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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道眉头微皱,吩咐道:“什么报应不报应的,瞎嚷嚷什么?让夫人进来!”
“喏。”
厅门一开,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少妇走了进来。
她一见柳大道,就“噗通”一声双膝跪倒,道:“老爷,那崔青天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岂是你能招惹的?就算你为了尽孝道,不顾念自己的安危,也得顾念下纲儿的死活吧?”
这个美少妇是柳大道的续弦杨氏,她口中的“纲儿”正是柳大道的独子柳纲,今天才五岁。柳大道老来得子,对柳纲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提多宠了。
闻听此言,柳大道心中一颤,道:“到底怎么回事?钢儿怎么了?”
一提这事儿,杨氏就是眼圈泛红,道:“钢儿命不好,摊上你这,么个老子,遭了报应了,正打摆子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柳家可就绝了后了!”
“此言当真?”
“我骗你干什么?不信的话,自己去看!当家的,你就听我一句劝,把崔相放了吧!”
“莫乱吵吵!”柳大道强自镇定道:“得病是得病,跟报应有啥关系?找个大夫,好生诊治也就是了。”
“好生诊治,说得轻巧!现在咱们山寨,都被朝廷的大军围困,你上哪请大夫啊!”
“这……”
柳大道有信心不让胡元礼攻打山寨,那是因为有崔耕做人质。但是,这种妥协是有条件的,并不说明,胡元礼就一定会听他的命令,给他派个大夫过来。
杨氏继续道:“纲儿早不打摆子,晚不打摆子,偏偏现在就打摆子,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柳大道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发毛。不过,对母亲的孝心,还是暂时压倒了心中的恐惧。
他冲着崔耕微微一躬身,道:“柳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崔相务必答应。”
崔耕道:“你是打算,让本官写了条子,从外面请个大夫进山寨?”
“正是。千错万错都是柳某的过错,孩子是无辜的。崔相有青天之称,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孩童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吧?”
宋根海怒道:“你特么的是欺负老实人欺负上瘾了是吧?哦,一边软禁我家大人,一边还让他帮你的忙,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柳大道也觉自己这事儿干的不大地道,只得跪倒在地,道:“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崔相成全!”
崔耕道:“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想请哪位大夫来诊治呢?还是直接说出名姓为好。若不然,请来了一个庸医,耽误了小公子的病情,可莫怪到本官的头上。”
“呃……”
柳大道还真的颇为为难。没错,打摆子是一种常见病,但与此同时,也是一种致死率非常高的疾病。尤其是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来讲,其危险程度跟在刀剑上跳舞没什么两样。请哪位大夫也不保险啊,到底该请谁呢?
不过,他的夫人杨氏却是福至心灵,道:“听说擅治头疼脑热的崔药,是崔相所发明的,不知对也不对?”
崔耕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那您也擅长岐黄之术了?不用请什么大夫了,就请崔相妙手回春,救救纲儿吧。”
柳大道阻拦道:“谁不知道,崔相发明崔药只是偶然,他怎么可能会治打摆子?还是莫异想天开了。”
“啊,不!”崔耕摇头道:“若说别的病怎么治,本官还真不懂。不过这打摆子么……”
“怎样?”
“我有一方,只要一剂下去,定然药到病除!”
“真的假的?”
“柳寨主不信的话,一试便知。”
柳大道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道:“这个方子到底是什么,还请崔相示下。若果真有用,在下定然……定然……”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说放了崔耕吧,想到母亲的性命,他还真有些不甘心。但是,若不放人,自己又以何为报?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家崔耕的方子若果真有效,那就救的不仅是他儿子的命了,而且是救了他柳家的香火!这是多大的恩情?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柳大道他妈在场,也得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性命换孙儿的命。
崔耕看出了柳大道的尴尬,道“莫说什么谢不谢的,先给孩子治病再说。呃,你们孤芳岛上,有青蒿没有?”
“有!”
“那就妥了,本官这个方子是: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柳大道:“……”
杨氏:“……”
宋根海等人:“……”
听了崔耕这个方子,全场顿时一阵沉寂。
崔耕奇怪道:“大家怎么了?你们说话啊?”
宋根海道;“说什么?大家还等着您往后面说呢。”
“后面?没了。”
“啊?”柳大道目瞪口呆,道:“就这么简单?仅仅青蒿这一味药材。”
崔耕道:“确实如此。这个药方出自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第三卷第二方。大家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找医书来看。”
“嗨!”
闻听此言,包括宋根海在内,都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柳大道甚至“嗨”出声来。
到不是怀疑崔耕在说谎,而是……《肘后急备方》谁不知道啊,还用的着你崔耕念?
那上面记载的治疟疾的法子多了,但真管用的,似乎还真没有。
再说了,这个方子一看就不靠谱啊,别的方子都是十几味甚至几十味药,讲究什么君臣佐使,相生相克,一听就高深无比。这个方子可倒好,就一味药材,这么简单,能管用吗?
柳大道甚至都怀疑,崔耕是故意拿出一个不靠谱的方子,报复自己。
不过现在,他总不能公开指责崔耕吧?真撕破了脸,儿子还是得不到救治啊,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柳大道咬了咬牙,道:“那好,俺现在就去烧水,希望崔相的法子果然有效。”
“嗯?你烧水干啥?”
“不得煎药吗?”
“哪里。”崔耕摇头道:“这方子说得是“渍”而不是“煎”或者“煮”,所以,用凉水即可。”
柳大道不服气地道:“那开水总比凉水好吧?俺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要用凉水制药的。”
“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崔耕毫不退让,冷笑道:“天下就是你这种“聪明”人多了,才让如此一个妙方明珠蒙尘。记住,若想要你儿子的命,就照本官的话去做,一丝一毫都不准更改!”
杨氏劝道:“当家的,您就听崔相的话吧。你又不懂医术,还能比崔相明白?”
“可是……”
柳大道终究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命冒险,道:“好吧,就依崔相所言。但我儿若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某拼了性命,也得给他报仇!”
宋根海道:“你特么的有出息啊,死了人就杀大夫,无道昏君都没你这么牛逼!”
柳大道毫不退让,道:“那是因为无道昏君知道,大夫不敢捣鬼,但崔相是不是捣毁,本寨主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儿一死,柳家断后,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也只有请诸位陪葬!”
略顿了顿,他站起身来,右臂一展,继续道:“各位,请吧。你们是死是活,可就在今儿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