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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
武则天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强努余力,才发出了两个含义不明的怪声。
最终,她伸出手来,抓住了崔耕的袖子,死死盯住了崔耕的眼睛。
御医郝三水着急道:“扶阳王,则天大圣皇后已经不行了,您给句话啊,要不然,她死不瞑目!”
“嗬嗬~~”武则天又是发出了两下怪声,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给句话?
崔耕瞬间就秒懂了,这是武则天要自己最后保证一次,保全武家的血脉。
在路上,他已经听高力士交代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按道理说,武则天这样做,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殊为不智。不过,到了人生的最后,她的脑子恐怕不怎么清楚了,对这件事放心不下,一定要自己再承诺一次。
崔耕字斟句酌地道:“微臣对陛下一片忠心,您原来说的那件事,我一定替您办到。”
“嗬~”
武则天的手终于松开,双眼慢慢合上,脑袋无力地往旁边歪去。
崔耕到底答应了娘亲什么?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朕不知道的协议?
一丝阴霾从李显的心头升起。
当然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显一使眼色,御医郝三水上前探了探武则天的鼻息,带着哭腔道:“则天大圣皇后……大行了!”
“娘亲啊!”
“姑母啊!”
……
大殿内顿时哭声一片,一代女皇武则天就此阖然长逝。
武则天薨逝,李显作为孝子,也得“丁忧”。当然了,除了开国皇帝外,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老爸老妈,没道理死了娘老子就三年不处理政务了。
这里有个折衷之计,“以日代月”。守孝从笼统上讲,是三年,从细致上讲,是二十七个月。
所以,皇帝要守孝二十七日。在这二十七天里,先停朝三日而后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起日释服。
需要说明的是,李显在“停朝三日”里,是让魏元忠代替自己处理政务,这就是把他看作宰相之首了。
在宣布了武则天赐魏元忠“食实邑百户”的遗旨后,魏老头跪倒在地,涕泪纵横,不能自已。
清流派看到之后,纷纷叹息:“事去矣”!
那暗含的意思,就是魏元忠以后势必看在武则天的面子上,不触动诸武的势力。朝堂上的风向,再次偏向到了武三思这一边。
一个月后,宣政殿内,又一次朔日大朝拜。
这种大朝拜,一般就是礼仪性的,决定不了什么政事。不过,有些特别重大的事,还必须在这种大朝拜的时候进行。
比如今日之事。
李显和韦后面南背北,并排而坐,群臣文东武西分列两厢。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敬晖、崔耕,这五位新鲜出炉的王爷,紫袍玉带,站在队列的最前面。
朔望日大朝会,是五个人少有的,能对朝政发表意见的时候。
李显道:“朕今日要与诸爱卿议的,是则天大圣皇后的葬礼。尊皇太后遗命,她的尸骨应与高宗皇帝同葬乾陵,就不用另造陵寝了。”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清流派的中坚人物,给事中严善思首先发言,道:“乾陵的门儿是用石头做成的,而石门的门缝又用熔化的铁水密封。如果想再次打开石门,就必须使用钻凿一类的工具,恐怕对高宗皇帝多有惊动。再说了,夫妻合葬并非古制,汉代皇帝的陵墓,就大多数没有皇后合葬,直到魏晋时期,合葬之风才渐渐兴起。陛下可在乾陵旁边,另选风水要地,为皇后修建陵墓。假如则天大圣皇后和高宗皇帝死后有知,当能在阴间相聚;如若无知,合葬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武则天在李治死后,玩儿的男人多了,什么薛怀义啊、张昌宗、张易之啊、薛敖曹啊……等等。你确定,李治被戴了这么多顶绿帽子,还想跟武则天葬在一块儿?
严善思话音一落,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暧昧难明的笑意。
李显面色一寒,斥责道:“这是什么话?民谚有云,孝以顺为先。则天大圣皇后既有遗旨,朕为人子,理应遵从。莫非,你想让朕做个不孝之君吗?”
严善思只是想给李显找点不痛快而已,他明白,今日的重点还在后面呢。
当即也不争辩,道:“微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则天大圣皇后和高宗皇帝合葬乾陵,就这么定了。”
李显稳了稳心神,继续道:“现在,咱们谈下一个问题,则天大圣皇后的墓碑,由哪位爱卿来写啊。”
“……”全场一片寂然。
写墓碑,就要对此人的一生进行臧否,这着实不好办。说武则天的好话吧,不仅仅是要昧着良心,还要与天下的舆论对着干,真是何苦来哉?
反过来,骂武则天呢?嗯,很好,当着儿子骂他妈,而且这个儿子还是当今天子!骚年,你很有骨气嘛,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所以,将近半刻终左右,都没人搭茬。
李显的脸挂不住了,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寒声道:“怎么?我大唐人才济济,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为朕分忧解难吗?”
正在这时,忽然有然出班跪倒,道:“启禀陛下,微臣举荐两个人,定能当此重任!”
说话的,正是汉阳王张柬之。
李显眼前一亮,道:“哦?但不知张爱卿要举荐何人啊?”
“第一个,就是秘书监监正郑普思;第二位,就是国子监祭酒业静能。”
扑哧~~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普思和叶静能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太清楚了。
郑普思是一名江湖术士,不知怎么搭上了韦后的路子,竟然被李显提拔为秘书监监正。
他有什么才干?除了装神弄鬼之外,一无所长。他老婆第五氏,更是烧香祭祀跳大神样样精通,经常出入后宫,把皇宫弄得乌烟瘴气。
至于叶静能,这人为官之前是个老道,会一些幻术,据说最擅长的是“捉鬼”,著有《天真皇人九仙经》、《北帝灵文》,被李显封为了国子监祭酒。
李旦面色有些尴尬,道:“这二人的才学有限,恐怕难堪大任吧?”
“陛下此言差矣。”张柬之振振有词,道:“陛下曾经有诏,尽复贞观旧制。请问陛下,贞观年间,担任秘书监的是谁?”
“呃……似乎是郑国公魏征。”
“微臣再问陛下,贞观年间的国子监祭酒是谁?”
“饱学鸿儒孔颖达!”
“对啊,试想,若让魏征或者孔颖达,为则天大圣皇后写碑文,会不会难堪大任?会不会委屈了则天大圣皇后?微臣让今日的秘书监监正和国子监祭酒为则天大圣皇后写碑文,又有何不可?”
李显的脸当时就沉下来了,冷笑道:“敢情是在这等着朕呢。张爱卿,你是在指责朕用人不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