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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城乃陆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当初高昌国就是靠着丝绸之路的利润得以立国。
如今的高昌城更加非常繁华,崔耕一行人数虽多,还是很容易找到一个大客栈安顿下来。
当夜晚间,崔耕、王思礼、李嗣业一起吃了几杯酒,就准备各自休息。
可正在这时,帘栊一挑,孙宁臊眉耷眼地进来了。
他抱了抱拳,道:“那啥?大家都吃好喝好了?哎呦,真是不巧,这顿饭该我请啊,怎么能让三位破费呢?”
“你他娘的拉倒吧!”
李嗣业大手一伸,就掐着脖子,把孙宁按在几案上了,道:“你小子请老子吃的葡萄、甜瓜呢?说好的三家结盟呢?今儿个不说清楚,你小子就别想出这个屋!”
“哎呦,李将军您轻点,您轻点嘿!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出人命啦!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李嗣业这才略略松了点劲儿,道:“快讲。”
孙宁道:“这也不赖我啊,原来我对众位讲的句句属实,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然后他简要地将这“变化”,介绍了一遍。
没错,麴武望之前是想着造反,并且把孙宁派出去,逼反王思礼,为自己的谋反增加一个盟友。
但是,最近传来的两个消息,又让他犹豫不定起来了。
其一,是大食方面有消息传来,麴云仙深染重病,不治身亡了。阿布将军深表遗憾,愿意送上黄金十万两,作为补偿。
麴云仙之死,当然令麴武望非常悲愤。
但是,这可是十万两黄金,一百万贯钱啊!!这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时代,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话费,也不超过二十贯钱。换言之,这够五万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了。麴武望的手下,满打满算,算上家属,也没有五万人啊,更何况是五万户?
总而言之,这十万两黄金,把麴武望砸了个晕头转向,他确信大食不是故意害死麴云仙的,、对大食毫无恨意。
但是,话说回来,没有恨意,不代表着他想和大食一起造反啊。突然得了这么一大笔横财加入,麴武望忽然觉得,就这么当一个富家翁,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其二,就是麴武望刚刚得到一封信。这封信是新任的安西都护府做副都护萧嵩,写给他的。
萧嵩和麴武望早就认识了。
在萧嵩落魄的时候,偶然间结识了麴武望,并且得了麴武望的帮助,进京赶考,高中进士。从此以后,萧嵩官运亨通,一路飞黄腾达,渐渐官至安西都护府副都督。
麴武望的心思是半公开的秘密,萧嵩也有所了解。
在这封信上,萧嵩就劝说道:如今高昌已经灭国近百年,没有复国之望了,麴兄又何必逆天行事?如今我为安西副都护,用不了几年,就有望为安西大都护,足够为麴兄遮风挡雨了。
我知道麴兄手下人才济济,你如今何不命他们到我的帐下效力,也好博个封妻荫子?
对了,麴兄的长子麴云勇我见过,真是人中龙凤。我有一女为萧楚楚,年方二八,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尚未婚配。不如让他们两个结为夫妻,你我两家不如结为秦晋之好?
此事若成,我还能亏了自己的女婿不成?
这一封书信进一步削弱了麴武望的造反之意。他有的时候也想,高句丽人都怂了,我们高昌人又何必念您不忘复国之梦呢?
就这样,等王思礼等人到来之后,别人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先缩了。今天白天,麴旺财的所为,就是出自麴武望的授意。他打算三言两语,把王思礼打发走再说。
“这样啊……”
崔耕听完了目光闪烁,觉得此事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首先是阿布,此人乃是大食最闪亮的一颗将星,不说算无遗策吧,也差不了多少。
按说此人的所有作为,不应该是消弥麴武望的斗志,而应该是恰恰相反,逼着麴武望与大唐决裂。
为何阿布出此昏招,直接送给麴武望黄金呢?恐怕此人还有其他的计划,配合这批黄金,逼得麴武望不得不反!
还有萧嵩的行为,也说不上多么正常。道理很简单,为什么这封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呢?
就算萧嵩没当安西副都护的时候,照样是朝廷高~官啊!怎么那时候,他不提拔麴氏族人,偏偏这时候主动要和麴武望结成秦晋之好了呢?
是了。
恐怕与那场大闹瑞陵城有关。这事儿凌冬革和徐敞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萧嵩。
这是显而易见的,自己早已得到消息,徐敞此行就是护送萧嵩去安西都护府上任的。以此推理过去,自己带人强抢万骑的战马之时,萧嵩就在瑞陵县衙内。
萧嵩胸中有韬略,为安西副都护甚至为安西大都护,都非常合适。但是有一条,此人是文官出身,对于直接指挥具体的战斗,不怎么擅长。
知道那场战斗之后,萧嵩恐怕会错估官兵的实力。
好么,朝廷精锐的万骑兵,竟然打不过瑞陵城的土财主,那边军岂不是更不不堪?自己还怎么在安西都护府将功立业?
所以,这萧嵩明着是要报恩,实际上是向麴武望求援来了。但不管怎么说吧,安西副都护萧嵩的目光如今已经投向高昌城,形势越发复杂了。
崔耕沉吟良久,又问道:“照你这么说,是麴国主自己不想造反了,才要将我等逼走。那么……你今晚又为什么要来见我们呢?”
“国主不想复国,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啊!”孙宁解释道:“这么说吧,现在我们下面的人,已经分为了两派。一派以大公子麴云勇为首,想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一派以二公子麴云简为首,要武力复国。”
王思礼插话道:“你是二公子麴云简的人?”
“不错,正是。小的的确是奉了二公子的命令,劝说各位,千万别着急走,他正极力劝说国主回心转意呢。”
李嗣业冷哼一声,将孙宁的脖子放开,道:“俺不管什么大公子、二公子的,那是你们麴家内部的事儿。总而言之一句话,三天内,麴家若是再不大开中门把俺们迎进去,俺们掉头就走。大不了……大不了就去投吐蕃!”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滚吧!”
李嗣业飞起一脚,踹向了孙宁。这小子不敢硬抗,作了个揖,仓皇而去。
崔耕对李嗣业的处理,倒是没什么意见。本来嘛,麴武望临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当此之时,不逼着他当机立断怎么成?
唯一可虑的是,三日之限,真有效果吗?万一……这麴武望死猪不怕开水烫,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怎么办?自己该如何收场?
怕什么来什么,三天已过,麴家还是毫无消息。
王思礼一嘬牙花子,为难道:“李将军,崔军师……您看咱们,到底是硬气的出走,还是腆着脸继续留在高昌城呢?总不能……总不能真的去投吐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