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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一箭西来,正中赛修伦的发辫!
突厥人习惯头上梳满小辫子,地位高的人,以彩绸把这些小辫子并拢在一起,形成一条粗辫子。地位低的人则任由满头辫子披散开来。
就是那么寸,这一箭西来,不偏不倚,不前不后,整好就插在了赛休伦头上那条粗辫的正中!
就在赛休伦一愣之际……
嗖~嗖!
又是两道疾射!
两只雕翎箭直射而出,插入了他的腋下。
赛休伦穿的是窄袖圆领袍,本身并宽大。
这下既射穿袍子,又不伤其皮肤,而且还是双箭齐发……
此等旷世射艺,自然是出自封常清之手!
就连突厥使团中都有突厥人暗暗惊呼,真乃神射啊!
赛修伦稍当场吓了个亡魂皆冒,拨马就跑。
他这一跑,突厥使团齐齐后退!
封常清也不追赶,依旧张弓搭箭,不紧不慢地射着。
他膂力甚强,手中这把弓也是特制的,直到赛修伦跑出了将近百丈,才把弓箭收起,嘿嘿一笑,遥遥喊道:“怎么样?赛特使还要打么?”
打个屁啊?
赛修伦都快哭了,什么时候汉人也有这么百分百中的神射之人了?汉人不该是嬴弱不堪的吗?
他很清楚对付封常清这种神射手,要么躲在人家的射程之外,要么以巨盾保护。
但现在哪找巨盾去?别说自己没有,就是孙彦高手下那帮府兵也不会出门带这帮玩意啊。
但是输人不输阵啊,只见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乃突厥使节,你真敢伤我?”
封常清大嘴一咧,不屑道““知道某家之前是干什么的吗?不过就是清源山上的山贼!张手五指令,拳手就要命。慢说你是突厥使者了,就是天王老子,某家也先杀了再说!”
“大胆封常清,你若将突厥使节射杀了,就不担心牵连你的主子崔二郎?”范光烈攻心为上。
封常清再次挽弓,冷笑道:“呵呵,要是顾忌我家大人,你觉得这突厥老狗还能活到现在?不过这老狗还敢在黄城村造次的话,某家不保证下一箭会不会射穿他的脖子!”
言毕,封常清催马上前,挽弓搭箭,再次发箭。
嗖嗖嗖……
一弓三箭,快如流星,顷刻间,赛休伦身旁箭如雨下,不偏不倚,既有震慑之意,又没伤及他半分。
赛休伦深怕封常清这厮一时手抖射偏了,愣是连动都不敢动,高声道:“住手!住手!先收起弓来,万事都好商量!”
说实话,若是那二百府兵豁出性命不要来保护他,赛休伦也绝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封常清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一箭射杀二百人。
但人心自有向背,即便有孙彦高和李夏的命令,也无人主动靠拢过来护卫赛修伦,更没有向封常清发动进攻,但是在磨洋工敷衍了事。
赛修伦在来前残杀了三名府兵,这三名府兵可是他们的袍泽弟兄啊,唇亡齿寒,这些府兵恨不得赛修伦一箭射杀了此獠,哪里还会有心思保护他?
赛修伦也明白对封常清来硬的,恐怕是不行了!
他向封常清认怂之后,只能柿子捡软的捏,将怒火发向孙彦高,沉声道:“孙刺史,不管怎么说,本特使今天是一定要见到崔耕的。若是见不到他,等到了长安,本特使一定会面呈贵国女皇陛下,参你治下不力,让外邦使节受辱!到时候我敢保证,你乌纱绝对难保!”
孙彦高一听赛修伦这突厥人把矛头对向了他,都快哭了,“突厥特使,这怨不得本刺史啊,他崔耕不出来,我也是没办法,对不?”
“嗯?没办法?信不信本特使现在就转道前往长安,亲自面见贵国女皇陛下!到时候我除了要向贵国女皇陛下摘掉你的乌纱,还要砍掉你的脑袋!”赛修伦如今要与崔耕比试,只能恫吓要挟孙彦高了。
“好吧,下官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孙彦高擦了擦额头的密汗,只得再次看向狗头军师范光烈,问道。“范参军,你有什么好提议么?”
“我……”这位狗头军师也是标准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眼下,的确是束手无策。
最后,范光烈百思不得办法之后,讷讷半天,涨红着脸看向孙彦高,期期艾艾道:“要不,刺史大人您就答应崔二郎当初那个条件,求求崔二郎?”
“唉,也只能如此了。”孙彦高已经心中问候了范光烈的十八代祖宗,当初要不是姓范的出得馊主意,他会跟崔二郎结下这么大的仇隙?
孙彦高向前走了几步,还没进黄城村的城门,就听王助在后面大呼一声,“孙刺史,且慢!”
孙彦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王助。
王助道:“本御史虽不喜孙刺史你的小人行径,但突厥狗欺人太甚,本御史也希望崔长史能够出来与他对比一番,好扬我大周国威!所以,本御史与你一道进城去请崔长史!”
在对待突厥人这种外敌的问题上,王助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刘老四闻言,也上前凑趣道:“王御史果然有令兄之风范,某家也同你们进城去请我那二郎弟弟!。”
孙彦高诶了一声,点头道:“如此甚好!”
当即,在三人的带领之下,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黄城村。
封常清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些突厥人。
赛休伦等突厥人已经被封常清的神射给震住了,从他身边路过时,俱皆低眉顺眼,比受气的小媳妇还乖。
这番情景自然有落在了定州各路官员乃至地方耆老的眼中,众人纷纷暗赞,手下尚有如此威风,那崔耕得多厉害啊?
……
进了黄城村,众人穿房绕屋,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大院落之前。
其余人等皆在外等候,由孙彦高打头,刘老四和王助左右相陪,再加上几名地方耆老,进入了大厅。
不消一会儿,就传来了孙彦高的声音,“孙某人带定州文武官员,以及地方耆老,特来请崔长史上任!”
范光烈听了顿时一阵腻歪,不过其他人却喜形于色,毕竟孙彦高身为一州刺史,向一州长史低头到这种程度,崔耕如果再不出面,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果不其然,稍微过了一会儿,屋内忽然传来“啪”得一声巨响,道:“突厥老狗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就是比试吗?我崔二郎接了!”
紧接着,帘栊一挑,一个身着绯色官袍,形容俊朗的年轻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二十多岁便服绯色官袍,自然便是崔耕本人!
“参见崔长史!”
不知定州这边的耆老中,谁叫了一声喊,紧接着,众耆老纷纷拱手抱拳向崔耕见起了礼。
一下子风向大变,好让孙彦高和范光烈站在人堆前面,一时手足无措。
不过崔耕见此情景,便知从今以后,自己这定州长史之位,就算稳了。
虽还不能和孙彦高平起平坐,但今日他在众目睽睽下向自己低了头,自己算是彻底立了威。
在定州,自己又有博陵崔氏的支持,只要再稍稍笼络一下定州境内的地方官员,说不定也可以试着和他孙彦高掰掰腕子!
当即,他也不能在拿乔摆谱,趁势四下里拱了拱手,对众人道:“多谢定州众父老的抬爱,今天崔某人就算正式上任了……”
“很好!”
赛修伦早已进来,很无礼地打断道:“既然你已经上任,那本使者和你的比试,是不是也可以开始了?”
崔耕一见赛修伦,就知道今天自己能不能彻底笼络住定州各级官员,地方耆老,还有数百府兵的心,就在这个突厥老狗身上。
很简单,赛修伦残杀了三名定州府兵,这已然是引起了公愤。只要自己为这三名无辜惨死的府兵报了仇,势必就会在定州人心所向。那以后定州境内,就有了和孙彦高叫板的实力!
至于如何给三名府兵报仇,崔耕倒是有些犯难了。
总不能真把赛修伦宰了,血债血偿吧?如果真有那么简单,王助和刘老四就在来时的路上把这事儿办了!自己这么干了,那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掀起两国战事的大帽子,孙彦高和范光烈绝对会第一时间扣在自己头上!
那该如何又能报仇,又不脏了自己的手呢?
崔耕琢磨一番,便有了主意:“呵呵,比试可以,但本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了,都愿意相比的。咱总得有点彩头吧?”
“哼哼,崔长史牙尖嘴利,果然名不虚传!说吧,你想要什么彩头?”
“哈哈,彩头之事不急。你先听本官讲完这么一桩陈年往事,你便知晓本官要的彩头了……话说三年前……”
三年前,大唐有一个叫李良弼的大臣,官封右拾遗,奉命出使突厥。
当时是默咄的哥哥骨笃禄可汗在位。
突厥人野蛮不知礼,对他国的使节可不讲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一见面就羞辱了李良弼!
当时的突厥可汗骨笃禄竟然命人用木盘盛上粪便,让李良弼当着他的面吃下去。
两把长刀在脖子上晃来晃去,李良弼也是胆子怂了点,不仅仅是吃了,而且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回来之后,大唐朝廷上下深以为耻,都讥笑他:“李拾遗能拾突厥人的遗。”
这事儿不能全怪李良弼,关键还是突厥人太不讲规矩,连来访的使节都随意羞辱折辱!所以武则天没有杀李良弼,最后只是把他降级为真源县令。
……
等崔耕讲完这个故事,赛修伦就秒懂了,面红耳赤地骂道:“姓崔的,你说的彩头莫非就是……”
“恭喜你,答对了!”
崔耕点了点头,然后喊道:“封常清!”
“在!”
“去茅房内,去取一佗大便来!”
“是!”
封常清急急跑向了茅房。
这边崔耕对赛修伦道:“我也不欺负你,无论你想比什么,无论你想赌几局,输了就吃一口大便,咱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不知赛特使敢不敢赌?”
赛修伦心里很清楚默咄可汗的手段,大周的官员吃了屎,他们的女皇不过是罢了他官。但自己若是在大周这边干了吃屎这种事儿,回去之后肯定是要被默咄可汗砍了脑袋的。
他眼神犹豫地看了一眼崔耕,暗忖,难道他就觉得自己稳赢?万一我输了,回去可就脑袋搬家啊!
但是……自己既主动来黄城村挑战,事到临头,又岂能打退堂鼓?
一旦传回突厥,默咄可汗一听自己不敢跟崔耕比试,丢了突厥人的脸,回去之后不照样也是个死?
认怂不比的话,回去就是死!
但是比了,胜负之数还能有五五。再加上刚才崔耕不是说了吗?无论想比什么,想比多少局,都由自己说了算。那胜负的机会至少有八成成!
再加上自己手中有集全突厥智慧人士花费几天几夜,准备出来的几道冷僻怪题。
那胜率至少又涨了一成。
九成的胜率,为何要打退堂鼓?
完全不用担心他那个吃屎的彩头嘛!
呵呵,到时候让他崔二郎吃屎吃个够!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道:“好,就依崔长史之见,这个彩头,本特使应了!”
“击掌为誓!”崔耕伸出手去,怕突厥人反悔。
“一言为定!”
啪!啪!啪!
三道掌声响起,崔耕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赛修伦代表了默咄的脸面,他可是一点都不担心这厮敢赖账。
至于崔耕自恃的仪仗,论文才,他有从桃花岛赶来的骆宾王;论武略,他有史上名将封常清;论刑名,他有臭名昭彰的酷吏周兴,论阴损毒辣,他有遗臭万年的吉顼。
哪怕就是考校算学,他还有冲破祖冲之窠臼的崔氏子弟,疯子崔构!
这些都是黄金组合,赛休伦一介突厥狗,又有何足惧?
双方各有倚仗,皆是信心十足,即将展开一场龙争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