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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岁日酉正,石历迎司马景文及一众人等前往谢家。
与上次不同,此番石历特意安排众人乘着一艘华丽的大灯船沿着内淮河(唐朝才称秦淮河)前往乌衣巷。
所经之处皆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一眼望去,水巷、小桥、驳岸、踏渡、码头、石板路、水墙门、过街楼等富有水乡特色的建筑小品,形成了高低错落、青砖黛瓦马头墙的建筑群体风貌。两岸街道,人头攒动,商贾走贩,商品繁盛,民殷物阜,尽显十里秦淮的繁华与风流。
灯船沿着内淮河由北向南行驶,在南岸的一个踏渡停靠了下来,主人谢澄乌衣素裳,率亲族长者已是早早的迎侯于此。
船夫放下大跳板,石历恭恭敬敬的引着司马景文走下船,后面依次是王导、顾荣、慕容迦、王庆等。
而穆易雪则恢复女装,一袭淡绿色石榴罗裙,罩着红色披风,由周蓉扶着走出船仓。
谢澄此次与琅琊王相见,已经没有第一次的局促,行了大礼,客套了一番便引着司马景文等人沿着一条尽铺石板的巷道,来到了谢家高门大宅前,此次少了司马景文初来时的宝马香车,却多几分节日的流光溢彩,深邃的庭院衬在灯花之中依旧尽显着金粉风流。
众人来到了宴客大厅,司马景文早已给谢家打了招呼,不必打扰其他人,谢氏以家宴待之即可,亚岁一应礼数按谢家往年即可,不必破了谢氏的礼制习俗,众人也好见识这江南的风情。
于是司马景文被请上座,左边是王导、顾荣、慕容迦等,右边则是谢澄及谢家的亲族长者,因琅琊王带了女眷,故谢澄夫人及几名女眷也入了席,两人一桌,依次落座......
俗话说“冬至大如年”,席面已经摆好,这是特设的花九件席,每个桌面上皆是九个釉陶盖碗,为了防止菜很快就凉了,每个桌下还设了温炉。
见主人与琅琊王跪座妥当后,管事的便安排仆人们将碗盖拿走。只见碗里有富贵鸡、蒸鲥鱼、芽菜焖肉、桂花糖藕、“冬至团”、汤圆、赤豆饭,也有符合北方冬至习俗的特色月牙馄饨、汤羊肉,每个桌上一个青釉鸡首壶,里面装着香气宜人的桂花冬酿酒。
众人先向琅琊王司马景文敬酒,后司马景文向谢澄及谢家耆老回敬,王导、顾荣等人向琅琊王及谢家合族敬酒,谢家晚辈向长辈敬酒,同辈互敬等,仆人们则一旁侍候着,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大约一个时辰酒席撤去,仆人们侍奉着洗手、漱口,摆了糕点和果品,添了煮好的茶。
只听谢府管事的人高声吟唱:“千岁昌期,一阳佳节,四方交泰,万汇昭苏,天时相催,阳生春来,贺!”
于是众人先向司马景文拜冬:
“祝我天朝星斗呈祥、国祚永昌;祝琅琊王千秋圣寿、极乐鸿昌。”
管事的继续高声叫道:“亚岁迎祥,履长纳庆,贺!”
谢家的年轻一代的晚辈,在两个俊秀的年轻人的带领下,分成两列由门而入,先是给司马景文行贺冬礼。
后依次向谢家耆老尊长赠献袜履、跪拜,与此同时管事的高声吟唱:“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之至,日短之至,日影之至,皆足履之至,福寿绵长!”
司马景文等人皆被这别有风格的江南贺岁情景所吸引,同时也被眼前的祥和被感染,尤其是慕容迦更是一脸的兴奋。
而穆易雪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与在座的谢家女眷相比,她不似江南女子的婉约,但是她的光风霁月之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出彩的。
晚辈们拜完准备回去之时,主人谢澄起身道:“谢鲲、谢褒留下!”
只见领头的两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年轻人停了下来,躬身道:“叔父!”
谢澄慈爱的看着两个侄子:“快来参见琅琊王!”
两个年轻人跪下行了大礼。
谢澄道:“琅琊王,这是敝人的两个侄儿。年长一些的叫谢鲲,是兄长谢衡的长子,正值弱冠,稍小一些的叫谢褒,是兄长的次子,今年十八岁。由于兄长治理太学,日常繁忙,故此二子跟着在下于建邺与族中子弟一起修学!”
“哦?竟是谢大人的公子,谢大人掌管京师太学,识量清远,出世之道,玄儒兼修,如今见这两位公子,果然风姿飘逸,气度非常。”琅琊王赞道。
石历听闻,忙站起身建议道:“谢家书画传家,文章品德一代风流,又精通音律,今日亚岁消寒,不如就让谢家的两位世侄现场琴画如何?”
王导见石历借机向琅琊王献着殷勤,也立即给了他一个面子:“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二位谢公子了!”
谢鲲与谢褒互相看了看,笑着答道:“晚辈献丑了!”
此时管事的已经招呼仆从摆上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侍候,又焚了香炉。
这时慕容迦笑哈哈的道:“好久没听易雪姑娘抚琴了,不如让易雪姑娘与谢家公子给大家合奏一曲如何?”
王导立即点头应道:“是呀,好久没听易雪姑娘的琴了,易雪姑娘可是师出大家,如此甚好!”
而司马景文则端着茶杯,低着眉头注视着易雪,笑而不语,似是同样期待着。
穆易雪起身颔笑示意:“那小女就献丑了。”随后瞟了石历一眼。
此时石历也正将目光转向易雪这边,两人目光相撞,易雪的笑容和眼神透着古怪,让石历感受到了此中的不同寻常,却又无法说清,但见易雪已经坐到琴旁,但无多想。
此时谢褒拿起笛子,轻轻放在嘴边,婉转优美的韵律立刻在整个大厅蔓延开来。
而易雪则目光垂于琴上,玉手轻轻一拨,琴声即刻和着笛声:
时而似冬梅雪夜中萧萧绽放,又如雪花在梅树上欢快起舞,时而一种孤高现于指下,又似有寒香泌人肺腑,一曲《梅花引》让众人大饱耳福。
而谢鲲则现场临摹一幅《报春图》,谢鲲似在琴声和笛声的指引下灵感大发,笔锋流畅,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曲罢画成。
仆人上前举起画来,只见画上一枝报春之梅,从右向左横斜而出,用笔精练,墨色清淡,尤其勾花点蕊,似经意又似不经意。
顾荣不禁感叹道:“此图一气呵成,笔法简逸,格调高古,花枝错落有致,清新阅目,疏朗传神,画风颇有钟鼎之法,谢世侄不愧为谢氏名门之后,风神秀彻,乃父风范耶!”
听得顾荣的赞誉,谢鲲泰而不骄,彬彬有仪道:“顾大人过誉了,小侄所学不及家父一二,惶恐不敢自居。”
司马景文也投来赞赏的目光,微笑的冲着谢鲲兄弟说道:“你兄弟二人本王颇为赏识,可否愿随本王回京,在我琅琊王府担任掾吏?”
谢澄听闻,忙起身走到两个侄子的面前,向司马景文谢拜道:“琅琊王恩光渥泽,小侄何其有幸能得王爷赏识,谢澄代兄长叩谢王爷,两位小侄就请王爷多加提携!”
谢鲲和谢褒同时跪拜道:“谢鲲(谢褒)叩谢琅琊王!”
谢家长辈们看着两个光耀门楣的后生,面上皆是欢喜之色,此时的谢家是一派祥和喜庆,就连下人们也都欢喜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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