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心中暗想,什么叫“宋相之言深得朕心”啊?我分明是把你想的事儿说出来罢了。
当然了,宋本身也不反对和突厥打一架。
他说道:“要和突厥开战,有两件事要首先解决。其一,是钱。其二,是良将。”
李隆基道“钱的事儿好说,除了国库正常拨款外,朕再出内库五百万贯以助军资。”
宋道:“那就只剩下选良将了。微臣举荐一人,当可破突厥。”
“你想举荐谁?”
“其人名曰薛纳,乃我大唐名将薛仁贵之后,现任幽州大都督之职。沉稳练达,兵法娴熟,可以为帅。”
“好,就依宋爱卿所言。”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发圣旨,发粮草,发内库,然后静待前方的战报传来。
张说还想着对付崔耕呢,这一日主动入宫面圣,道:“陛下,您莫忘,还没给微臣拿内库的钱么。”
李隆基原来有一千多万贯,觉得自己财大气粗。现在只剩下七百万多贯了,当时就有些犹豫。
最后一咬牙一狠心,道:“好,那朕就给三百万……”
可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启禀陛下,兵部急报,吐蕃四十万大军侵我安西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