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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国战争难民变成移民送到海汉治下地区安置,将其作为殖民活动的廉价劳动力来使用,然后逐步转化成本国国民,这样的人口引入方案对海汉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以前在安南、大明、朝鲜等地都有过类似的成功操作。
而在实施过程中,除了民政和航运之外,军队和情报部门的参与同样必不可少。情报部门所提供的信息,便是行动负责人作出各种决策的重要参考依据。
在此次的行动中,尽管前期已经从各种民间渠道获得了不少有关山东战况的信息,但陈一鑫还是一直寄希望于情报部门能够提供更为详尽的报告,以便能对局势走向作出更准确的研判。
而郝万清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竟然亲自带队,涉险进入受到战火波及的地区搜集情报。郝万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所查到的消息,自然是要比姜盛通过口耳相传得来的信息要更为详实可信。
在注意到战乱地区出现的难民潮之后,郝万清当然也想到了要借这个乱局为海汉收揽难民人口,不过他倒是没料到陈一鑫的动作这么迅速,还没等他回到福山县,就已经将方方面面的事情作了安排。
说话间刚刚从朝鲜赶过来的特战团带队军官也到了。钱天敦考虑到山东这边的状况,所以特地派了本地出身的上尉营长孙真充当指挥官。
孙真当年在山东驻扎的时候也曾与陈一鑫共事过,所以说起来也不算外人。而且他本身就是登州人氏,比郝万清这个后世穿越过来的山东人更了解本地的情况,所以有关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孙真也可以提供很多有价值的意见。
陈一鑫简单介绍完目前的情况,然后便让孙真说说他自己的看法。孙真是个直性子,倒也没有推脱,略加思索之后便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卑职觉得涌入福山县的难民人数不会像将军预计的那么多,原因有二,一是福山县周围几乎是被山区包围,这对于缺少物资供应的难民是一个不小的难题,特别是那些来自数百里外,对本地环境不太熟悉的难民,看到前方绵延几十里的山区,恐怕有不少人都会打退堂鼓另寻逃难路线。”
“第二个原因,卑职认为明廷会吸取当年登莱之乱的教训,会在登莱地区使用更多的收容措施,甚至会用上封路之类的强制手段,减少涌向福山县的难民规模,以避免再次被我国大量收揽难民。”
郝万清道:“你说的这种情况,理论上的确是存在的,但登莱地区官府的能力和物资储备状况,就未必能应付得了这样的难民潮了。”
陈一鑫道:“能不能应付难民潮是一回事,放不放人进福山县是另一回事,孙真所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可不防!”
郝万清脸色微微变色道:“你的意思是官府宁可让难民饿死,也不让我们捡漏?”
陈一鑫道:“登州府去年已经警告过我们好几次,想要收回福山铜矿的开采权,这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郝万清点点头道:“那位陈知府已经垂涎福山铜矿很久了,只是一直不得要领,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陈一鑫道:“如果这次不是清军大举南下,也说不定他就会跟我们玩些花样出来了。大批难民流入福山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觉得他也应该能够预想到,要跳出来阻止我们接收难民也不是不可能。”
海汉当年在芝罘岛落脚之初,便是打着赈济难民的旗号,一边收买人心一边扩张控制区,逐渐在福山县站稳了脚跟。而当初在福山县收留的那些难民,基本上都转化成了海汉国民,其中也有不少人以新的身份回到这里,但效力的对象却变成了海汉,就如同当下的孙真一样。
登州官府对于这个过程当然不是视而不见,他们当初也曾在海汉立足未稳的时期尝试过驱逐手段,然而却因为武力方面的差距而吃了几次不大不小的亏。再后来海汉进军辽东,占下金州之后跟朝廷谈妥合作条件,两国缔结盟约,登州官府自然也就不能再公开对福山县的海汉人使用武力手段了。
但海汉与大明间的所谓合作都是基于满清的威胁,大明可并没有打算放任海汉在自家境内为所欲为,只要逮着机会,官府还是会继续设法削弱海汉的影响力。
海汉在登州境内开矿炼铜就已经让官府很是不满了,如果再大量收留涌入登州的战争难民,这看似在帮官府解困,但这么多人口控制在海汉手中,也随时都有可能会转变成官府最为畏惧的农民军。而且大量难民依附于海汉,必然会让海汉在本地的影响力大增,官府应该也不愿意坐视这样的状况出现。特别是登州的文武官员这几年跟海汉一直都不太对付,不管海汉拯救难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大概都不会让海汉遂意。
“那照这么说来,接下来我们一方面要花心思安置难民,另一方面还得提防着登州府跟我们捣乱。”郝万清有些无奈地说道:“那要是登州府铁了心给我们使绊子,还得先跟他们干上一场了!”
陈一鑫对于郝万清所提及的这种可能性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忧虑:“既然前段时间登州城已经在向福山县征调老兵和民夫了,可见当地也没多少驻军,应该掀不起太大浪。稍后我们也可以派出一些人手,前出到招远、莱西一线,引导难民到福山县避难。”
孙真立刻便主动请缨道:“将军若是信得过卑职,可将此任务交给卑职来完成。部队明日便可向这两处地方各派出一个连,前去引导难民,顺便也能侦察进入登州的难民规模,让福山县这边能够从容应对。”
招远、莱西两县距离福山县都有二百里左右的路程,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绝对不近了,对于作战方式严重依赖后勤的海汉军来说,在陆地上距离本方控制区如此之远,其实已经算是比较危险的区域了。
陈一鑫道:“仓促之间要凑出这么多马匹可能有些困难……再延后一天吧,尽量准备得充分一些!”
如果让这些精锐部队就靠着两条腿赶到两百里外去执行任务,不但会对他们的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而且由于负重能力有限,他们所能携带的口粮和作战物资也难以支撑多日行动。特战团渡海带来的战马不多,陈一鑫要解决他们机动力不足的问题,就得在本地多张罗一些车马给他们使用。
当然他们敢采用这样的行动方式,主要还是因为山东半岛的驻军大多都被调往了西边与清军作战,登州官府就算想对海汉军做点什么,目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难民在进入登州后要自西向东前往福山县,主要路线大致有南北中三条,北线是先沿着莱州湾海岸前往登州城,抵达登州城之后继续沿海岸线向东南方向前行百里可达福山县;中线先到招远县城,向东从天崮山南麓与栖霞县之间的官道穿行过去,由于路上要穿越大片山麓,这也是相对比较难走的一条路线;南线则是先到莱西,经莱阳折转向东北,沿着夹河穿过纵深达八十里的河谷平原地带,便可抵达福山县南部。
而前两条路线上,招远县都是必经之路,海汉如果在招远县设立一个引导难民的机构,那么难民就无需再前往登州城,这样被登州官府拦截难民的数目也将会大大降低。
而南线因为地处内陆,途中只有两个小县城,走这条路线的难民估计会相对较少一些,但实际上三条前往福山县的路线中,这其实才是最平顺好走的一条路线。但基本上只要把握住招远与莱西两处地点,就至少能掌控八成以上进入登州的难民。
而孙真能够如此之快就对局势作出判断,并提出可行的方案,自然也是因为他本就出身登莱,对于本地的地理环境较为熟悉。
郝万清道:“龚十七还带了一队人在莱州活动,他们稍后会退回登州,预定的驻留地点就是招远。等你的部队道了招远,龚十七应该就会主动来会合,到时候他也可以帮上一些忙。”
孙真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带队去招远与龚大人会合。我部留在福山县的人马,还请陈将军代为指挥。”
陈一鑫此时本就是海汉在山东的最高负责人,本地所有武装力量都听从他的调遣指挥,自是一口答应了孙真的托付。
孙真在马家庄开完会之后,便又立刻骑马赶回芝罘岛,召集手下的各级军官部署任务。陈一鑫虽然多给了他一天时间做准备,但对于刚刚才从朝鲜赶过来的这支部队来说,其实仍不免有些仓促。安排人员、调配物资、制定行军路线,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他们在一天多的时间内处理完。
相较于旁人,出身本地的孙真对于山东的状况有着更为积极的态度。他自己便亲身经历过登莱之乱,深知乱世之中黎民百姓的苦处,而他自己也是得到了海汉的搭救才重获新生,自然是将海汉给予山东难民的援助视为了救命之举。如今山东再次陷入战乱,他认为真正能够拯救无辜民众的也只有海汉国了。
“各位,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引导更多的难民顺利进入福山县,得到我国所提供的救助。不管是清军也好,明军也好,还是什么山贼土匪也好,谁敢在这个过程中阻挠我们,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孙真停顿一下,见众人没有异议,这才继续说道:“杀敌有功,救人同样有功,钱将军和陈将军都已经向我保证过,我们在登州护得难民平安,同样也会论功行赏。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行动期间如果有屠戮民众,杀良冒功等违反军纪的行为,一律从重惩处!”
陈一鑫也没闲着,他找到老丈人马东强,让他尽快将本地的车马集中起来,交给海汉军统一指挥调配。至于需要征用私人的情况,能租就租,不能租则按市价强制买下,费用先由马家垫付,之后再慢慢走报销程序。
当务之急,便是要在一天之内凑齐即将出发的两个连所需的车马。福山本地肯定是凑不出几百匹战马,但当坐骑使用的驮马,到处凑一凑应该问题不大。福山县大大小小的车马行就有七八家之多,光是这些商业机构所能提供的车马,应该就够此次行动所需的八成左右了,剩下的部分再就地征用私人车马。
除了本地像马家这样的大户之外,那些腿脚最快逃来福山县躲避战乱的富户和官宦人家,同样也成为了强制征用车马的对象。本地人家知道海汉军的厉害,就算心有不甘,也不会有任何抵抗的表现,但外来者对于这种强硬态度显然不太适应,还有人想亮明身份来换取特殊待遇,但都不免在海汉兵面前碰了钉子。
不管愿意合作与否,总之海汉军是在一天之内便将本地的车马全部收归到一起,由设在马家庄的指挥部统一调派。当天便向特战团一营交付了四百匹马和大约五十辆制式不太统一的马车。
身在福山县的人们现在都已经意识到,马家那位将军女婿这次回福山县可不只是探亲而已,而是要回来大干一场。此时虽然尚未官宣,但很显然整个福山县已经进入到军事管制状态,所有的物资供应都逐步由军队接管,市面上的粮食几乎是以每半个时辰一个价的速度在飞涨。
但这样的涨幅也没有持续太久,在当天天黑之前,福江县所有出售粮食和生活物资的铺子也都在军队的要求之下关门了,所有库存物资在接受清点造册后全部贴了封条,民众的口粮开始进入配给制。