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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京兆尹衙门,后宅花厅。
高峤一进花厅,就纳头便拜道:“若不是为了下官的事,崔相也不会受如此委屈。崔相,实在对不住了,请受高某人一拜!”
崔耕以手虚搀,道:“高郎中请起。这事儿别有隐情,怪不到你的头上。再者,本官是为了买你的宅子才上表的,公平交易,也不算多么高尚。”
“崔相这么说,真是让高某人无地自容了。”高峤就势起身,道:“为了感谢崔相,我愿意将这个宅子卖给您。”
“啊?”崔耕大吃一惊,道:“你原来不是说,一定要复爵,才肯把那宅子卖给本官吗?”
高峤苦笑道:“当初是在下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看来,家父夺爵之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我想恢复许国公的职位无异于痴人托梦罢了。既然如此……”
“怎样?”
“我那个宅子占地太大,以一个司门郎中的身份绝对护不住。幸亏起意的是无权无势的长宁郡主,发话的是崔相,若是换成张昌宗一类的人,我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又哪有机会提什么条件?”
如果能就此解决此事当然是最好,崔耕大喜过望,道:“本官的事儿没办成。总不能白要你的宅子。这样吧,我还是给你两百万贯钱,买下这个宅子如何?”
“当然不成,传扬出去,下官岂不成了贪财之人?”
崔耕皱眉道:“若是高大人求官,我只能保证五品以上。不过,具体职司恐怕没什么权力。”
这年头大部分是举荐得官,崔耕身为当朝宰相,推荐高峤升官完全是正当公务。只是他不大了解高峤的才能和脾气秉性,所以,只肯给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五品官。
高峤不满道:“崔相您这是想哪去了?下官再不济,也是许国公高士廉的子孙。您这又是出天价,又是封官许愿,是不是太小瞧了我了?”
“那你的意思是?”
“下官只要一万贯钱,就可以把这个宅子卖给崔相。不过,有几个前提条件,要崔相答应。”
“高郎中请讲。”
“其一,为了这个宅子,在下请了不少家奴院工维持。我若搬了家,就用不了这么多人了。还请崔相留用他们,至少三年内不予辞退。”
“没问题,本官答应你,其二呢。”
“其二,您得承认,我是把宅子给了您,而不是长宁郡主。崔相既是国家栋梁,又为了我的事儿受了委屈,这宅子我给的心甘情愿。但长宁郡主是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觊觎我的宅子?”
崔耕道:“关于这点,本官也可以答应,还有吗?”
“还有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卖祖宅实在是脸上无光。所以,还请崔相帮我遮掩一番。”
“到底怎么遮掩?”
“这个……”高峤有些为难,道:“崔相在长安另有处宅子吧?”
“本官买了一处宅院,现在正在推倒重修。所以,我全家暂住在京兆衙门。”
“什么时候能修好?”
“再过一个月吧。”
高峤一拍大腿,高兴地道:“那就妥了!崔相不是想要我这个宅子吗?您莫花钱买,咱们换。我拿我家的祖宅,换您的新宅。下官的祖父是许国公,同中书门下三品;您是武荣县侯,同鸾台阁平章事;地位差不多。把宅子一换,谁都算不上丢脸。”
崔耕仔细一琢磨,高峤这话真没毛病,唯一不大合理的是,自己的新宅子总共花了近三十万贯,这么一换有些吃亏。
但是,这总比原来自己要出二百万贯便宜的多吧?
他点头道:“就依高郎中所言,宅子换宅子。”
“好,崔相果然痛快。不过呢……下官还有个不清之请。”
“你还有什么事?”
“就在换宅子的当日,还请崔相把全长安的能请的人都请来,贺您的乔迁之喜。顺便,您把咱们这约法三章宣扬出去。那样的话,下官也就对先祖有个交代了。”
崔耕虽然觉得这高峤太过爱面子了些,但稍微一考虑,就点头道:“好吧,这条本官也依你。”
……
……
最近,长安城内,有两个消息最为劲爆。
第一个消息,是崔耕为了庆乔迁之喜,邀请了全城的头面人物参加。这可着实有点狂妄了,不就是搬家么,又不是成亲,你崔耕怎么就那么大的脸,请这么多贵人来为你道贺?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二张正进行最后的疯狂,崔耕俨然是抗张势力的一面旗帜,还真没谁驳他的面子。家都收下请帖,表示一定准时赴宴。
第二个消息,就是张昌宗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同宗,叫张同休。此人一步登天,被武则天任命为春官侍郎。
从一届白身到四品大员,这可真是一步登天,人们在羡慕嫉妒恨之余,又无比慨叹,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时光似箭,眨眼间就是一个月后。
崔耕的新宅子内……呃,也说不上太过热闹。无它,这个宅子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远远超出崔耕的预料之外。
直到前几天他才发现,人家高峤跟自己价值三十万贯钱的宅子换,虽算不上吃亏,却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占便宜。
这宅子占地数百亩,简直能盖一个小城了。其中甚至有一个跑马场还有一个小湖。
湖中搭起一座木制小岛,占地十五亩,四周流水潺潺,荷花掩映,月色如水,真是一片绝佳的赏景之地。
毫无疑问,崔耕的这场乔迁之宴,就是设置在这木岛上
众宾客如期而至,太子李显、梁王武三思、河内王武懿宗、太平公主李令月,宰相张柬之、崔玄、宗楚客,乃至袁恕己、桓彦范,姚元崇、宋等朝廷重臣……都来了。现在留在长安的吐蕃、突厥、扶桑等番邦使者,也到了。
就是老骗子韦什方都亲临现场。
他笑眯眯地拉着崔耕躲到一边,低声询问道:“二郎啊,那个张同休到底是什么来头?蹿起来得可真快啊。你知道不知道他的底细?”
张同休的真正身份是个秘密,上官婉儿是好不容易才探明的,外人还真不知道。
“这这么回事儿……”崔耕简单地将老鼠会和张同休的事儿,介绍了一遍。
“老鼠会……老鼠会……”韦十方口中不断喃喃。
最后,他坚定道:“差不多就是此人了,待会二郎你帮我遮掩一番,老夫仔细地观察观察他。如果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今天我就杀了他。”
崔耕道:“什么那个人?张同休除了是老鼠会的会长,还能是谁?”
“这个名字你也听说过,他是……”
韦十方的话刚说到这,忽然,远方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春官侍郎张同休,羽林大将军野呼利,新罗使者金大明到!”
“羽林大将军呼野利?”崔耕觉得这个名字无比陌生。
韦什方解释道:“你这几天忙着准备乔迁之宴,对朝政没怎么上心。这个呼野利是人,李多祚的女婿。他表面上投靠了张昌宗,被陛下委以重任。暗地里,他却是向太子殿下效忠哩,不用担心他,是自己人。”
“向太子殿下效忠?人?李多祚的女婿?”
崔耕心思电转,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知道,那件事的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